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江都,而今的广陵;以往的江都王府,此刻的广陵王府。
王府大门重新用朱漆刷过了,些微的味儿传送在风中。府前的两头石刻狮子威严依旧。高大的重檐上站着四方瑞兽,守护着府中之人。
三间兽头大门,只中间的门却不开,唯留两边的角门倒有人出入,廊下一溜坐着七八人。正门之上有一匾额,上书“广陵王府”四字。
细君忽地笑起来了,一时,刘平康只觉天空也明媚起来了。
刘平康将细君抱下马车,牵着细君的手便往角门走去。
细君却留意到容姨娘、七姐与九哥均不曾下车,不禁诧异地抬头问道:“容姨娘怎么不下来?”
“她们不住王府!父王另给他们安置了住处。”也不知父王是何意思,只让细君一人住进王府。
神色一暗,却也不多话,便跟着刘平康进了角门。一进角门,是颇为大气的一个院子,行了有一射之地,转过弯来,再往前行了不多久,到了圆拱垂花门,两边是抄手走廊,皆雕梁画栋,挂着各类花草,中间是穿堂,当中放着大理石画屏。转过屏风,是小小的几间厅,厅后放是后宅大院,正面一溜儿五间上房,廊下有四五个身着各色襦裙的女子。一见到细君,便忙笑着迎出来,说道:“王爷方才还在问小姐到了没呢?”
早有两三个丫环争着打起了帘笼,一面就听得人往里报:“细君小姐到了。”
细君一进屋,便见刘胥走下主位迎了过来,方欲行礼,却早被刘胥一把抱起。
“好侄女,不用这么讲究。在叔父这,你便如在自己家一般。”刘胥哈哈大笑,声震屋宇。
“喏。”细君微微一笑。
细君转头,见左右两侧侍立着三四丽人,忙从刘胥的怀中下了地。刘平康走上前来,一一为细君作着介绍:“这是我的母妃,这是叶姨娘、谢姨娘和陈姨娘。”细君一一拜过。
此时,忽闻得银铃般的笑声,一女子跳进了屋内,快步跑向上首的刘胥,娇笑道:“父王,今儿先生要求的,影儿都能背了呢!”
只见那女子长挑身材,脸形微圆,俊目修眉,顾盼神飞,与刘平康有几分相似。
细君忙起身迎上来见礼,原来此女子与刘平康一母同胞。刘胥膝下子嗣尚不多,唯有这一子一女,故颇多宠爱。
刘影见细君与自己年岁相若,不由亲近起来,拉着细君的手喁喁细语,不外乎有没有读过书,会做何女红,喜欢玩什么等。细君一一作答。
王妃王氏等二人稍停,便笑着与刘胥说道:“妾身见这姊妹二人,倒是能作个伴,就怕咱们影儿欺负了细君。不若,就让细君与影儿同住后园吧。影儿原本就住的东屋,细君就住西屋。”
刘胥含笑点头。王氏因见细君并不曾带得丫环,便指定了几个年岁较大,举止稳重的丫环,并一个奶娘服侍细君。
因刘胥的怜爱,细君的饮食起居与刘影一般无二,即便是细君与刘影,亦是情同姐妹,除了晚间,二人几乎形影不离。
刘胥在王府辟出一屋,设为学堂,专供族中小辈进学所用。族中有十多人均在此学堂读书,聘有教授六艺的先生若干。且不限于男子读书,如得父母允许,女子亦可在此求学。
只是族中大多以女子求学无用,故学堂中女子只有三人。另一人名唤刘雪,较细君与刘影长几岁。生得身材微丰,有着一张鹅蛋脸,丰姿绰约,已亭亭玉立。
学堂正前一张席子,另有十来张席子分两列摆放,学堂左侧另僻有一小间,纱幔低垂,专供女子求学所用。
每日辰时,细君与刘影用过膳食便一同到学堂的小阁间中,与众人一起向先生请教。也唯有这时,细君才能见到九哥刘泽。只可惜,容姨娘却不让七姐一起来读书。在一班学子中,刘泽总是瘦弱又怯怯的。因众人知道细君极得刘胥喜爱,故也不太敢欺负他。
中有一人名唤陈端,年不过十一二,乃陈姨娘娘家侄儿,素来仗着人高马大,对其余学子诸多欺侮。
此日学堂门已开,先生尚未到,一众学子倒是差不多来齐了。陈端来时,口中还嚼着食物,待经过刘泽席位时,一口吐在了席子之上。
细君瞧得清楚,神色微凛,却也并不多言。
不多时,刘泽到了,见到席上的脏物,眉头皱了起来,眼神闪动,一时不知该用何物擦去。先生已然坐下,见刘泽仍站着不动,略带浑浊的双眼微恼,厉声说道:“刘泽,速坐。”
刘泽瞧了瞧上首的先生,欲言却又不敢,想坐却没法坐,一时踌躇,手足无措。旁观的学子有的漠不关心,有的嘲笑不已。
先生已有三分薄怒,眼神直盯着刘泽。刘泽更是不知如何是好,额上沁出了汗珠。
“先生,《论语》有云:席不正,不坐。刘泽之所以不坐,乃因席被物所污,故不敢就坐,此合于礼。”帘内细君不忍见刘泽受责,朗声为他解围。
先生忙谴童子过来察看,果如所言。童子便忙将席子换过,刘泽方坐下,往帘中感激地一笑,只是苍白的脸却愈发显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