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起得很早,有的人从表情上可以明显的看出疲态,还有的有着黑眼圈。只有胖子在呼呼大睡,李叔看起来无比的精神。看了看表,5:40。我们简单地喝了点水,吃了点饼干就上路了。大约走了6个小时的路程。
“快到了!”队伍里的一个人喊道。
是啊,已经到周边了。无论怎么看,都有喊强烈的城市气息。人类居住的痕迹随处可见,看来我们距离县城已经不远了。在这两天里,经历了很多次余震加之糟糕的路况,我的相机被震坏了一次。为了保护我们这些“活人”,整个队伍都在尽职尽责。连随队管伙食的大爷都比过去有激情,并且在大爷的激情中,我们得到了一条定理:‘饭菜的口味轻重,与大爷的激动程度成正比。’玩笑而已,可能大家怕今后吃不到盐了吧?。。。。。。我们这些30岁以下的年轻人也在这时担负起了保护大爷、安慰大爷的工作。不然可能我们很可能死在“盐的地狱”而不是地震。
建筑物成批的倒塌,一刮起风来总有大量的灰土吹着我们。大家也都在为满是沙土的午饭发愁。这时大爷站了出来:
“你们有什么好抱怨的?”
平时不爱说话的大爷突然叫了起来,这让大家非常的诧异。
“诶,瓶子...”身边的同事小声对我说
“是不是我们的抱怨伤害到大爷了?”
我联想到这个词---“伤害大爷”一不小心笑了出来,嘴里的饭也象开了闸似的往外喷。。。没想到大爷看到我这样竟然更加生气。操着一口熟练地唐山味普通话,叫道:
“哼!老子是唐山人!什么世面没见过??”
众人突然鸦雀无声,目光开是敬重的瞻仰这位穿着跨栏背心的的大爷...
大爷见到大家敬仰的神情,似乎兴奋了起来,高傲的叫道:
“沙子才有助于消化嘞!!”
三秒钟的寂静和三分钟的哗然,打破了几天来的寂静和沉闷,不安也随之消失了。而我们吃着“粉碎性骨折”的路,踏着家家散落的盐,恰巧也符合大爷的惊人一语。
话音刚落,我们遇到了几天以来最强烈的一次余震,只知道我们都在逃跑、救人...我的头突然痛了一下,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时旁边的人拿着一块砖头...
“就是它”那个人说。
“鬼才知道为什么你到的地方就会有余震......”同样受伤的大爷愤愤不平。
我只知道自己很晕,只是一直盯着那个肇事者...
“啊...又是一块砖头......”
小妮子给我处理着伤口,紧张的哭了起来。
“我晕了多久?”
“5分钟吧。。。”她带着哭腔的说着。
其实,我感觉自己至少晕了1-2小时。这一晕,应该就是死了的感觉。一切都是“无”。漆黑一片,没有感情也没有任何感觉;没有梦,也没有任何见上帝时的光线啥的。对于长期缺乏睡眠的我,可能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定。仔细想一下,死亡如果是这样的,那也没啥可怕的,就是自我意识的消失。但是越想反倒越害怕,因为想到了周围的人。他们才是我最无法放下的。
队里一些人正在善后,胖子出奇的还在睡。不过听说他也醒了,还救了我,看都没事了就又去睡了。李叔趁机也小睡了一阵子,队里的人都没的闲。旁边的志愿者似乎吓坏了,可能不是专业的,而且都是女的。她们正商量着如何返回。其实我真的很建议她们返回去,因为天灾是不可抗力,和大自然相比,我们实在太过渺小。如果自己都照顾不好,那怎么能照顾别人?她们说着说着居然吵了起来,我们在一旁看着也没法劝阻。不过大概知道原委了,其中一个人的母亲在灾区,已经失去了联系。我一直在一旁看着,直到见到眼泪和哭泣,才平静下来。这时我又一次觉得这次的昏迷很值得,人不是为自己活着的,死亡真正令人害怕的,就是这些羁绊。亲情、爱情、人情、友情,一个都不能少。人类就是这样的动物,就是因为有感情,才麻烦。
她们商量的结果是继续前进,所以整理了一下,就继续出发了。
我头上起了个包,上面流的血已经擦掉,涂上了碘酒,并且被包了起来。如果问为什么这次没让医务人员处理,第一,周围已经见不到医务人员的队伍;第二,昨天脚受的伤缝了2针,这情况靠我们自己确实有点难。我们队里只有简单的药品和临时救急的东西,不可能万事俱备。
这时李叔说了一个现状,要求我们除了通讯设备和工作必须以外,禁止使用用电器,胖子只好收起了PSP。其实车里的电瓶本身并不足以让这么多人同时使用,并且刚刚检查后发现一个电瓶报废了。李叔也救不了这块电瓶,电瓶液几乎流干,为了减轻重量,李叔直接拆下电瓶,送给了旁边集中有毒有害废品的区域。(一种临时搭建的垃圾站,地面铺上了塑料防止污染。周边的垃圾和有毒有害物质集中的放在这。有一个人在管理。见到电瓶其实那人是非常开心的,因为它还有价值。)李叔说,需要先找个地方充电。如果不出意外,周边就会有。
我们队伍整体降低了速度,寻找充电的地方。因为逐渐接近县城内部,周围的车越来越多,估计找电源的不止我们一个队伍。更何况,柴油也要耗尽。李叔说,也就150-200公里左右。备用油只有一桶,李叔不让用。执意要寻找加油的地方。这样我们的速度就更慢了。根据我们出发前对灾区地图的调查,最近的加油站大约要走15公里左右。由于地震的损害非常大,我们根本无法辨认周边的情况。而我也在持续的眩晕,靠在车里一动不动。
车子像走路摇摇晃晃的大头孩子,一步步地走向灾区腹地。我们第一次记录灾难,每个人都没有经验,这一车人应该都是摇摇晃晃的孩子。但我总觉得,经历了这次报道之后,我们都会成熟起来。这种成熟不仅是工作,而应该是对于整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