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没有起风,经过了大约5分钟,尘土才逐渐的散去。远望这第二次响声的方向,像是一座3层的楼房倒塌产生的。所有人都很紧张,这时我命令所有人都下了车,拍摄这次余震的情况。正在这时,我身边的一座违建的小房子突然坍塌,一块砖头正好砸在了我的脚上。说来也怪,等到余震结束,我才感觉到痛。看来紧张的气氛和心态,果然能让人超常发挥。
随行的队伍不止我们自己,还有医务人员和志愿者。志愿者通常都是开着一些SUV这类的车子,通过性还不错,虽然不及吉普车。车上通常两三个人,绝大多数都是旅行爱好者或者有着一定专业知识的登山者。胖子无奈,只能向其他退伍求助。医务人员片刻不能停下,只有志愿者的车子停下,并用随车带来的东西,将我的伤简单处理了一下。我们比较走运,这个志愿者是一个野外生存高手,还给我们展示了他的证书。具体的内容我们并没有仔细看,不过胖子似乎对他很感兴趣,于是交谈了起来。后来听胖子说,帮我治疗的那个家伙,什么也不带能在野外生存至少一周,而且是个医生。我顿时也觉得很厉害,并且觉得这样的人来到灾区是确实能解决问题的。
经过短暂的休息,我们就有继续开始了行程。我们都有家人,有的刚刚结婚,有的儿子还没满月。但是遇到死亡威胁的时候,我们似乎想到的只有-----我要活下去。可能只是所有面临危难人内心的呐喊,只有面临危机的人才能体会得到吧。
由于路况实在复杂,我们行进的速度非常缓慢,很快便已经过了黄昏。天色越来越暗,没有路灯,也没有人家。医务人员的队伍早就走的没了影子,后面偶尔会顺着车辙出现零星的志愿者车子或者医务车。我们本身对于应对自然灾害的经验就非常差,司机大叔也没走过这么复杂的路面。司机大叔还调侃:如果遇到这样的路,早就调头走其他路线了。所以没机会锻炼。。。现在几乎处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情况。距离目的地还有很远,而且离后方更远。。。
对于过夜,我们没有选择,只能在空旷的地方,把车里的椅子放平。女的在车里睡,男的每天两个职夜班,防止野兽和趁乱抢劫。虽然我们没遇到过歹人,但是司机是个老家伙,过去开挂车的。他的驾驶经验中好像经常遇到“拦路鬼”(堵住司机的路实施抢劫)...至于野兽,除了老鼠这种生命力强的,几乎没有什么特殊的动物。
“可乐瓶子!....电话!....TheThirdtime!Darling~~~”话音刚落、该同事被身边的前辈拖出了座位,然后便是被大家大呼小叫的消遣....
“别介意,领导。就当是他压力大。”身边爱奉承的胖子马上有了话。我也没管别的,直接去接了电话。
就这样已经过了3天。有个同事每一次余震都在笔记本上画了一笔“正”字,数了数,应该有57次了....这只是能感觉到的。其实实际数字早就超出了我们的估计范围。“100次!”有人喊道,“150次!”“200次!”.........可能是在打赌,想用这种方式压制自己的恐惧。可是这时中心发出了信息:直至今天中午,灾区及周边地区,共发生大小余震约4000次、死亡人数…...
所有人寂静了......
通行的女同胞开始流下眼泪,所有的人都在想着一件事:5月12日起有谁能活着离开这片区域?
随着夜逐渐越来越深,有些同事已经睡着。胖子并不困,坐在车旁边的石头上玩着PSP。胖子入职比我早,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拿着这么个玩意。只要休息就拿出来摆弄。也正是这份执着,他成了站岗的最好人选。
天空很晴朗,但是空气有点冷。胖子天生怕热,所以并没有多穿。偶尔会有一辆车子路过,卷起尘土。胖子也没怎么玩得尽兴,反复的躲避扬尘。我并没有睡着,因为我的体质,一有点声音就会醒过来,所以如果环境吵杂,我每天最多睡2-4小时。随着时间越来越晚,几乎没有路过的车辆,胖子仍然不停地摆弄那个游戏机。我索性拿着睡袋从车里下来,靠近胖子,直接躺在了地上。胖子没有理我,可能玩到紧张的剧情。我便也瞪着个眼睛,看天上的星星,逐渐开始有了睡意。就在这时候,这货却突然蹦了起来。
“我擦!没电了!”
我本来就没什么睡意,他这一跳、一叫吓了我一身冷汗,眼睛瞪的更大了。胖子转过头突然看到了我躺在他旁边,瞪着个大眼睛,也吓了一跳。
“爱我草!吓死我了!”
“怎么没吓死你?我刚要睡着。”
胖子由于玩的入神,原来根本没发现我躺在他旁边。因为周围只有他的PSP有亮光,一片漆黑。胖子拿出小电筒,一步一步的走到车旁边,小心翼翼的把PSP插上充电。又蹑手蹑脚的走回了那块石头,关上电筒,坐了下来。我还以为他吓得不轻,刚想安慰。他来了一句话,差点让我笑喷。
“再给我3分钟,我定将曹贼斩于胯下!”
这货喜欢玩三国题材的东西,三国志都快背下来了,还是不肯放手。令我感叹的只有说:真不愧是四大名著。
“来一根?”
“爱我草!吓死我了!”
我也吓了一跳,原来还有没睡的。是司机大叔。
“李叔,你不睡明天可怎么跑啊?赶紧睡吧。”
“不行,职业病,一遇到无港停靠的时候,我就完全睡不着”接着,李叔挽起了裤腿。小腿上面有几个点状的和条状疤痕。
“看到了吧?腓骨骨折。当年还没有太好的医疗技术,疤痕非常明显。钢钉痕迹和刀口都在。”说着,放下了裤管。
“所以,还是别睡了。”说着坐了下来,当啷一声,一个铁管子放在了地上。随后掏出了烟,给胖子一根,也给了我一根。我谢绝了,毕竟还是要睡的。两人点上了烟,吸了几口,开始小声的聊天。主要内容应该是李叔开大挂车时候的事。
说到李叔这个人,可以说比较传奇。在我们电视台干了10年了,他的儿子死了也10年,同样的,他也是10年前再也没开过大挂车。据说,他10年前出过交通事故,当时正在试图甩掉爬在挂车上面抢东西的人。由于雨天湿滑,直接冲出了隔离带,他的腿就是那时候断的。那时他的小儿子正在做手术,具体什么病他也没说,只知道他急着往回赶的时候出了车祸。李叔也是生猛,手机甩的不见踪影。车和货都不要了,硬拖着断腿走出去2公里多报的警。警察来的时候,货被抢走了接近大半,装在犯罪分子的车上。打劫的认为李叔不可能报警,一个也没跑掉,全抓起来了。这团火一共7个人,据说后来警方顺藤摸瓜直接抓到了团伙的大哥,破了一个很大的案件。
李叔找警察最大的目的是赶快到医院看儿子,兜里揣着8万块钱,准备救命的。警察也没耽搁,直接送到了他儿子做手术的医院。可能是力气用尽,腿又断了,加上头部有外伤,李叔在路上就昏迷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有儿子的遗像。他说,当时其实儿子以已经要不行了。这8万块钱其实也用不上,他去了也只是想看儿子最后一眼,让儿子走的不那么害怕。(他儿子也只有10岁)。可以说,“10”这个数字是他最倒霉的数字,干了10年,也正好赶上地震的采访,他自己很不自在。
李叔在这10年里,主要跟着我们组采访。我们组在采访一些阴暗面的时候,经常会直接面临威胁。李叔经常挺身而出,拿的就是刚才放在地上的那个管子,抵挡着、抵抗者,似乎也在说明他一直在挣扎着、抵抗着的命运。这管子也有来头,上面斑驳的伤痕显示出这个铁管的履历。胖子说这管子是“天山寒铁锻造”,其实就是那个报废大货货箱后面的一段钢管。胖子给我讲,他刚来电视台的时候,血气方刚,对阴暗面绝不姑息、坚决曝光,结果脑袋差点被打开瓢。(其实他头上现在也有两道疤)如果不是李叔掩护着退了出去,估计早被打的体无完肤。李叔明显就练过,身体看起来挺瘦的,但是个头够高,上半身不亮则以,亮出来也够吓人的。(肌肉+车祸时被风挡玻璃划出的大量伤痕)
我拿着收音机,小声放着后方固定电台正在播报的现况。(有一个固定波段,用于播报情况)余震数量还在增加,确定死亡的人数也在增加。不过这超过4000次的余震,确实让我心里不是滋味。看着天上的星星,我竟不知不觉睡着了。梦中,胖子和李叔在一旁守着我,是无比的安心、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