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快落山了,西天缀满鲜艳的彩霞。县城朝北下一个坡,是南北交通的要道,路上终日车辆穿梭,不时扬起阵阵灰尘。出北门,一条泥河。说是河,实则是个水库,只是上游有几眼泉,下边就筑一土坝积蓄泉水雨水。北门外有一土桥,土桥面上虽用水泥做了桥拦,下边仍是一土洞,长年就有一股清流从土洞流过。河里常年潺潺的水流,库面潋滟的波光,碧绿的涟漪似乎已成为县城一景,而那土桥上下乱倒的垃圾,终年不断注入的污水和库岸丛生的杂草,虽也植了树,但已被羊啃人毁的残败的树枝,就大刹了风景。县上也曾规划在此修个泥河公园,修路植树,栽花种草,建亭,也终未动工。此时海生站身之处,除过那如镜的水面外,两岸全然是荒芜和凄凉。这样下去咋办呢!海生的心中只反复地想这一个问题。如此的一个十多个人的单位,便如此地将自己难住了,若给你一个乡,一个县,海生为自已当初的幼稚而苦笑。
一位在工地又偷水泥又偷砖,过河屁股渠儿里都要夹点水的人,还能让他独当一面管基建吗?就那一个砖的质量问题,他折腾得多少人多长的时间不能安宁!还有那位干什么事什么事就出问题的大头老房,还敢给他分配任务吗!正是因了这两人的影响,那些年轻的收费员,一月两天就能干完的工作也就收那么几百元的工作量,竟敢把钱收到自个兜里先用着。面对这一切,海生被激怒了,被无法自忍地激怒了。他立马成立了专案组,落实了老工和老房的问题和工作中的渎职行为,然后召开全体职工大会,宣布让二人停止工作,每月只发给每人50元生活费(工资仅百余元),他说停止工作是组织给你们一个坡坡让你们下去,若不然会受到更加严厉的党纪政纪处分。听他之言,老工老房当面和他大吵大闹,问他凭什么这样处理他们;他们说要开除,要处理你娃还没这个权;老工竟还骂他说开除我的人他妈把他娃还没生出来呢!最后扬言说,你娃走着瞧,看谁能弄过谁!海生清楚和这种人理论等于对驴弹琴,在不予理采的同时,只反复说一句,这是我决定的,不服了你告去。开完后,海生直接搬住到工地。正当他没黑没明为工作而忙碌时,县审计局和检察局竟很快双双派来工作组,开会宣布,一方面要审计账务,一方面要调查落实职工反映海生的问题。看着老工老房由敌人变成朋友,整天交头接耳,挤眉弄眼的样儿,海生明白了。
工作组与主管局领导接连找他谈话,指出他的主要问题:一是乱发奖金,海吃大喝;二是贪污挪用公款三十多万元,以权谋私;三是工作严重渎职,造成国家经济损失五十多万元等等。害人也不是这样个害法呀!他向组织如实报告了这三个方面的情况;自他上任以来,在单位门两侧迎街的空地上,建了四间商业用房,租出后年收入三千余元,过春节前,他用此创收的钱给每名职工买了一条烟(不带嘴的金丝猴),二斤白糖、二斤糕点,一双毛皮鞋。关于海吃大喝问题,经查账总共有三千余元,主要是来客和与建筑队商谈有关事宜用餐。他问调查组的同志,如若这些也是海吃大喝的话,那么局里,县政府的招待费难道是花个人的钱?因他十分清楚,县政府也专门有这项开支的,何况他全部的花费也顶不了人家一顿酒席。他气愤地说:我想方设法创收给你们买下毛皮鞋,你们脚穿暖和了,踢我的屁股来了,你们还有点人性没有!关于贪污挪用公款的事,一下子在全县摇了铃。许多人在私下议论说:这小伙看着文文静静的,没看得出,手这般硬。那些相好的当然包括莘子、雅琦、王绒绒等人,也都先后跑来问他情况。当他说明了真情时,大伙都为世态的炎凉,人心的险恶而惊讶!事情的真实的情况是:根据上级精神,公司出面征用十九亩土地,为干部职工代征自建私房。共规划百余户,每户二分地,收七千余元。这个款是单位代土地所有权的村上收,由于交款办手续有个过程,单位的同志包括老工老房在内都说,将此款分别私存在单位会计,出纳,文书名下,等款收齐给村上付后,将利息给全体同志办福利。总共收款六百余万元,利息也就几千元,大伙都清楚,竟然说是他一人贪污了。
至于工作严重渎职,造成国家经济损失五十余万元事,就更离奇了。县上拓宽道路,公司沿街刚建的一幢商业大楼因压了红线而通知拆除。刚建起就要拆,这事在全县便摇了铃,都说海生在此胡弄。话一传出口,让海生头上渗出一层冷汗来。好在从做共青团工作开始,海生就有一个写日记的习惯,特别后来在县政府工作时,他将日每经自己手的比较重大的事,都要记下来,到了公司后,处理的一些具体的事,他更是照记不误。因为县上街道建设早在多年前已有了规划,建楼在红线之外,这是最基本的常识。经查日记,几月几日,某某工程师为商业楼放线。单位某某参加,多宽多长,距公路多远,全记得清清楚楚。无奈之际,海生将自己的日记拿给调查组,拿给主管局看,才使此事有了清楚的说法。他向调查组报告完此事后,想着自己自从上任以来,将单位的同志全当兄弟姐妹一样待,没想到竟弄到这一步。还有那主管的副县长,自己在他身边工作了好几年,别人不知,难道他也不知自己的情况嘛!一时无法想通,遂召开全体职工大会。把这些事全摊到会上,他越说越气,越说越激动,竟然连县长局长搅到一块骂了一通。骂他们有眼无珠,骂他们脑袋全让猪吃了,也不分析分析。他的谩骂领导很快传到了局长县长耳里。他们分别找他谈话,名曰征求意见,实则告诉他,你小伙小心着。
其实,那位主管的副县长当年是一个县的团委书记,和海生也算是同僚,是靠文凭的年月提拔上来的。不过,自他来县工作后,常和招待所女娃搅混的作风,和那象窦娥冤戏上那个监斩官形象的丑样儿,从未给海生留下好的印象。而那位主管局的朱局长,早年在人民公社任书记时,就有个绰号叫朱党,原因是他无论大小会议开会前都要说,看党咋说的,他也便成了党的化身。加上他每每开会能说会道报喜不报忧的汇报工作的虚假样儿,他的空对空的工作作风也没对海生留下好的印象。当年在县政府和海生在一块写材料的几个人都曾私下议论说:共产党要这样弄虚作假真领导干部是把眼瞎了!然而,就是这样的人不只当了书记,也还当了局长。一提起这些,海生就气。应该说这是他骂他们的思想根源。他也清楚这样骂不会对自己有好处,可他实实是不由自己了呀!当老工和老房看着这一桩桩事不能将他撂倒时,他们一方面和他胡搅蛮缠,另一方面又到处告状。当时他这样处理职工干部在全县也属首例。况且这个停职的处理方法也是他第一个在县上做出来的。这事在全县当时确实掀起巨大的波澜!当时处理一个职工是要上政府常务会的。而海生只一句话,说停就给停了。尽管老工老房已联合起来对他,却更坚定了他坚决执行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