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时难别亦难。”林嵩带着谭峭和永辛挥手作别,叶雨儿和阿姐低头相送。阿孟躲在远处偷哭,阿孙瞧见只好陪着她。林嵩凝视叶雨儿想说些什么,可还是顿住了口。谭峭不见阿孟,心里难受万分,安慰自己道“必有再会的一日。”
阿姐不愿见此黯然离别,一咬牙带着林嵩朝洞外走,林嵩问:“要蒙眼么?”
阿姐道:“记住出路便是来路,阿娘望你有一日回来看看吾等”,忽然语中哽咽。
林嵩转头寻找到叶雨儿的身影仍在原处望着他,脚下便如粘在了地上,心便如同粘在了她的心上。
林嵩长叹一声还是走了出去,迈出水涧:“如此隐蔽的路真是让人如何也寻不到。”
可是不曾想,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就觉面前一阵风起,林嵩“啊”一声下意识后退,一线刀影从他面前砍落。林嵩莫名其妙,只暗道一声“好险!”
林嵩抬眼看去,发现竟然是上清“四象”中的“疤脸”持刀杀他,林嵩等人大骇,根本想不通他们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也根本没有时间让他们想。
就听“疤脸”道:“可惜。”
林嵩见“四象”中其他三人也闪了出来,连那脸带痦子的道士也在,又见“突眼”被断指的手上缠着布,正狠瞪着他。
林嵩不假思索:“你们如何找到的?”
“疤脸”狞笑:“候你多时了,还不就擒!”说完四个道士一齐杀来。
林嵩与阿姐、谭峭对望一眼,一起掉头跑回洞里,出洞就守在洞口挡住四个道士。道士们怕被袭击,也不敢出洞,只在洞口对峙。
林嵩和阿姐守着,谭峭急忙回去报信。阿孟见谭峭回来高兴万分,哪知竟是这等事情。
叶雨儿和阿孙等都赶来,“四象”正将烧起的树枝根根往里面扔,林嵩和阿姐避让,“四象”趁机冲进来。林嵩见守不住,边战边退,与叶雨儿和阿孙会合。
“四象”分四角围住林嵩他们,林嵩道:“无信之徒!那日既分了胜负便该罢战!”
“疤脸”笑道:“当日罢战而已。”
林嵩大怒:“无耻!”
“疤脸”嘲笑:“是使君吧?使君息怒,江湖本如此,某等若如此回去,从此‘四象’再不能立足。”
林嵩道:“那便还来与某一战!”
“四象”都笑着,“疤脸”道:“吾等四人与一人天壤之别,你当自己能敌几个?你们一起来受死吧!”
话音落,四人同时出手,林嵩、阿姐、阿孙、阿孟四人抵挡,叶雨儿带谭峭、永辛躲到一边。
四个道士结成了阵法,一发皆动,叶雨儿等人逃不出圈外。林嵩大急猛得杀来,“四象”阵随敌走,龙腾、虎跃、蛇走、雀飞,四人武功截然不同,但合到一处却相得益彰,显然是苦练过的阵法。
林嵩、阿姐等人未见过任何阵法,更别说这玄妙的“四象阵”,林嵩尚有“忘虚步”护身,其他三个娘子抵挡不住,叶雨儿却似根本不会武艺。永辛也要上去动拳,被谭峭拉住护着,可谭峭也只有躲的份。
事发太过突然,慌乱中林嵩脑子一片糊涂,什么主意也想不出,见大事不妙,撑着最后一点冷静,大吼:“停!认输了!”
此言一出,“四象”停手“哈哈”大笑。林嵩憋个红脸看着叶雨儿和阿姐等人,见她们并未怪他,林嵩道:“你们都找来了,还打个什么?能否告知如何找来的。”
“疤脸”道:“当空一盏明灯,当吾等是瞎子?”
林嵩茫然不懂,谭峭突然大呼一声,猛拿拳头砸自己头:“某该死!”
林嵩问他,谭峭将昨晚与阿孟做“天灯”的事讲了,懊恼不已,阿孟则大哭起来:“阿娘,儿错了!”
谭峭道:“不怪阿孟,是某的错!”林嵩一声叹息。
原来这“四象”聚合后并不死心,又过溪寻找,哪里也没有线索,正巧忽见谭峭和阿孟放出的天灯指路,他们绕山寻到人迹,终于找到了小径的入口,他们见这路径诡异非常,谨慎不敢妄进,林嵩却正好出来,差点让他们偷袭得手。
林嵩与叶雨儿耳语几句,叶雨儿点头认可,林嵩道:“你们要找的是不是什么‘天皇’文?直说了,根本就没有,既然被发现了,就这么大的地方你们自己去找吧,只是此处是她们世代居住的地方,若没有便再不要来寻事,让她们好生过日子。”
“四象”闻言惊诧,面面相觑,“疤脸”道:“果真?搜是要搜,可谁信!你们这样叫吾等去搜,肯定已经藏在寻不到的地方,骗谁?”
林嵩见他们不可理喻,气急了正要再说什么。突然一个苍老声吼道:“吾都听见了!阿雨你何时嫁出去的?此地什么时候轮到这男人做主了!”
众人一惊,才发觉是阿婆来了,叶雨儿不敢再说话。
林嵩还是首次见到这阿婆的面,只见她满头白发,掬偻腰背拄个竹杖,此时却因为情绪亢奋异常,眼放精光面色全不似老人,看着都觉得有些狰狞。
阿婆问“四象”:“是那赵炼师叫你们来的?”
“四象”一脸茫然不知。
阿婆见他们不懂,恨道:“吾今年七十又一,六十年前人真该死绝了,偏偏又有你们接着来。”
“疤脸”见是个老妇:“老夫人出来有什么指教?”
阿婆问:“你们从哪里来可告知否?”
“疤脸”道:“不便。”
阿姐道:“他们说过是什么‘三皇门下’,不知何意。”
“疤脸”:“哼,你们所谓的祖师不也是三皇门中人。”
阿婆惊奇:“祖师行善救人,百姓尊称她们“三皇”,和你这三皇有什么关联?”
“疤脸”道:“据说这三女是从会稽逃来这里的,可对?她们身怀‘天皇’之文,六十年前有先人来寻不假,却不知道什么赵炼师,某说的对不对?”
阿婆道:“哦!吾算来从三位祖师起已过去一百五十年了,谁还知晓先人的事,可是当年杀人放火,某还记得,既然人都死了,就只好将经书交与你们吧。”
林嵩等人大惊失色,隐约觉得阿婆话中有话,“四象”只管要经书:“果真有?”
阿婆似笑非笑:“自然是有,不然怎么会来那么多恶人,死那么多无辜。经书就在吾的房里,你要便去拿,拿了就再不要来了。”
“疤脸”道:“好,若是真文吾等还留此做甚?”
阿婆引众人到她房前,是西边桃林边上一间单独的小茅屋,阿婆推开了门,那脸上长痦子的道士当先进去搜,“疤脸”不放心也跟着。
阿婆回头深望叶雨儿:“五十年前吾可离开桃源却没走,吾等此刻五十年了,你不要学吾。”
“疤脸”找不到经书:“到底在哪?”
阿婆笑道:“莫急,便来。”
叶雨儿见阿婆神情有异,忽闻似乎是一股油味,心里一阵发颤。
只见阿婆进屋“蓬”一声关上门,屋里随后就“轰”一下火光起浓烟冒,门外人惊呆了,这变故比方才林嵩瞧见“四象”还要突然,屋外的人瞬间都呆住了。
只听见屋里传来惨叫连连,如鬼叫般凄厉,也不知是阿婆还是道士的喊声。突然门被撞开,一个人身材魁梧浑身是火冲了出来,往小池塘奔去,没到池塘便倒在地上,手抓泥土再也站不起来。瞧那身形赫然是“疤脸”,门外人都被吓得喊叫连连。
“突眼”和“麻脸”回过神,向门里望了一眼,见火焰熊熊如地狱,不敢进去救人,红眼着大吼:“好狠毒的狗妇,杀呀!”
林嵩一惊回过神,挡住这二人。阿姐、阿孙悲呼“阿婆!”她们咬牙哭泣杀进人群。
叶雨儿呆在原地,眼中两行泪如泉涌,未曾注意到旁边的阿孟之前就一直哭泣不止,此刻阿孟突然大呼一声“阿婆”就冲进了火海,叶雨儿发觉时伸手却来不及拉住她。谭峭大呼一声也冲向火海,叶雨儿则将他抱住了,两人都摔倒在地上。只有永辛仍呆若木鸡站着不动。
叶雨儿撕心裂肺的吼道:“还打什么?救人啊!”
林嵩心里急,手中发狠,一剑刺在“突眼”的嘴里,突然听见叶雨儿的声音,身体一颤停住,就往火海冲去。“突眼”满嘴是血却拣回了一条命,昏倒在地上。
“麻脸”见状以为“突眼”也死了,顿时吓煞要逃,阿姐望向火海时,阿孙发疯似得一剑捅进“麻脸”的腹部,“麻脸”抽搐着倒下,阿孙拔出剑,“麻脸”腹部血出喷在她脸上,阿孙吓呆跌倒在地上。
林嵩见茅屋火势太盛根本无法入内,将谭峭一把拖过来按在地上,不让他往火里奔,不曾想谭峭动不了,叶雨儿却起来冲进火里,林嵩顿时只觉心碎万片,仰天嘶吼。阿姐要随叶雨儿冲进房里,被林嵩一脚踢飞,倒在地上。林嵩将身体挡在门前,吼道:“都快走开,房子要倒了!”
竹子被烧得噼啪作响,茅草带火四散在空中,林嵩眼里都要瞪出血来,直到叶雨儿抱着阿孟冲了出来,林嵩方觉能喘气,急忙将她往远处拽,一起滚在一旁。
眼见茅屋一块块坍塌下来,火光照下,叶雨儿不住摇着阿孟,阿孟软在她怀里不醒,头上秀发已化为一道道焦痕。谭峭望见颓然躺在泥地上,将手边泥草抓起掩住面部,不住的抽泣。
火熄余烟仍在,烧焦的木竹不时崩响,此刻,再无一人的心没有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