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睁眼偷笑,她和宋刚果然是亲兄妹,都是结巴啊!
只见慕容昭阴寒着脸,三两句就训得宋柔面上青白交加,偏人家还句句占理,最后宋柔只能又羞又臊地落荒而逃。
只不知是太慌乱还是什么,她左脚一下拌到了右脚,整个人直直往地上栽倒,就听“砰!”的一声巨响,叶子连忙闭眼,听着都替她疼啊。
当四周再次恢复平静后,叶子偷窥慕容昭隐含怒气的面容稍稍缓和,这才敢小声道谢。
慕容昭唉了口气,轻拂她微肿的左脸,问:“你就那么在意顾荣和白惜君在一起的事?”
叶子猛抬头:“你也知道了?”
慕容昭犹豫了下才道:“不止我,恐怕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除了你。”
叶子木然地点点头:“其实我也感觉到了……”
嗯?不对!叶子忽又抬头,大叫:“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推的她。”
“嗯,我理解。”
“不是,我没……”
“我明白。”
“其实,我……”
“我懂。”
叶子彻底怒了,揪着慕容昭的耳朵,大喊:“我根本没推她!我才是受害者!”
当叶子一个人回到将军府时,天已渐黑,华灯初上。
叶子因着一肚子的闷气,也没回屋就到厨房拿着菜刀泄恨似地对着猪肉剁剁剁,想起后来发生的一幕就满心忏悔地检讨——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那时她冲慕容昭吼完,就见他立刻捂着耳朵,又委屈又幽怨地道:“敢揪我耳朵的,你是第一个。”
虽然慕容昭后续没有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但她已经很自动自觉地脑补了后半句——
“所以,你要对人家负责哦。”
噗!叶子被自己恶心到了。
“叶子,你这是在剁馅吗?已经……已经可以了。”
叶子惊愕回头,立马放下手中菜刀,无比尴尬地犯起了磕巴:“云、云嫂,你要用吗?我、我这就收拾!”
云嫂见叶子把案上那坨看不出形状似沫似泥的东西一股脑地扔进垃圾桶里,嘴角不自觉有些抽抽。这跟碎尸似的一大滩,要是无意中被人一眼扫到,不吓死也得吓疯啊。
“那云嫂你忙,我、我去看少爷回来了吗。”叶子尴尬地搓搓手就想遛走,可惜,云嫂这回却没那么好说话了。
“等等,你把这桶一并拿出去倒了。”后又犹豫地补充道,“你不用再看了。我刚从那出来,少爷没回来。”
叶子愣了愣,勉强笑笑:“啊,是吗。那我今天又能偷懒了。”
见她眸中明显黯淡的目光,云嫂迟疑了下,叹气:“咱们生来就命不好,很多事情只能自己看开点。其实少爷对你已是不错了,云嫂看得出来他并非对你无情,只要你放得下,他总不会亏了你的,而且……”
“云嫂,”叶子苦笑着打断她,“我要的不是名分。”而是他的真心啊。
果然,顾荣这晚依旧没有回来。
叶子仰望夜空的残月,幽幽笑了笑,眸似寒冰,整个人犹如出鞘的利剑,冷峻薄情。
随即,就见将军府内一条轻灵的身影在密集的树梢上飞掠,翩若惊鸿般越过院墙,消失在茫茫的巷道尽头。
此时天方露白,西面仍有寥落星光,静静的庭院晨雾稀薄,桐树上的鸟儿浅浅低低地叫,叶子起个大早在院中打扫。
不是她勤快,实在是睡不着,每天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瞪着个眼珠子,她很担心哪日房顶会承受不住她的怨气,掉下来砸死她。
就在叶子唉声叹气之时,有两个人朝她所在的院落行来,一路还温言软语,有说有笑的。
当人更近一些,叶子想避已是来不及了,索性淡然抬头,并刻意将腰背挺的笔直,同时勾起一抹十分大方得体的微笑:“少爷早安,白小姐早安。”
有些事情,你看不见、听不到,尚可自欺欺人,但当事情就摆在你面前,你便无路可退,无处可避,也只能强忍着伤痛去迎接所有的风浪。
信与不信,此时已失去了意义。
他们手挽着手一起走进来,白惜君笑容亲切地递给她一个用五彩线和棉布缝制的手工艺品。
叶子愣愣地接过这个露着两个大白牙的兔子布偶,偷偷瞄了一眼顾荣。这是啥意思,让新欢给旧爱送东西,是想我难堪还是想消遣我?
白惜君装作没看到她的小动作,依旧笑面如花:“昨天我和荣哥哥逛庙会,我一眼就相中这个兔子,觉得它即可爱又喜庆,跟你特别像。怎么样,喜欢吗?”
叶子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无比真挚地说:“谢谢白小姐,我很喜欢。”说完还故意露出两颗洁白的大门牙与那兔子作比较。
“扑哧!”白惜君失笑,用胳膊轻碰顾荣,“果然很像,你说是吧?”
顾荣未作评论,只是笑着点点头,又宠溺又无奈地刮了一下白惜君的鼻子:“你呀,竟淘气!走吧。”于是二人又拉拉扯扯状若无人地进了主屋,并关上门。
叶子也不看他们,就这样一手捏着那个滑稽的兔子,一手挥舞着扫把,在院中来了场声势浩大的风卷残云。
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有人夺下了她的扫把,又将她包裹在温暖的怀里,直到这时那烫人的液体再也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从眼眶中滚落,一颗,二颗,但很快又被那人轻柔地抹去。
只听一声叹息:“何苦委屈自己。”
一个心里从不藏事,向来直来直去的人,如果忽然变得忍气吞声,那一定是受了莫大的打击和伤害。
清澜心疼地将思维混沌的叶子抱回房中,并给她点燃一支安神香,诱哄道:“好好睡一觉,再醒来那些不开心的烦恼就统统都忘了。”
叶子自然是不信的,但还是嗯了一声。
此时,她只觉脑袋昏昏沉沉,如灌铅一般。貌似后来清澜又说了很多话,以后不开心就去找他,他可以随时借她肩膀。然后好像还说了什么,不过她已经听不清了,抑或是不想听清。
斜阳如血,艳的悲凉。
“你不觉得欠她一个解释吗?”清澜从来温和的脸上此时一片冰冷。
顾荣刚刚送走白惜君,正要关门却被清澜一把推开,看到对方气势汹汹浑身寒气,他隐约明白了什么,心中微恼。
“她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清澜眸中的冷色又添了一分:“但也不像你看到的那样坚强。”不等顾荣接话,他又继续道,“她会怕、会慌、会伤、会痛……”
顾荣冷笑着打断他:“你不是大夫吗?这个你最拿手吧!”
清澜皱眉,绷紧的身体散发着压抑的怒气:“你确定?!”
顾荣抿紧唇,不发一言。如果是平常的他,或说的是别的人,他一定会不动声色地反驳回去,可现在他却不敢回答。
因为,他怕会应验。
良久,他看着清澜摔门离开,不禁自嘲——
都到了这时候,怎么还舍不得放手呢。
自那天以后,但凡再遇见顾荣和白惜君挽手同行或更腻腻歪歪的时候,叶子都一副古井无波非常淡定的样子。
白惜君借赠东西之机,用话挤兑她几次后,见她无甚反应慢慢也腻味了,不再刻意找茬。
而顾荣则是一反常态的明确表示,以后他的日常起居不再需要叶子服侍,只让她在外面帮云嫂干活。
叶子倒是没哭没闹,很自然地接受了,但云嫂和肖靖都发现叶子已经很久没有笑过,甚至连话都懒得说。如果你在芊卉居没见着她人,那就往后面的竹林去寻,指定一找一个准,而且十有八/九她正站在竹尖发呆呢。
清澜忍不住劝过她几次,但每次她都笑他多心:“他是少爷,我是丫鬟,是两条没有交点的平行线。”
清澜听了却直皱眉,因为她不知道她笑得有多假,说得有多勉强,那眸子里深埋的伤和怨正无情地把她出卖了。
不知什么原因,贺斩风他们最近忽然销声匿迹了,叶子想他们大概终于明白打扰人家谈情说爱是很不道德的。
就这样叶子在将军府渡过了难得的一段即平静又寂寞的日子,并结束于将军正式对外公布顾荣和白惜君大婚的日期——九月初八。
仅有二个月的准备时间,作为女方白惜君现在回府都有点晚了,可不知是武官的通病还是什么,白将军和顾将军居然都粗线条地默许她继续懒在顾家,只要大婚前能赶得及回去就行。
对于这等有违常理的事,下人们虽然嘴里不说,心里也都嗤之以鼻,替她脸红。
反观叶子,不但意外的淡然,竟还替白惜君说话:“这证明他们感情深,如胶似漆,分分秒秒都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