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傍晚,本森在钓鱼时发现了一名逃跑的黑奴,尽管堡南肯希波一家穷得要命,生活难以糊口,但本森却不为金钱诱惑而出卖黑人。他勇敢地把黑奴藏在沼泽地里,他省吃俭用,偷偷地送食物给黑人吃,还跟他交上了朋友。后来,这名黑奴终究没有逃脱主人和地方当局的不断追捕,跳入河里淹死了。当时,吐温和小伙伴们都知道汤姆的哥哥本森这事,大家都为他严守秘密。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是古往今来的颠扑不破的真理。
在马克·吐温的家乡,反抗蓄奴制的人愈来愈多,废奴派的队伍逐渐壮大,他们为高尚的信念英勇奋斗。克里曼斯法官作为当地巡回法庭陪审团的一名委员,在附近的巴尔密拉镇参加对3名废奴派的审判,这3名白人因设法帮助5名黑奴逃亡而被逮捕,结果被判处12年监禁。
马克·吐温后来在一篇作品里描述了废奴派加尔第被处死时的情景。加尔第经常帮助黑奴们逃亡。有一次当警察追捕黑奴时,加尔第当场打死了一名警官。
农庄主们从各地赶到刑场观看,有些人只不过是来凑热闹的。他们一边吃着馅饼,一边喝着浓烈的苹果酒。
加尔第虽然被杀害了,但反抗蓄奴制的斗争并没有因此销声匿迹。汉尼巴尔镇四周许多人觉悟过来,积极地支持和参加废奴派的活动,纷纷建立反对蓄奴制的秘密团体。吐温的哥哥欧利恩,后来也成了一位坚定的废奴派。
6犯罪现象有增无减
汉尼巴尔镇上普通人们的生活,从来谈不上美满幸福,当然,不只是对黑人而言,而且大多数的白人,尤其是那些被人轻蔑地称为“白种废物”的穷苦人家,都是长年累月奔波劳累,始终过着忍饥挨饿的生活。
马克·吐温的哥哥欧利恩,在19世纪50年代初期编辑的一张小报上作了这样的报道:“在贫苦的人家里,男女老幼只能共盖一床破烂不堪的被毯。堡南肯希波全家靠乞讨度日。”关于吐温的童年伙伴和近邻汤姆他们一家的贫困状况,在吐温当了作家后写的一篇文章里也有所描述:“堡兰肯希波一家,父母是穷光蛋和酒鬼。女儿被别人指控卖淫,但毫无证据。汤姆是年轻善良的偶像崇拜者。本森是一名渔夫。孩子们既不上学,也不进教堂。”
像汤姆·堡南肯希波这类穷困潦倒的白人家庭,在汉尼巴尔镇上还有不少。
镇上的老人们喜欢给孩子讲述海盗的故事。穷凶极恶的海盗们为所欲为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可是,诸如黑奴贩子毕布、投机商人斯塔特之流的骗子、流氓和恶棍,他们掠夺普通人们的钱财的手段更加残忍,比大海盗们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他们不是明杖执火,使刀动枪来谋财害命罢了。
可是,有一次镇上的投机商人也在光天化日之下,枪杀了老农民斯玛尔。马克·吐温亲眼目睹了这件惨案。
斯玛尔善良、诚实和正直,每逢星期六他都骑着马来镇上赶集,推销他的农产品,同时从店铺里购买一些生活用品和工具回农庄。他喜欢喝酒,有时仗着酒劲,高谈阔论,对周围的坏人坏事进行抨击,甚至破口大骂。克里曼斯法官在审理案件时,曾经请斯玛尔老头作过证,认为他“比州里任何人都要诚实可靠”。
斯玛尔老头无情地揭露过投机商人阿尔·斯塔特和威廉·奥乌斯里的卑鄙的诈骗和偷窃行径,他们对心直口快的老农民恨之入骨,多次伺机报复。
星期六上午,斯玛尔到镇上来卖牛肉,他和蔼可亲,在镇上广结人缘,大家都跟老头打招呼或聊上几句。斯玛尔和老朋友布朗走到主街上,朝克里曼斯家的木板围墙的对面走来,当时马克·吐温正坐在那里削制一把木剑。
突然,威廉·奥乌斯里出现了,他从斯玛尔老头身后走过来,凶神恶煞一般,只听到他猛喝一声,斯玛尔不由得一怔,刚一扭过头来,相距四步左右的奥乌斯里朝老头连开两枪,斯玛尔摇晃了几下,倒在血泊中。
吐温看得一清二楚,吓呆了,赶紧混进围观的人群中。镇上的医生马上从药房里跑出来,检查斯玛尔的伤口,枪伤靠近心脏,老农民胸前窟窿里的鲜血直往外冒,眼看马上要咽气了,只见一个人挤进人群,找了一本《圣经》,盖在垂死的人的胸口上,斯玛尔老头呼吸更加困难,不一会儿就死了。
9岁的吐温,如同汉尼巴尔镇上的大人们一样,过了很长一段时期,还不由得回想起当时悲惨恐怖的情景,有时夜里他从梦中惊醒过来,觉得一本沉甸甸的《圣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过了一年后,奥乌斯里才被传讯到法庭受审。由于他有大量金钱和在上层人物中有靠山,这个凶手居然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他的同伙们得意忘形,把他从受审讯的邻近镇上的法院里接回来,在汉尼巴尔镇为他摆酒设宴,欢呼喧闹。这更加激起了镇上居民们的满腔愤怒,在公众舆论的强大压力下,奥乌斯里离开了此地,但据有关资料记载,7年后他又大摇大摆地回到汉尼巴尔镇继续搞投机倒把活动。
在马克·吐温的童年时代,汉尼巴尔镇上发生的凶杀案接连不断。成千上万的移民,途经这个拥有大码头的市镇,去更加遥远的西部。
汉尼巴尔镇上的犯罪现象与日俱增。马克·吐温不止一次看到,由于酗酒贪财,使不少移民有恃无恐,胆大妄为,变得如同野兽般的凶残。每天有五六艘轮船在汉尼巴尔镇的码头停靠。一些赌棍、小偷、骗子下船后来到镇里,在当地的“咖啡馆”里专门搜刮缺乏心眼的人的钱财。
镇上有些年轻人,携带左轮手枪,东游西荡,动不动就开枪。有一天,马克·吐温看见哈特家的兄弟俩,一个用膝盖抵住自己叔叔的胸脯,另一个瞄准叔叔开枪,幸而子弹卡壳,不然,他俩的亲叔叔就一命呜呼了。
还有一次,吐温在镇子外面玩耍了一整天,夜晚回到父亲的法律事务所,在月色朦胧中,看见地板上躺着一具尸体,被害者的胸口上有深深的伤痕,尸体是从街上抬来的。
马克·吐温在秋末冬初的一个傍晚,曾经看见一个叫林德尔的人,跟几个同伙闯进一户人家去行凶抢劫。房子里只有老太太和她的最小的女儿,为了保护女儿不受污辱,老太太开枪当场击毙了林德尔。还有些前往加利福尼亚州去淘金的青年移民,被喝得酩酊大醉的同伴杀死。这在汉尼巴尔镇上不足为奇。
在密西西比河上,经常有无名尸体,被水冲到岸边。当轮船上有人落水时,船长一般很少停船,若无其事地继续航行,一个人的性命在这里是无足轻重的。
7父亲含恨离开人世
克里曼斯一家迁居汉尼巴尔镇时,全镇只有近1000居民。他们在屠宰场、威士忌酒厂、磨坊、皮革厂、烟草厂、锯木厂、码头、铁匠铺、商店和旅店干活。这些厂坊店铺都坐落在小镇的两条主要街道上。到马克·吐温长到12岁左右,镇上的居民人数已经增加了一倍多。
8年前,约翰·克里曼斯初来时,对这里的一切充满信心,他认为汉尼巴尔镇不像佛罗里达村那样处于不通航的小盐河边,而是正坐落在密西西比河畔,航运四通八达。在密西西比河上游的所有航线上行驶的轮船,都要在汉尼巴尔镇停靠,当地人们都把它视为密苏里州的重要集镇之一。
约翰·克里曼斯准备大干一场,在这里开创新局面,做出一番辉煌事业。
岁月匆匆,几多风雨几多愁,克里曼斯法官竭尽全力,艰苦奋斗,可是,轮船、驳船和木排川流不息的密西西比河,看来也无助于他实现自己的远大抱负。
约翰·克里曼斯把在佛罗里达的家产,全部变卖给投机商人阿拉·斯塔特,又购买这人在汉尼巴尔镇的几间木板房屋,结果受骗上当,吃了大亏。他在镇上开设小杂货铺,由于缺乏经营头脑,经常亏本,为了贩进货物,他不得不靠借债应付。
克里曼斯法官最大的弱点,就是交游不慎,轻易相信别人。这在当时尔虞我诈的社会上肯定是要吃亏的。阿拉·斯塔特花言巧语诱劝法官为他的几千元的借据作保,忽然间,诡计多端的斯塔特宣布破产,把所有债务一古脑儿转嫁到约翰·克里曼斯身上,法官被迫变卖家产为他偿还债务。
几年后,卑鄙龌龊的阿拉·斯塔特成了拥有700块地皮的阔佬,克里曼斯法官的家境却每况愈下,日子过得更加艰难。法官为全家人的生计到处奔波,历尽坎坷,但是到头来仍然无所作为。
约翰·克里曼斯在外地寻找工作时,有次在给妻子简·克里曼斯的信中,流露出自己非常苦恼的情绪,他写道:“春来到了,我真不知道究竟能否找到什么事情做,第一,我多么希望能够有项工作。第二,但愿我的劳动能获得报酬。”吐温的哥哥欧利恩后来回忆道,那次他看到父亲回家后愁眉苦脸,十分沮丧,当母亲埋怨他时,父亲叹息道:“我总不能去挖土垦荒吧。”
约翰·克里曼斯搬迁到汉尼巴尔镇后不久,曾经担任过一段时期的治安推事,他的法律事务所设在一间木板房子里,房屋年久失修,破损严重。克里曼斯法官工作认真负责,一丝不苟,作风正派,十分廉洁。他在镇上享有较高的威望,但个人的收入却相当低。
克里曼斯法官在一生的最后岁月里,一直在跟镇上心狠手辣的黑奴贩子威廉·毕布打官司。
毕布欠了克里曼斯500元账,5年来,他一直赖账不还,尽管他贩卖黑奴,昧着良心赚了大量的钱。约翰·克里曼斯向巡回法庭上诉,审判结果只是强制拍卖毕布的一名9岁的女黑奴、几袋盐和几只洋铁桶,这些都抵消不了多少债务。
毕布采取报复手段,从克里曼斯的一名债主手中接过来一张账单,这是法官赊购食品时所欠的290多元的一笔帐。于是,毕布以此帐单向法庭起诉,打赢了官司,巡回庭判决拍卖克里曼斯的财产抵债,可是他已经穷得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拍卖了。
当时约翰·克里曼斯正在申请竞选县巡回法庭的记书官,他受到当地绝大多数居民的拥护,得票数大大地超过其他6名竞选对手。他一旦当选这个职务,虽然薪俸不算高,但是足以维持全家生计,摆脱当前困境。
1847年3月的一天,约翰·克里曼斯骑马去11英里外的巴尔米拉镇的巡回法庭,继续跟威廉·毕布打官司。在回家途中,风雪交加,他冻得浑身颤抖,胸膜发炎,没过几天转为肺炎。镇上的医生竭尽全力为他治疗,病情始终不见好转,高烧持续14日不退。
马克·吐温和母亲、哥哥欧利恩、姐姐帕梅拉和弟弟亨利心急如焚,日日夜夜轮流守护在病榻旁边,细心照料生命垂危的父亲。
在一个阴暗寒冷的日子里,49岁的克里曼斯法官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他用极其微弱的声音,招呼他最喜爱的女儿帕梅拉靠近自己,他无限深情地吻了吻她的脖子,轻轻地说了一句:“让我死去吧。”
约翰·克里曼斯就这样含恨地离开了人世间,当时马克·吐温年仅11岁零4个月。
马克·吐温的父亲逝世后,全家人的生活更无保障。他们在汉尼巴尔镇的财产所剩无几,约翰·克里曼斯年轻力壮时在田纳西州购置了大块土地,虽说有7万英亩(约合3万公顷),但这笔遗产没有给他的孩子们带来丝毫好处。后来,欧利恩几次试图将这一大片“田纳西的土地”拆零拍卖,始终无人问津。
归根结蒂,在田纳西的土地上,在颠沛流离的生活中,在汉尼巴尔镇定居的8年里,克里曼斯一家看到了什么呢?一切令人愤恨,一切又促人清醒,使他们对生活不抱任何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