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月圆,星亮,叶子的脸上也挂着弯弯的笑容。
虽然叶子身体多少还是有点不适,但这些都抵消不了她的好心情,在撵走贺斩风那只碍事的耗子后她早早就去后厨忙活。
此刻,看着满桌丰富的美味,叶子十分有信心能藉由抓住男人的胃,来控制男人的心。
当视线扫向那盘得意之作时,叶子不自觉嘴角一抽,因为里面躺着的是她一再惦记会减肥的那只乌鸡。
不过,好在那只乌鸡很争气,为了美貌能吃能睡,尽管被关了这么多天可它依然保持了前突后翘的完美身材。
叶子非常满意,于是也大方地让那只乌鸡圆了它能飞的愿望,追着它从地面到石墩上,再从墙沿到树上,最后被气急败坏的叶子拎起来扔到房顶上。
那场面真是波澜壮阔,吓得云嫂差点没当场昏过去。
叶子此时想想直觉脸烫,幸好当时顾荣他们都不在,不然她的淑女形象啊……
“啊嚏!”正在将军书屋听训的顾荣摸摸鼻子,一脸的茫然。
叶子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顾荣身影,都不知道睡了几觉,她摸摸瘪瘪的肚子决定出去找找,结果刚出芊卉居就碰上一人。
“叶子,这么晚了怎么还往外跑?”
看到清澜一脸的不赞同,叶子丝毫不在意地笑笑:“像我这么称职的丫鬟,即使少爷回来的再晚,也是要等的。”
清澜惊讶,迟疑地问:“顾荣他早就回府了,现在就在白小姐那儿,你不知道吗?”
见叶子神色不大对劲,便斟酌地道:“听说二人在比试时,顾荣不小心伤了白小姐的脚,然后就抱着她从军营回府,并一直陪着她。后来大夫人又是让人熬骨头汤,又是让人把白小姐屋里屋外绊脚的隐患拆除,还把地面都铺了一层厚毯子,闹得全府不消停人尽皆知。”
“哦,这样啊。那没叫你过去看看吗?”叶子僵硬地笑了笑。
“去了。白小姐右脚腕只是挫了筋,并没伤到骨头,而且又得顾荣及时按摩活血,已经没有大碍了,剩下的就是静养。”
“啊,没事就好。”说完,叶子借口如厕转身走了。
娇小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黑夜中,清澜眉宇紧皱,从一开始叶子眼中的得意到意外,再到后来的木然和苦涩,那些掩饰不住的情绪他都清晰地看在眼里,却又无能为力。
只恨,自己不是那个可以安慰她的人。
天未大亮,还带着朦朦胧胧的雾气,又是恰在日升月落的交替之际,更显昏黄暗沉。
顾荣早早出了东苑,回到芊卉居。昨日他一夜未归,也不知自家的兔子怎么样了,甚是担忧。
推门而入,一眼便瞅见趴在桌上睡得香甜的人儿。唉,这样入睡的习惯是从何时养成的,得叫她改改。
本来只想给她盖张毯子,可当靠得近了他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悸动,慢慢俯下身凑了过去。
“今晚还回来吗?”略微含糊的声音显然也是刚醒。
顾荣微微一愣,有点惋惜地起身,讪讪道:“为夫怎么舍得娘子日日熬夜,自然是要回的。”
叶子原本只是睡眼惺忪,这下给气醒了,新仇旧恨加一块作势就要揍人。
顾荣哪能被她拍到,三两下就轻松躲开,在偷了个香吻后才笑嘻嘻地往外跑:“娘子,为夫晚上想吃清蒸螃蟹。”
叶子怔了怔,虽然被他偷吃豆腐很丢人,但这样放松玩闹的顾荣似乎是第一次见到。
默默注视逐渐消失的颀长身影,和桌上不知何时空掉的汤碗,叶子似誓言一般地道:“我就再信你一次。”
故事的结局是,顾荣不但那晚没有回来,而且是连续几天都不见人影。不止于此,就连白惜君这些日子也没在府中,全府的下人都猜测他们已经在一起,并暗度陈仓生米煮成熟饭。
但叶子不信,她无法相信在他们已经骨血相溶以后,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怎么能够?!
她要当面与他讨个说法,否则焉能死心!
这日,叶子以采买物品为由准备出府寻人,亦或捉奸!
可是,大街小巷他们以前常去的地方,她找了一圈累得脚软腿抽筋,却仍然一无所获。正在她灰心丧气之时,她被一个老者拦住了去路。
叶子微讶,仔细一瞅,笑了。原来是个算命的。
她做乞儿时见惯这种招摇撞骗装神弄鬼的老头,很是不以为然。谁知,那老头却不放她走?!
“我没钱,去给别人算吧。”叶子直截了当地拒绝。那意思,想骗姐的钱,没门!
奇怪的是这老头并不像其他骗子,或是勃然大怒或是默默闪人,老者只是微微笑了笑,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让叶子犹如雷击的话——
“不论你做何选择,只要你觉得幸福,相信九泉之下令堂都会含笑祝福吧。”
叶子张着嘴说不出话,睁大眼睛使劲盯着老者,似要透过那层皮看穿里面藏的是人是鬼,是神是妖。
老者一身素旧长袍,白发白须,背略佝偻拄着一根桃木拐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面带祥和的微笑,但若细细品味就能读出其中的沧桑与凌厉。
“姑娘可愿留下生辰八字,让老夫为你卜上一卦。”老者从背上的大布袋中掏出纸笔递过来,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笑着补充,“不收分文。”
叶子想了想,左右也不损失啥,就大方地接过纸笔撑在一旁的墙面上刷刷写上自己的生辰八字。
老者看完,捻须掐指地摇头晃脑地小声叨叨什么,最后将结果即简洁又深奥地总结成一句话——
“阳死阴生,命犯桃花,伏吟返吟。”
叶子默默将写有这十二字箴言的纸条郑重地揣在怀里,然后又在身上左翻右找,觉得该送老头点什么当回礼。管它准不准,人家毕竟费了半天脑子,又冒着泄露天机的生命危险。
可给什么呢?钱太俗……
咦?居然把这个带出来了,就它了!
老者本欲推拒,但在看清叶子手中的事物后,就笑着收下了。
叶子挥挥手与老头作别,那鼻烟壶她早就想处理掉了,这下省事了。
末伏的天甚是闷热,即使你在背阴处坐着不动也会浑身出汗,要是像叶子这样满街寻人那更是汗如雨下,没中暑简直就是万幸。
而此时的叶子也是接近虚脱一般,十分想不管不顾呈大字型瘫在地上,但奈何她还剩下千分之零点几的理智,为免倒霉地传到大夫人耳中,她还是打道回府吧。
“喂,你站住!”
一声娇喝从身后传来,叶子不禁腹诽。这是谁家的姑娘?怎地这么粗俗,真为她爹娘发愁!
“哎,叫你站住你怎么还走?耳朵聋啦!”
叶子听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再抬头左右瞅了瞅。嚯!怎么街上的人都盯着她?
叶子意识到什么急忙转身,顿时满脸黑线。宋大小姐,我跟你不熟的好吗。
宋柔见她终于回头,这才把第三句带脏字的话咽了回去。骂她,掉价!
叶子不明所以地上前几步:“宋小姐叫我何事?”
宋柔嫌弃地打量了一下面前汗答答的叶子,端起世家千金的架子道:“我刚刚在城东看到顾大公子在那边手中拎满了包裹,而你却一个人在城西闲逛!你这贴身丫鬟做得可真够称职的啊!”
叶子愣了愣,原来这世上真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好事。
她心情好上几分,脑瓜立刻活络了些,微微一笑,十分有礼地回道:“宋小姐此言差矣。就因为我家少爷公事繁忙,所以叶子更要做好份内锁事,力求不给他增烦添堵,这才是一个称职的贴身丫鬟。”说罢,又十分大方的补充,“没事。你不懂,我可以教你,学费嘛……大家这么熟就给你半价吧。”
只见宋柔姣好的月容瞬间变成猪肝脸,躁怒地吼道:“谁要学了!”
她简直快气死了,本来在城东当她看见顾荣后心里那个美啊,直叹是天上赐予她的机会,可是不想却突然杀出个程咬金——白惜君,生生坏了这么好的时机。而现在,又蹦出这个勾引她哥的骚狐狸,还敢拿话讽刺她!
宋柔深吸一口气,似笑非笑地道:“你不去也对。要不你这么特大号的发光体,定会闪瞎顾公子和白小姐的眼,那就太没品了。”
叶子一愣,心里忽然就不舒服,忙借口自己还有事转身就要走,可还没等她完全转过身呢,脚下就被什么绊了下,她一个不稳身体就顺势向后仰倒。结果,刚好砸到后面的宋柔。
大街上就见两个俏丽姑娘叠起了罗汉。
叶子尴尬地红了脸,就想赶紧爬起来,却在站起的瞬间目光无意中落在宋柔的脸上,将上面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尽收眼底,顿觉中计了!
果不其然,不等叶子站稳她就恶人先告状,坐在地上大声斥骂:“你这个贱奴!我不过说出实情,你就恼羞成怒胆敢公然对本小姐动手!你也不撒泼尿照照,不过将军府的粗使丫头,还真以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呢!”说罢,就指挥后面的护卫按住叶子,要掌她的嘴。
叶子恍然,宋柔这是早就有意要收拾自己了,只不过今天赶巧碰上,索性便借机找茬以达目的。
而现下自己势单力薄,别说反抗就是逃跑都不可能。罢了,叶子认命地闭上眼睛,一个响亮的巴掌就如期而至,重重扇在脸上,她直觉口中微腥,心知是哪里磕破了,却吭也未吭。
这不过才刚刚开始,以宋柔的架势哪里是肯善罢甘休,自己还是省着点力气,也留点尊严吧。
叶子很快做好了心里建设,可这第二下却迟迟未落,她正自疑惑呢,就听宋柔怯懦的叫了一声——
“太、太、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