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是西方老外过的节日。
也许,这个来自异域的洋节,能给负载重荷的生活,带来几分欢乐,带来几分期许,带来几分神秘的梦幻;自然,它成为了商人生财的良机,(为了抓钱,他们也会制造节日)。于是,热恋的情侣和逛街的女人们,从商场、宾馆和餐厅,看到了装饰的雪花,缀满彩灯铃铛的圣诞树和竖有烟囱的小木屋以及驯鹿驮拉的雪橇……当然,还有身穿可乐红和加白色绲边的圣诞老人。他的布袋空空如也,没有让孩子尖叫狂欢的节日礼物。
就在平安之夜,白墨驾车把唐知仁接到了久负盛名的“新天地”,与朋友一起开了一个狂欢的party。途中,她兴奋地告诉《雨桥》的主人公,《美丽世界》摄影展日前举行了盛大的开幕典礼。可惜的是,唐老师因为陪同董事长接待影视界的贵宾,错过了开幕的喜庆时刻。她说,典礼可热闹了:不仅市长,连同法国总领事,社会各界知名人士,还有阵容强大的主流媒体记者,都莅临观摩了摄影展。《晚霞》摄影作品,实至名归地荣膺了金奖。她要把奖金赠与唐老师。唐知仁竖辞道,他不会无功受禄,获取不属于自己的报酬。那天,白墨帮他解救青花,请他吃了“鳝丝面”,就是最好的回报。说得白墨梨花带雨了。但白墨就是白墨。泪水还含在眼里,车刚停下,她竟淘气地要唐老师装扮成白胡子、大红袍的圣诞老人。她自己化妆成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下了车,他们和接迎的朋友们都笑成一团。唐知仁略带拘谨,发现那些朋友都穿了奇装异服,还戴了各式的面具:有的是披了盔甲的中世纪骑士,有的是握有权杖的国王,还有的是面目狰狞的海盗……大家举起香槟,庆贺摄影展的成功,也庆贺白墨荣获的金奖。喝得兴起,白墨要吧台的侍者,送来了她留存的白兰地。抒情的乐曲响起,白墨挽着“圣诞老人”步入了舞池。白墨依偎在唐知仁的臂弯,轻声说:“谢谢您,花样爷爷。”稍许,乐队演奏起狂热的音乐。白墨纵情地和朋友翩翩起舞。经不住鼓动,唐知仁也跳起了他自创的颠舞。滑稽可爱的舞姿令人欢笑,白墨划燃火柴,单脚跳起了芭蕾,传递出美的韵律,引起一片尖叫和喝彩。唐知仁坐到僻静的角落,摘下了镶有白绒的红帽子和大胡子,用纸巾不停地擦汗,忽地,他从舞池中看到了女房东。
徐娘半老的女房东,穿的是坦肩低胸的旗袍,露出深深的****,还戴了插了花翎的头套,依然是民国名媛的范儿。她的舞姿优雅,神色仍是那么高贵冷傲。与她共舞的年轻男子英俊潇洒。越过肩头,女房东也看到了满头是汗的“圣诞老人”。没等乐曲结束,她任性地离开了舞伴,款款向卸了装的唐知仁走来。
女房东香气袭人:“老男神,很新潮呀。”
唐知仁窘困地:“你好。”
女房东用涂了蔻丹的指尖示意说:“你的小舞伴很知性,颜值爆表,是个极品女神。”
唐知仁转头顾盼,看到白墨还在狂舞。
女房东赞许地:“看客,勿要为鸽子伤心了,侬蛮灵光。有噱头。啥辰光有空,喝杯咖啡,ok?”
英俊的男子走来:“如姐,喝杯血色玛丽。”
女房东接过饮料,回眸笑笑,扭动圆圆的臀部走了。
跳累了,白墨香汗淋漓地回到座位。不见“圣诞老人”,她环顾左右,终于看到了卸了装的唐知仁。她走来,不由分说,拽了唐知仁走出了狂欢的法国餐厅。街角,在花坛的座椅上,说着说着,白墨突然伏在“花样爷爷”肩头哭了起来,哭得那么伤心。
唐知仁手足无措:“白墨,难受吗?”
白墨用丝巾捂住了嘴,发出了揪心的悲鸣。
“圣诞老人”眼眶也湿润了。那么矜持,那么练达,那么快乐的知性女子,事业又那么顺畅,为什么要慟哭呢?是乐极生悲?是失恋?是家里发生了变故……唐知仁脑际飞快地划了一个个问号。
远处,传来了午夜的钟鸣。
终于,白墨停住了啜泣。她颤栗地向信籁的前辈说出了隐藏心头的秘密:“唐老师,我,我犯过罪……”说完,她又埋头呜咽起来。
犹如雷殛,唐知仁的心急剧坠落。
白墨顿了顿,哽咽地说:“我把两岁的亲妹妹……”
唐知仁屏住了呼吸:“你把妹妹……怎么了?”
白墨哭道:“送走了,到现在还下落不明……”
唐知仁松了口气:“为什么要送走呀?”
随着白墨如泣如诉的叙说,徐徐闪现出裸眼3D电影。
白墨的画外音:“那还是二十二年前,一个雪花飘飞的冬夜。我的家住在HN的山坳里。我只有八岁,已经懂点事了。那天,我和姐妹刚睡下,听到父母和奶奶在灶屋里说话。
爸爸:“五个女娃,罚得家里什么也没了……”
妈妈发出沉重的叹息和咳嗽:“总是东躲XC……”
奶奶:“把最小的送人吧,留家人一条活路。”
白墨的画外音:“小妹只有两岁,长得又白又好看。我们姐妹‘哇’地哭了起来,抱住沉睡的妹妹。奶奶,刚硬的奶奶进了屋,叫乖顺的我,用布兜背起了惊醒喊妈的小妹。”
山村里,狗在狂吠。
奶奶拽着小白墨,顺着山路急步前行。后面,传来妈妈和姐妹的哭喊。小妹妹哭闹着,用手抓姐姐的头发。
雪下的越发大了。
终于,她们走上乡路,截住了最后一班的长途车。
奶奶上了车,返身要接小妹。
小白墨哭倒在地,央求奶奶别送走妹妹。
奶奶含泪,狠下心抱走了哭哑了的孙女。
小白墨扑向车门,抓住了妹妹的一只鞋。
车驶走了,消失在弥散的风雪里。
白墨的画外音:“骨肉分离,成了我心中难以弥合的伤痛。即使我以后走出大山,又到法国留学,我越来越不能原谅自己。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从餐厅方向,传来了朋友的呼唤:“白墨,你在哪里?”
唐知仁:“奶奶把妹妹送哪儿啦?”
白墨:“广州。”白墨从包里掏出一只小布鞋:“这只鞋就是小妹当时穿的。”
唐知仁:“你去找了?”
白墨:“二十年了,我没有忘记过小妹撕心裂肺的哭喊。从国外回来后,我一次次去广州打听小妹的下落,后来,通过老乡,终于探听到收养小妹的人家。”
唐知仁:“找到你妹了?”
白墨摇摇头,神色黯然:“这家人矢口否认收养过小女孩。我想见见这家的女儿。他们说,来SH了。“
唐知仁:“这就好找了。“
白墨:“这茫茫人海……“
唐知仁劝慰道:“丫头,你呀,背负了这么多年的‘十字架’。八岁的小女孩有什么罪错?今天是圣诞节,耶稣听到了你的告诉,会给你带来福音的。”
白墨莞尔含泪笑了:“谢谢你,圣诞老人。”
天宇,升起了熠熠生辉的启明星。
东方欲晓,天色已经微明。路边,卖早点的,都升起了炉子。保洁员也开始清扫马路。唐知仁回到住处,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眼前不时地回放着画面,仿佛是在天花板放映全息电影。突兀他一阵头晕目眩,趴在床边呕吐起来,汗很快浸湿了衣衫。他的意识很清醒,知道又犯了海默梅尼埃综合症。能缓解这个病的药就在木柜里。但他无法动弹,转动眼珠都会天旋地转,引起剧烈的反应。怎么办?白墨还处于非常的状态。邻居都在梦乡,他又不能起床敲门。弟弟路程太远。只有联络青花了。唐知仁挣扎着摸到了手机,摁动了青花的号码。然而,对方没有反应。就在他绝望的时候,手机里传出青花困乏的声音:“谁呀?”
唐知仁嗓音喑哑地:“青花,我是唐老师,我病了……”
电话里青花急叫起来:“唐老师,你病啦?我马上过去,你别乱动啊……”她的话开始语无伦次了,还带了点哭腔:“我就到了,我知道你住的地方,我坐公交,哦,打出租……”
放下手机,唐知仁口干舌燥,头痛欲裂,处于脱水的边缘。灯在晃动,衣橱镜面越来越虚幻,忽地,镜面映显没出世的孙女,在喊他:“爷爷,你醒醒,宝宝来了……”
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突然,他清醒了,站在床边的是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