一连几个问题,每问一个,连氏的神色越发凛冽。敢要害自己和未出世的孩儿,她定要让她付出惨重的代价!
刘姨娘抬头,冷哼一声,又侧头看着上官蕊儿,她的眼睛里有深沉的寒冰,像是被冰天雪地笼罩全身。一眨不眨的盯着上官蕊儿,对上她低愁的面颊,嘴角牵扯一抹恼怒。
为什么连氏那个糊涂虫竟生了个如此精明的女儿,而自己聪明一世,竟然养了一个如此没用的女儿。老天真是没长眼啊!
蕊儿不是说早已与大皇子暗中结盟了吗?大皇子不是答应说会护住我们母女两人的吗?今日事情都发展成了这样,她那心心念念的心上人怎么就没有及时出现?别说他可以为自己开脱,就是开口求情一句也能让她免了这顿家法吧!
刘姨娘眼里的疑惑的愤恨,让上官蕊儿不禁低下了头。她明白刘氏眼里的意思,但是,事实却是残酷的。如今朝堂上正是风起云涌之际,大殿下又怎能插手上官家后院之事呢?!更别说是来救她了,是急忙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呢!
“你,该死!”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出现。
绿萼姨娘走过来,夺过老太太落在一旁的龙头拐杖,脸色苍白而难受的直摇头,像是在努力清醒着。她纤瘦又骨节分明的双手,举着拐杖,手起杖落,猝不及防就重重打在刘姨娘的后背。
这一瞬间的变化,众人惊奇意外,只听到刘姨娘“啊”了声,发出惨绝人寰的惊天怒吼。她的双膝跪在锋利的钉板上,染红了下衣,那抹血红在荆棘中盛开,耀目的刺痛人心。
“杀我孩子,你……该死!”绿萼颤抖的举着拐杖,眼角的泪直落:“你可以,欺负我,害我!但是却不许,害我的孩子。他们是无辜的。”
夫人惊呼了声,上官堂忙跑到她的身边,抱着她,他怀里的连氏吓得直哆嗦。
上官倩兮也忙帮三少爷把头扭过去,不让他看那血淋淋的场面。
刘姨娘惨绝的喊声在烈日下寒冷的刺骨,上官蕊儿大叫一声,吓的晕过去。
绿萼见状“咕噜”的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拐杖,羸弱的身子不稳的摇晃了几下,也跟着晕了过去。
上官雅怡急喊着:“姨娘!”
上官雅怡看着绿萼已然不醒人事,又看见痛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刘姨娘,她心痛呜咽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紧接着几个婆子吃力的把刘姨娘扶起。不出所料,她的那双腿已然浸满了鲜血,一点也没有支持的力气了。
上官倩兮全身的气力在那一瞬间被骤然抽光,连连后退靠在诗意身上,不敢去看。她听到刘姨娘的喊叫,几乎要撕裂心肺。
呼吸间有锥心的焦痛,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割裂般的痛楚。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刘姨娘被人架着,走过她身边的时候,上官倩兮看到她眼中溢满了更深的仇恨,似无尽的冰涧深渊,那眼神带血丝,让人不敢去看。
上官倩兮瞥向她的背影,微微睁眸,紧攒着双手,胸中有抽搐的痛,眼中却痛不出一滴泪来。
香兰那个傻丫头哭的跟个泪人似的,捂着嘴巴,难以置信刚才那一瞬间所发生的事。
“大小姐,大小姐……”诗意见她的神色的异样,一双担忧的眼睛望向上官倩兮。
上官倩兮佯装无碍的摇了摇手。
上官堂见刘氏已经被带走了,便松了手,赶忙叫护卫把钉板拿走。
上官倩兮上前两步,尽量容色平静得看不出一点情绪的波澜,道:“母亲,你没事吧!?”
连氏害怕的伸手拉着上官倩兮的手,翘着双唇有些难过却倔强道:“有我在,会保护你。保护弟弟妹妹们的。”
上官倩兮淡淡微笑:“我知道的。”
连氏虽然生性懦弱,但是众人都低估了她身为一个母亲对孩子倾尽的爱。
“锦岚也在呢!?没吓坏吧!?”连氏轻轻拉过他的手。
上官锦岚握着连氏柔软又略显冰凉的手,心里满是感动。他以为,嫡母对自己的好会在她怀上自己的孩儿之后会减少,又或者会将他抛至脑后。
但是,他没想到。连氏望着他的眼睛一如从前般温暖。
上官锦岚的笑容愈发明澈,冲着她点头。“没有,我是男子汉!天不怕地不怕!”
旁边的上官堂看着两人,心里疙瘩一跳,紧锁在上官倩兮的眉目,他摇了摇头,再看眼周围的下人面色都是惊白,却唯独她还噙着笑意。
就连自己一向不太看重的庶子似乎也让他有一种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感觉。
刘姨娘被绿萼陡然打在钉板上的时候,连氏的心是一揪,捏着一把汗儿。上官家虽是大户人家,家规摆在门面,但是如此重罚,至今府里也没用过,这是头次。
老太太虽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惩处刘姨娘,但是连氏接手后也没想过下太重手,只想让她稍微跪下罢了。可绿萼突然过去挥了那一拐杖,刘姨娘没个准备,这一重击,膝盖上的伤是可想而知。
回到静馨苑的时候,上官倩兮压抑着一口气,心中有犀利的痛楚翻涌不止。她双手撑桌,深深抽了一口凉气。
香兰和云芷皆是脸色雪白,泪痕中微见惊慌:“大小姐,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份了?”
上官倩兮猛地抬头,又淡淡道:“她几番纠缠,欲加害母亲,白白生出许多事端。这是她咎由自取的。”
俩人自是觉得她家小姐说得话都在理,便也没再多问。
诗意见上官倩兮的神色似乎也是难受的,不免开口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她自己找来的,你们也不要想太多。如果今日我们不是早有准备,那遭殃的可能就是无辜的夫人了。她还怀着孩子,便会一直是刘氏的眼中钉。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过夫人的。如果她不起歹心,今日又如何会栽在我们手里?”
诗意的话像一剂良药,无端的抚平了上官倩兮心中的汹涌。她知道诗意说的没错!
上官倩兮静静的躺着,看了看窗外飘落的雪梨花,白白的一片片凌落,悄无声息,落在心里,荡起一层层涟漪,散开……
她这样做,没错!她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之后的两三天,在刘姨娘受罚后,就降起一场大雨,空气中便有了潮湿的意味,尤其是晨起晚落的时分,给刚入冬的大地,带来了丝丝清冷。兼着时断时续的雨,日子便在这绵长的阴雨天中静静滑过了。
府里四处不敢轻言,只因相府第一次动用家法处置,和老太太卧床不起,吃药不断。绿萼姨娘也终日眉头紧锁,将自己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似要与世长隔!
那曾经热闹非凡的秋菊院,如今可谓是门可罗雀。而且每到夜半,夜里就会传来那低低的抽泣声,隐约听说是刘姨娘的腿伤不容乐观。
而刘氏也昏昏沉沉的在床上呆了好几天,是一动也没动过。
就这样,在大雨的潮湿中,上官倩兮过了两日平静的日子。
是日,窗外依旧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有泥土清香随风飘进纱窗,风帘随风舞,吹在身上格外的凉爽。
今日,老太太的身子已见起色。但是却在沉闷的屋子里呆不住了,忍不住将一众小姐姨娘唤到了院子里。美其名日是想热闹热闹,其实应该是不想呆在满是药味的屋子里吧!这老天爷也算是作美,这下了几天的雨突然便歇下了。
泰安堂的前庭处,众丫鬟婆子正围着茶几坐着刺绣,上官倩兮坐在一旁看书,一边吃着香兰新作的糕点。她笑道:“香兰你做的八宝糕越来越好吃了,每咬一口,味道都不一样,你是怎么做的?”
香兰正跟着凌嬷嬷学刺绣,她放下手中绣花棚,抿了嘴笑,眼底划过几丝得意:“这还是前儿小姐说起三色枣泥糕,奴婢便有了这个想法,八种料糕层叠,可以吃出八种不同的味道,奴婢试着做了几日,今日才算是成功,得了小姐夸奖。还真是值了!”
上官倩兮笑着眨了眼,又吃了一整块,适才放下手中书,凑过去围着她们坐。看着茶几上堆满的绣线针布,她突然心血来潮:“凌嬷嬷,你也教我绣绣,上次进宫,看见了新兴起的鸳鸯叠绣,很美,感觉挺有意思。想学一下。”
凌嬷嬷方抬眸浅笑道:“老奴可没赶上这潮流,可不会这新绣法。让大小姐见笑了!”
此时,一直安坐在一旁没有说过话的上官蕊儿突然插了一句,道:“你们怎么会呢?这相府里就我院子里的婵月懂得绣,其他人可没有这机灵劲可以学得会。”
上官倩兮闻言,也不恼,嫣然一笑道:“是吗?指不定还有些什么秘诀,是吧!?”
婵月抬眸淡淡一笑:“大小姐没学过这针法第一次绣,怕会扎着手,这种活还是不要学了。”
婵月冷淡的一句话浇灭了上官倩兮刚腾起的小幼苗,她看着婵月。没错,她的长相很出众,比其他很多丫鬟都生得漂亮,一双活灵活现的大眼睛尤为突出,标准的瓜子脸,轮廓上带着点妖冶的美。这样的女子做丫鬟可惜了些。不过,以她的长相在任何一个官家府里行走,指不定会被哪个少爷看中,抬上姨奶奶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