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迎接现实生活的挑战
约翰·克里曼斯去世后,全家靠帕梅拉教音乐课的微薄收入维持生活,在圣路易斯城当排字工的欧利恩,有时也寄点钱回家。
马克·吐温再也交不起学费,只得中途辍学,他12岁就去约瑟夫·耶孟特的印刷所当学徒。耶孟特来自田纳西州的南部,当过新闻记者,他迁移到密苏里州后,最初在巴尔米拉镇主办民主党人的周刊《密苏里信使报》,如今,他又迁居汉尼巴尔镇兼管《新闻报》的编印和发行。
马克·吐温在印刷所里从早到晚都有干不完的活,早晨起床后,就马上给炉子生火,赶到镇上的公共抽水站提水,扫地抹桌椅。印刷报纸时,先要从拆除的旧版中仔细挑选还可使用的铅字,洗涤干净,接着洗刷油墨辊和印版,再在昏黄的蜡烛光下学习人工排版。浓烈刺鼻的油墨气味,使马克·吐温很长一段时期都不适应,夜晚下班后感到头晕眼花,心里作呕。
约瑟夫·耶孟特为人狡诈悭吝,他的老婆更加刻薄。按照当地惯例,如果供给学徒在此期间的衣食住宿,可以不付工钱。但耶孟特把自己丢掉不要的破衣烂裤,塞给马克·吐温。他穿在身上,看样子就跟镇上的流浪儿不相上下。马克·吐温和另一个学徒及两名印刷工,在耶孟特家里几乎餐餐都是喝清水寡汤,吃萝卜白菜,每人的碟子里只有一片薄薄的面包。马克·吐温等4个人,有时实在饿得发慌,就溜到耶孟特家的地窖里偷蔬菜吃。同时,耶孟特还不给学徒床铺,马克·吐温一直睡在印刷间的地板上。
吐温十分想念母亲,很想回家,巴望能吃上一顿饱餐。他的一位外甥,也就是帕梅拉的儿子在回忆录里写道:“舅舅在印刷所感到异常孤单,有一次我们都出外去了,回家时已经很晚,发现舅舅躺在地板上睡着了。”看来,吐温在耶孟特印刷所养成了这种睡觉习惯。
马克·吐温在给耶孟特当学徒的两年里,还是尽量挤出时间去道森补习学校听课。父亲在世时,他在汉尼巴尔镇的好几所学校里念过书。全都是私立学校,只有一两名教师,孩子们学的都是一般的基础知识。
无论在哪一所学校里,学生都必须将《圣经》上的条文背得滚瓜烂熟,死记硬背一大堆语法规则,成天念不知所云的课文,内容枯燥无味。难怪上课时,孩子们总是躲着玩铅笔刀、鸟蛋和钓鱼钩之类的小玩意儿,以此消磨时间。
有一次道森看到马克·吐温和威尔·鲍恩全神贯注地玩游戏:在石板上画一条分界线,用别针拨弄着扁虱,双方都将它往对手那边赶。道森最讨厌这类玩意儿,他狠狠地鞭打了他俩一顿。这给马克·吐温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后来他在创作《汤姆·索亚历险记》时,在小说里活灵活现地描绘了相类似的情景。
马克·吐温童年时在学校里尽管顽皮,但仍然学到了不少的书本知识,他头脑灵活,反应敏捷,具有惊人的记忆力,曾经获得过全校默写比赛第一名。
在耶孟特的印刷所里,马克·吐温学会了排字、拼版、印刷和校对稿件,同时养成了认真阅读报纸的习惯,他经常将一张报纸翻来覆去地看,细心揣摸上面刊载的各种文章的遣词造句、写作特点与风格,潜移默化,渐渐培养了他对文字的敏感能力,对写作产生愈来愈浓厚的兴趣。
十三四岁的学徒马克·吐温,在狭窄潮湿的房间里,由于够不上排字盒,只好双脚踩在木箱子上,在他反应灵活敏捷的手里,排印出了当时轰动全镇的许多新闻报道。比如,1847年9月美国军队在查普尔特佩克大获全胜,侵略墨西哥的战争宣告结束。1849年的春天,淘金热波及到汉尼巴尔镇,80多位居民驾车扬鞭踏上了前往加利福尼亚的征途;到了夏季,一场灾难性的流行性霍乱又夺去了全镇30多条性命,这使人们感到惶恐不安,又有不少人纷纷加入向更加遥远的西部地区跋涉的新的移民队伍里。
2在欧利恩的印刷所里
19世纪50年代,美国的报刊业迅速发展,连居民人数只有3000的汉尼巴尔镇,也出版了几种报纸。每张报纸的发行量很少,顶多不过两三百份。纸张和印刷质量一般比较低劣,有的版面印得模糊,看起来相当费劲。报纸的编辑、印刷和发行的全部工作,往往三五个人就可以承担。
欧利恩·克里曼斯主办的《西部联合报》,除了报道时事新闻和发表当地政府的文告之外,为了增加趣味性,供读者消遣,还经常刊载笑话、奇闻轶事、幽默小品等,不用说,其中有些作品是出自马克·吐温的手笔。报纸上还连载过一些长篇小说的片断,既有当时流行的内容贫乏的感伤主义小说,也有大名鼎鼎的英国作家狄更斯的《荒凉山庄》和《匹克威克外传》,后者是马克·吐温百读不厌的,他从小就从中汲取许多精神营养。
15岁的马克·吐温在哥哥欧利恩的印刷所身兼数职,他协助编辑《西部联合报》,经常写些轻松愉快的笑话和幽默小品,为报纸打开销路,同时,带领2名学徒和弟弟亨利排字、拼版、印刷和发行报纸。
1851年9月,欧利恩雄心勃勃,以百分之十的利息向一位农庄主借款500元,购买了一台印刷机,接收辉格党人的《新闻报》,把它并入《西部联合报》,使他主办的报纸的发行量,比耶孟特等人的报纸要高出100多份,这在汉尼巴尔镇的小小的报业界,当然算得是一个不小的胜利。欧利恩·克里曼斯始终将宣传自发的资产阶级民主主义思想作为办报宗旨,他真诚地拥护资产阶级的共和政体制度,是克里曼斯家里自觉地反对蓄奴制的第一个人。他一心想把《西部联合报》办成具有资产阶级民主色彩的报纸,争取在密苏里州产生广泛影响。
欧利恩不仅在外貌和言谈举止上,而且他的气质、性格特征和某些政治思想观念,都跟父亲约翰·克里曼斯极为相似。他心地纯洁、诚实、高尚和正直,但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说不谙世事,缺乏社会经验和组织活动能力,遇事不能深思熟虑,容易受别人的影响。在竞争激烈、拜金主义盛行的资本主义的美国社会,襟怀坦白、不谋私利的人们都不会“飞黄腾达”的。
当时,欧利恩实际上已经成为克里曼斯一家之长,母亲和弟妹们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指望他回到汉尼巴尔镇干出一番事业,使全家人摆脱困境。可是,靠他办的印刷所和《西部联合报》,根本维持不了全家人的最低限度的生活,他自己也负债累累。他曾经慷慨地答应每星期付给马克·吐温3元钱的工资,但始终没有兑现过一次。
马克·吐温很爱自己的哥哥,对他十分关心,总是全力以赴地支持他的事业,但他认为欧利恩实在太窝囊,有时待人处世简直是堂·吉诃德式的行径,或者说,欧利恩与18世纪英国作家菲尔丁和高尔斯密士的笔下的性格古板乖僻的人物不无相似。有时马克·吐温不免对27岁的欧利恩发一通脾气,责怪他没有出息。
这时期,马克·吐温的一些童年时的好朋友都陆续离开了小镇。约翰·布里格斯跟随自己父亲到加利福尼亚州淘金去了,表哥吉姆·夸尔斯也加入到淘金者的行列,并且从此一去不返,下落不明。约翰·夸尔斯姨父的农庄日趋衰败,后来无力支撑就卖给别人了,表哥表姐们都搬迁到外地去独立生活,帕翠姨妈已经去世,马克·吐温也很少去看望约翰姨父,只是跟表妹帕丝保持往来。
马克·吐温在印刷所工作很繁重,全家人的生活仍然相当贫困,但他具有天生的乐观性格和顽强毅力,从来不让忧愁悲伤的情绪占据心间,他总是朝气蓬勃地面对现实,在周围的生活中寻找令人快乐的事物。
在汉尼巴尔镇的青少年们当中,马克·吐温是最活跃的人物。
不管在镇上的学校里,在街道两旁的大木棚下,还是在风景秀丽的田野和树林里,只要是在那里举办舞会或其他娱乐活动,在欢乐的人群中总是能找到马克·吐温的身影。他的舞跳得非常好,在全镇的年轻人当中首屈一指,有时简·克里曼斯看到儿子的出色表演,就仿佛回到了自己在肯塔基州的少女时代。吐温说他的母亲在整个一生中都酷爱舞蹈,他从小耳濡目染,在这方面也受到母亲的一定影响。
每当在印刷厂干完活后,马克·吐温喜欢在密西西比河里畅游,仿佛要让滚滚奔流的河水冲洗掉他一天的疲倦,增添他来日继续拼搏的勇气、信心和力量。
马克·吐温还经常和女朋友罗丽·郝金斯在河畔散步、聊天。他俩小时候在学校里是同班同学,座位紧挨在一排,两人经常在一起玩耍。马克·吐温10岁时,就是跟罗丽·郝金斯一起去麦克道尔洞里探险,迷了路。马克·吐温对罗丽·郝金斯一直怀有好感,后来他的长篇小说《镀金时代》里的主人公,就取了和她同样的姓名。直到马克·吐温逝世前的两年,他在一封信里还写道,他的“第一位恋人”从密苏里州来看望他,“她把自己的孙女——一位年轻姑娘也带来了”,马克·吐温提起的这位老太太,就是罗丽·郝金斯,其时她和马克·吐温都是年过70的老人了。
在马克·吐温快满18岁时,汉尼巴尔镇上发生了一件意外事故,使他的心灵受到强烈的震动。
1853年1月,一个周末的傍晚,马克·吐温在街上蹓跶,他看到一群小孩子正在捉弄一个酩酊大醉的流浪汉。马克·吐温总是对遭遇不幸的人们充满同情,他走过去把孩子们赶开。流浪汉向他要火柴点燃烟斗,马克·吐温不假思索地给了他一盒火柴,就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