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嵩看见阿孙连忙招呼她快逃,阿孙不及反应被林嵩拉着手便拽,阿孙以为他轻薄,怒扔他手,未及发作时,忽见林嵩后面有两个人影远远奔来。阿孙想“原来是有人追你”,喝道:“慌什么,儿去料理了他!”
林嵩大叫:“走啊,你敌不过他们!”可阿孙这莽娘子已手举双剑向追来的人冲去。
林嵩将头苦摇,抽剑翻身迎去,大呼:“小心啊!”
两边人照了面,追来的道士大喜,心道“这人太能跑,虽然追不上你,但别以为有了帮手就能与某为敌,真乃自投罗网。”
阿孙见又是道士,一个“疤脸”的在前,一个“突眼”的在后。她单手一剑指向前面的道士。“疤脸”道:“来得好!”只见他手在背后,单刀在手,甩手一刀如鞭,刀剑相碰响起脆音。阿孙的剑险些脱手,小臂一阵酸痛,方知功力相差巨大。
“疤脸”掠过阿孙,眼神尽含轻蔑,也不和她纠缠,往林嵩那去了。“疤脸”之后,“突眼”道士飞身向阿孙跃起,双手如大鹏展翼,双刀都是短刀,如翼之翎羽,疾雷闪电划破长空。阿孙不敢硬抗,勉强拨开这一刀,闪身避过此人。
林嵩与“疤脸”,阿孙与“突眼”,四人捉对斗在一处。
阿姐看见他们相斗,正要奔过去相助。一路跟踪的麻脸道士认得是自家人,心里反倒酸苦“早知你们来硬的,何苦让某受这窝囊罪”,他大吼一声杀来。阿姐听见“竟把他忘了”,赶忙唤醒永辛躲走,自己也是手握双剑来战这“麻脸”道士。
两对人变成三双,好一阵厮杀。
林嵩不与“疤脸”对招,又是躲着跑着,时而跑圈团团转,时而前后折回,把这猛道士气得哇哇叫。林嵩不肯学武艺,倒练出了两条保命的铁腿,他昨日连夜辛劳,只不过睡了几刻,今日在溪边又被这两个道士发现,一直追杀他到此地,还是这般的脚下生风,连这“疤脸”也暗地里佩服。“疤脸”之刀势如猛虎,只是直来直往,遇到林嵩这耗子戏猫的打法,全都落在了空处。
林嵩趁机瞥了几眼阿孙与“突眼”相斗,见两人都是双刃,都是身法迅速,但“突眼”之刀疾,每发似鸟般跃起,将浑身力道传到刀上。阿孙之剑稳,却碰不得他的刀,处处落在下风,林嵩心知不妙。
阿姐在“麻脸”处也占不到便宜,阿姐与阿孙的武艺一般无二。这“麻脸”人长得粗大,身法却是阴柔的路数,如蛇般扭曲不定,他单手短刀如匕首,如此短刃才可与身法一起扭转配合。“麻脸”见过阿孙与黄易动手时的招式,心中有数,加之一路受罪的气愤激出他的蛮力,将阿姐杀得更加狼狈。
阿姐的剑法仿“三才”之数,右手为“天”,左手为“地”,合之为“人”,可两手单使,也可双手交替,双手同出。这套剑法与其他双手剑法不同,不是一套而是四套剑法合成,变化本无穷,能够出奇制胜。可“麻脸”有备而来,反将阿姐杀的措手不及。阿姐功力不及,又全无实战临敌的应对,不多时被“麻脸”逼到身前,大骇下脚底踩泥滑倒在地。“麻脸”一刀跟上,制住了阿姐,顿时得意非常,朝其他人喊叫。
另两个道士见状气势大涨。林嵩见到心里急死,阿孙也慌了神。阿孙手里招式随心大乱,被“突眼”一招击落短剑,架了脖子受擒。此时就剩林嵩一人还在躲避。
此刻,“麻脸”一吐两日的苦水,心情大快,叫永辛过来受擒,阿姐赶忙唤永辛逃走,“麻脸”一掌打在她脸上,叫她闭嘴。
永辛见阿姐被打,心中负气,不知天高地厚冲“麻脸”跑来。“麻脸”全不在意,哪知永辛竟到他面前使出罗汉拳里的一招“仙猿摘桃”,迈步向前,右手伸直,从下向上一击。
永辛没有招式的想法,只是直觉“麻脸”个高,使这招才够的着。岂知一拳端端正正砸到“麻脸”的裆下要害处。“麻脸”哪知永辛这小儿出拳会如此快,力气如此大,被这天造地设的一拳,打得他浑身崩裂,龇牙咧嘴的痛呼,两腿站不住跪倒在地。
阿姐见永辛这“精妙”的一拳,脸红到耳根,管不了许多,就势拔簪子制住“麻脸”,见这道士满脸扭曲憋紫,麻子仿佛都要被挤出来,不由自己都浑身一颤,起身鸡皮。
阿姐拣起短剑,逼“麻脸”丢了兵刃,喊道:“住手,再打便杀了他!”
另两个道士惊呆了,不知一转眼如何就变了天?“突眼”连忙回应:“这小娘子在某手里,你敢杀杀看么?”说着用刀将阿孙的脖子架得更狠。
林嵩见状叫道:“都停了!”
“疤脸”顾及同门,停住了手脚。阿姐和“突眼”互相喊叫着要杀人,手上使力,“麻脸”和阿孙的脖子真都见了血,林嵩慌忙喊道:“都是同伴,莫要杀人啊,有话好说。”
阿姐和“突眼”听到“同伴”二字,才停住手中兵刃。
林嵩对三个道士喊道:“杀人也得有个缘由,某看你们两边并不认识,你们是什么来历,为何一路跟踪她们?”
“麻脸”听见气苦,心道“原来知道某跟随,存心戏耍某如此辛苦。”
三个道士都不语。林嵩急道:“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被擒的“麻脸”却吼道:“你又是什么人?为何帮她们?”
另两个道士心想“他不是这路人?难怪那夜出来时三个人一般高,回来却一大两小,还多匹马”。他们见“麻脸”被擒着,不好问他发生了什么。
林嵩道:“在下乃朝廷命官,因救人才在此,你们鬼祟尾随她们到底为何?从实招来。“
道士们包括那被制的“麻脸”都大笑,“疤脸”道:“没看出是个官爷,你若是个官,某便是老君。不过皇帝都未在吾等眼中,你想跟某索钱还是索命?。”
林嵩语塞。
阿姐对林嵩道:“他们是江湖中人,不是真修道的,你便真是官也管不了,他们无非是想找到吾等所在。”
阿姐问“疤脸”:“到底为何找寻吾等,想要什么?”
“疤脸”冷笑:“明知故问。”
阿姐不懂:“吾等一无财宝,到底为了什么?”
“疤脸”道:“莫装,你们先祖也是‘三皇’门下,你说吾等要的是什么?”
“什么三皇?完全不知。”
“莫装蒜,若是什么都没有,你们为何如此藏匿,不敢让人进入。”
阿姐道:“各有各规矩,何苦强人所难。”
两边一来二去吵个不休,林嵩吼道:“都停!什么江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条江?哪个湖能在此苍天之外?”
两边人都愣住,不知他想说什么。
阿姐望林嵩一眼:“此事本与你无关,眼下之事已不是常理所解,他们必不罢休,你赶快走吧。”阿姐心想“这人果然是书呆子,连吾等都有阿婆教,也知天下事,也懂江湖险,这人拿官话来说理,根本是对牛弹琴,见你人好,赶紧逃吧。”
可是林嵩根本不理会,怒道:“先有闾山,后有你们,天下修道的都是目无法纪的凶徒么?”
“疤脸”奇怪地看着林嵩:“她们都说与你无关,真是不识好歹!”
林嵩道:“某救人在后,寻你们这些鬼祟在前,某看她们妇人也没有惹着你们,为何来此扰乱。”
“疤脸”奇道:“吾等扰乱了什么?这是道门中事,你不想死就莫管!”
林嵩道:“修道就可任意妄为么?”
“疤脸”大笑:“皇帝都和吾等姓李,你来拿某试试?”
林嵩气得面红,阿姐劝道:“你不知,百余年间不知多少人在寻吾等住处,儿也不知到底为何,总不过是见个生死。”
林嵩奇道:“天下事莫不在个理字,你们就不想搞清到底为何,什么都不知就要去见生死?”
阿姐一时无语。阿孙吼道:“阿姐不用管儿,阿婆说得没错,道士没个好人,不如一起死。”
林嵩瞪着阿孙:“住口!你多大岁数,可成家了?为何要死?”
阿孙昂然道:“吾等‘桃源’的人,生来就如此!”
林嵩无奈,又问“疤脸”:“这娘子若死,你同伴能活?”
“麻脸”也叫嚷:“莫管,某有令在身,便是死了也甘心。”
林嵩直摇头:“某劝你们都搞清楚再死。”他对阿姐道:“你杀了道士,他也杀阿孙,就算杀光他们,阿孙也活不过来了。”
阿姐道:“那你说如何是好?”
林嵩对两边人喊道:“你们本无仇恨,都换彼此人回来如何?不要再打了。”
“疤脸”道:“她们敌不过吾等,怎能如此便宜他们,若不带吾等进洞,便不要想活。”
林嵩怒道:“就不顾你同伴死活?”
“疤脸”道:“吾等奉命定查此洞下落,没想过死活,放了她们还到哪里去找?“
林嵩气愤不已,见两边人都跟失了心智一般,根本说不通。他着急中,脑子灵光一现,忽然想起书中所言侠客之事,对“疤脸”道:“某有一策,你们不肯放手无非是自视武艺高强,不如谁来与某单挑独斗,某胜则两面放人罢战,你们不得再尾随。输则由你处置,如何?”
“疤脸”奇道:“当真?要你何用?你若输她们便带吾等入洞!”
阿孙吼道:“儿现在就死,不要妄想!”
“疤脸”对武艺自信非常:“一回事,他若输放了某的人,都来受死吧。”
阿姐看着林嵩心想“此人方才展露轻功高极,敢说这样的话,难道是藏而不露?”她见也没别的办法,便道:“你果真能赢?打斗可是论生死,不是儿戏啊!”
林嵩昂然道:“既说了便不管生死!”
阿姐满眼含感激之泪,见眼下僵局,一时不知说什么。
林嵩喝向道士:“你们可守信?”
“疤脸”大笑:“上清‘四象’言出必行!便来战吧!”
“突眼”忽道:“某来!此人轻功高明,你与他斗吃亏,某来会他!”
“疤脸”思量不错,便来挟持阿孙,“突眼”亮出短刀两把,与林嵩来斗。
只见“突眼”跃起杀来,林嵩还是一味的躲,虽比之前吃力些,还是能躲掉。“突眼”停住怒道:“如此怎么定胜负?”
“你打不着怪谁?”
“突眼”瞪着一对大眼:“你存心戏某!再不来杀,便先杀了那娘子一起上!”
阿姐见情形心里一凉“就怕是这样,这人真的只会步法?”
林嵩本打算耗到他累死认输,见“突眼”如此,急道:“你们怎么不守信?还未分出胜负,你打着某再说。”
“突眼”笑道:“你是傻儿么?拔剑来杀啊,比武决斗是至死方休!你跑来跑去想拖到什么时候?要是不敢比就莫要逞强,要么乖乖认输带路,要么就一起血溅五步。”
林嵩急道:“慢!谁不敢?是你打不着。再者输赢在武功,点到为止,何必定要死人。”
“突眼”哈哈大笑:“你如此怕死何必来出头?”
林嵩道:“不是怕死,比武就是比武,没听说定要死人。”
“突眼”乐道:“看来你是胡乱出头,如今生死已在眼前,两把刀架脖子上,你还想往哪里跑?最后说一遍,要么来杀,要么认输,你自己选!”
林嵩恨道:“你们这些亡命之徒,你若输了呢?”
“突眼”道:“除非是你杀了某!”
“突眼”说完再杀过来,林嵩这时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一阵手忙脚乱。“突眼”见他乱了,哪里肯放过,几刀划在林嵩的破衣上,手臂、胸口都在流血。林嵩此时才知什么叫输赢。
林嵩无奈“这些天杀的视性命如草芥,可若认输就要死两个娘子,吾也没脸活了!”
林嵩把心一横,举剑便杀,他不懂剑法,将自己平日健身时随手耍的剑招使来,其实也不是招,无非是顺手而已。
林嵩这几招随意点点划划,“突眼”瞧着简直是乱打,心道“你自己找死。”哪知他几次和林嵩碰撞兵刃,撞得他手腕发麻,才惊道“这人竟藏了如此强的内力?“
林嵩见自己过了几招竟没死,比“突眼”还意外,再见道士们面色惊骇,便镇静了下来。他寻思“这是为何?”不由想起以前与成规、黄易过招的情景,每次当自己被逼入绝境时,随心一剑总有意外收获。
只此片刻停顿,林嵩一触机,似有所悟。
林嵩有了底气,照着方才的路数信手攻来,速度快力气足,剑气凌厉。他的剑法是,怎么戳得死你就戳,怎么砍得到你就砍,也管不了自己的死活,什么角度方法都有,平生没学过剑,就二个字“顺手”。他这一通乱打,马不停蹄,杀得“突眼”忙于招架,身上竟被林嵩划得四处冒血。
阿姐、“疤脸”等人看得傻了,只见林嵩瞬间跟换个人似的,都以为他之前是装得。
“突眼”见自己落了下风也不再惊惧,与林嵩对杀起来。如此一来,“突眼”舍长取短,林嵩舒展步法躲开,不时还有妙手见缝插针刺得“突眼”哇哇直叫!
林嵩见数次得手,便道:“胜负已分,不要再打了。”
“突眼”杀红了眼,根本不理也不停。林嵩气他不知好歹,一顿砍竟将他手指切下两截,鲜血喷出,吓得林嵩一阵慌乱。
“突眼”此时狂吼着十分骇人,如同发疯了还要上去杀。“疤脸”面如死灰,到底是同门,跑来抱住他:“技不如人,输便输了。”
“突眼”这才回过神,满眼的惊骇。
“疤脸”冲林嵩苦笑:“你到底是何人?一直装傻羞辱吾等。‘四象’平生未见过如此的剑法,请赐个名号,某回去认罪也好说个仇家是谁!”
林嵩也才回过神,惊喜自己怎么如此厉害,便道:“长溪林嵩,正要去金州赴任刺史,若想寻某便去金州,莫再为难这些娘子!”
“疤脸”瞧林嵩神色凛然,不像是虚言诓骗,心想“难道真是个当官的?还是刺史?”
两边守信放人,三个道士仔细看着林嵩,黯然离去。阿姐大喜过望,搂着阿孙满脸是泪。
阿孙看着林嵩不可思议:“你真是当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