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作者犹豫不决,反复动摇,在写作这部小说时或多或少耽搁了一些时间。过了很多年后,马克·吐温回忆《汤姆·索亚历险记》的创作过程时说道:“这本书写到半途被迫搁笔,怎么也写不下去。看样子,当时我创作的‘贮水池’有些枯竭了,显得空荡,池里的水差不多快用完了。任何一本小说,没有足够的素材就不可能继续往下写,它不能凭空臆造。我深切地感受到这一点。如果‘贮水池’快干涸了,我就只有耐心地等待,让它渐渐地灌满水,这时候我就干脆去休息,或干其他的事情。”
在“贮水池”尚未灌满水之前,马克·吐温又继续写《密西西比河上的往事》,这本书也不是一气呵成的。它和《汤姆·索亚历险记》一书同时酝酿,交叉进行写作,两本书都是时断时续地完成的。
《汤姆·索亚历险记》究竟是为孩子还是为成年人而写的?这个使马克·吐温一度陷入困惑的问题,他不久后就找到了答案。这是一本使孩子们产生浓厚兴趣的儿童小说,但也能供成年人欣赏并且引起他们的强烈共鸣。其实,成年人喜欢读的书,往往也成为孩子们爱看的读物,英国作家斯威夫特的《格列佛游记》和笛福的《鲁滨逊漂流记》都是属于这类作品。
马克·吐温创作了具有独特风格的《汤姆·索亚历险记》,显示出他描写儿童生活的小说的卓越才华,这本书充满着幽默,使读者不时地发出会心的微笑,不时地忍不住哈哈大笑。同时,这部小说的作者,在读者们的心目中成了心理分析专家,描绘社会日常生活的艺术大师,讴歌大自然和它的主人们的热情奔放的抒情诗人。可以说,在世界文学史上《汤姆·索亚历险记》都占有一席之地,它不仅是屈指可数的艺术性很高的儿童小说,而且是成年人百读不厌的经典作品。
这部小说绘声绘色地描述圣彼得堡镇居民们生活中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情,马克·吐温运用丰富的想象力编造出跌宕起伏、引人入胜的故事,使读者按捺不住地期待着情节的进一步发展,使这本书具有惊险小说里设置各种悬念的类似特点,更加符合少年儿童的欣赏习惯与读书心理。
凡是没有丧失幽默感的人们,都能够在小说里享受到无穷无尽的真正的乐趣,全书洋溢着人们熟悉的日常生活气息的幽默。
马克·吐温不只是逗读者发笑。这部小说不像他的某些早期作品那样,尽是目不暇接的俏皮话、诙谐的戏谑文字和模拟性的讽刺等。在这本书里作家只是运用幽默手法真实地刻画美国社会的生活。
《汤姆·索亚历险记》里的故事情节都具有一定的真实性和鲜明的讽刺性。他以往的揭露社会阴暗面的短篇小说和《镀金时代》里的幽默讽刺风格,在《汤姆·索亚历险记》里得到进一步发展。
因为这本书是“供少年男女们”阅读的,马克·吐温对其中一些过分尖刻的讽刺话,后来修改时还是有所割爱的。显然,同样的描写在主日学校里演讲,但《汤姆·索亚历险记》里的法官,也就是美貌的小姑娘贝奇的父亲,他的充满善意的幽默感的言辞,跟《镀金时代》里坏蛋迪尔华绥的暴露无遗的自供状,两者截然不同。作家善于把握不同人物的性格和语言特征,即使是幽默与讽刺,也是富有人物各自的鲜明个性,不是千篇一律的挖苦取笑。
马克·吐温在这部小说里对教徒们冷嘲热讽,揭露主日学校里教育的虚伪性。他描写圣彼得堡镇的不少人总是口是心非。道格拉斯寡妇“一直在祷告,让她见鬼去吧!”这引起哈克的忿恨。在教堂里没有谁真正笃信宗教,歌唱队里总有人低声嬉笑,没有人认真听布道词,使得牧师讲道时“结结巴巴地说,并且断断续续”。
孩子们经常用死记硬背《圣经》里的条文获得的奖品去换取钓鱼钩。汤姆甚至记不清耶稣的十二门徒的姓名,但他却能用各种小玩艺儿换取成绩优秀的学生手中的奖品,使大人们都把他当作熟读《圣经》的优等生。
马克·吐温挖苦那些矫揉造作的感伤诗和宣传所谓伦理道德的令人厌烦的故事,它们由学生在主日学校的晚会上朗读。汤姆·索亚把学校比做监狱。我们从书中还看到,教师为小小的过失而惩罚孩子们时,往往流露出“幸灾乐祸和心满意足的情绪”。
诚然,这部小说里有些章节的描写,充分显露出马克·吐温作为讽刺作家的卓越才华,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在《汤姆·索亚历险记》里,尽管马克·吐温对圣彼得堡镇居民们的懦弱、浅薄、守旧和虚假进行冷嘲热讽,但这个平和的小镇仍然使他感到亲切温暖。
虽说波莉阿姨压制汤姆活泼贪玩的本性,虽说她极其可笑地用除烦解痛药和训诫来对付淘气的汤姆,但她的心灵却总是那么“纯朴得像白天一样的明朗”。
尽管小镇上的人们心胸狭窄,但孩子们躲藏在荒岛上时,居民们都以为他们淹死了,“在这同一个安静的星期六下午,小镇上没有什么欢乐”。当汤姆和贝奇失踪后,全镇的人都行动起来,“还不到半个钟头,就有200人由大路和河里向石洞那边蜂拥而去了”。后来,为失踪的两个孩子,“大家为他们举行了公开的祈祷,私下为他们祈祷的人也很多,个个都是诚心诚意地祈求”。
在这部小说里,马克·吐温用轻松的幽默笔调描写小镇居民们的日常生活的细枝末节,描写教徒们的风俗习惯,饶舌女人的唠叨,在书里还能找到密西西比河畔的西部村镇,人们各种稀奇古怪的迷信方式。
马克·吐温十分明确幽默在展示现实生活的真实面貌中的独特作用。他写道:
只有植根于真实生活的土壤里的幽默才具有生命力。如果作品里根本谈不上对人们的爱,那么即使能逗得读者发笑,也只不过是一种纯粹的消遣。
许多未曾被发现的东西,都要求幽默作家独具慧眼,明察秋毫,去加以认真分析,深刻理解,这对写作严谨的作者们来说,的确是十分重要的。
揭示人物内心世界的现实主义风格,在马克·吐温发表《加利维拉县有名的跳蛙》时的那些早期作品里就开始形成,而现在得到进一步发展,日臻成熟,实际上马克·吐温的创作已经进入一个崭新的阶段。
毫无疑问,《汤姆·索亚历险记》是一部艺术价值很高的现实主义文学作品。马克·吐温的内容丰富的这部中篇小说的特点还不只限于此。
我们从小就熟读过《汤姆·索亚历险记》,这是我们最为熟悉的课外读物,而后来,我们才开始理解到这部小说,跟作家同时写的《密西西比河上的往事》比较,更加明显地带有某些浪漫主义的情调。
马克·吐温晚年时回忆起“已经消逝久远”的童年时代时,这样写道,他好像亚当一样,“重新拜访遗忘多年的天堂时,他不能明白,在天堂大门的那边的虚幻的世界里,怎么能使他感到新鲜和美好呢”。
在《汤姆·索亚历险记》里,童年生活真是被描绘成天堂一般,童年时代其所以被涂抹上一层“天堂”式的瑰丽色彩,正是由于马克·吐温感到,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在“天堂大门的那一边”,生活是多么忧郁和“空虚”啊。
在《汤姆·索亚历险记》的前半部里,有一章是这样开头的:
太阳在平静的世界上升起,万道金光射下来,照耀着这沉寂的村庄上,好像是天上的祝福一般。
马克·吐温曾经说过,他写的《汤姆·索亚历险记》是一曲颂歌,就好像是教堂里做礼拜时唱的颂主歌一样,但它是“没有宗教色彩的散文诗”。
在小说里描绘了未曾开垦的自然界的壮丽景象。当主日学校和教堂里令人厌倦的说教,使圣彼得堡镇的孩子们感到生活寂寞无聊时,他们就偷偷地来到小镇附近的“无人”的荒岛上,正是在这个荒岛上,这群小小的“拓荒者”们才觉得自己和自然界融为一体,感到无比的幸福。
有趣的是,在小说里马克·吐温运用对比的手法,幽默地描写孩子们在大人的严厉管束下和投身到大自然怀抱里的两种迥然不同的生活。孩子们划往杰克逊岛的小木筏,被激流冲走了,作者这样写道:“可是,这徒然使孩子们觉得庆幸,因为没有了它就好像是破釜沉舟似的,使他们和那文明世界一刀两断了。”
马克·吐温公开地谴责和批判建立在金钱关系上的所谓资产阶级文明。哈克是汤姆的整个冒险经历中的忠实伙伴,起初他俩为终于寻找到了宝藏而欢喜若狂,但不久后哈克就对汤姆说:“你瞧,汤姆,发了财并不像人家说得天花乱坠那么快活。”后来,为了在树林里和河上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哈克抛弃了财产和“那些倒霉的闷死人的房子”。
耐人寻味地是,这些话竟然出自流浪儿哈克的口中,那些上学的儿童甚至被大人严厉吩咐不许跟哈克玩耍。在哈克这个人物形象身上体现了渴望自由自在的生活的浪漫主义理想,对被严加管束和深受宗教的虚伪道德毒害的孩子们来说,哈克向往的生活的确是快活的。马克·吐温描写的哈克是逍遥自在的,因为他经常穿着破衣裳,“浑身都是一年四季在开花,破布条条老在飘动”,他“永远不用洗脸,也不用穿干净衣服”。凡是足以使生活痛快的事情,这孩子都享受到了。作家在这里描绘了一个真正的“带有浪漫色彩的流浪儿”形象。
《汤姆·索亚历险记》是天真活泼的孩子们最喜爱的一本书。书中描写每个人一生中最美好的那段时期的生活,描写天真烂漫的童年时代,永远具有无穷无尽的魅力。
细心的读者不难发现,圣彼得堡镇是一个实行蓄奴制的小镇。书中描写善良的威尔士老头和蔼可亲地吩咐自己的3名黑奴去看守道格拉斯寡妇的房屋。可是,残酷地虐待黑奴的事情,在这部小说里几乎没有被涉及到。只是从流浪儿哈克的口中,对黑人们的悲惨命运略有透露。哈克告诉汤姆,他跟黑奴们曾经一块吃午餐。接着哈克还说:“你只要不跟任何人说出这事,你就会很少捱饿……”
在《汤姆·索亚历险记》里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融为一体,形成了这本书独特的艺术风格。
6全家人去欧洲旅行
1878年,马克·吐温的女儿苏西快6岁了,克拉拉3岁半,两个孩子长得很漂亮,天真活泼,成天围着马克·吐温转,要爸爸给她们讲故事,这两个女孩的父亲小时候从她们的祖母那里听来的各种民间故事、神话和传说,看来,已经不能满足她们的要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