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闷闷的,几天满满的训练下来,疲乏的很,却无法入眠。同室的几个朋友一直在为小风扇的摆放位置闹别扭,甚至还争论了起来。这也不能全怪她们,环境太粗陋了。而她们哪一个不是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的?”写到这里,蓝青青隐隐有些心酸,下意识地触摸了一下塞在衣衫下的“玉兰花”。
“这里的一切都以最初骄傲的姿态向我们示威——日用水必须到公共水房打,没有水壶,全用桶,对她们来说,得两个人配合才行;热水则到开水房打,每天开水房有三次开放的时间。为此,每个寝室配有两个桶,三个水壶,另外还有四个脸盆。这对八个人的寝室来说是很紧张的。”她顿了顿笔,似乎闻到如烧糊的饭菜般琐碎的争吵。
“林教官是一个很严厉的人,除了命令或训斥的语言外,没有一句多余的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换过。大家私下里称他‘冷血动物’……”
两天又过去了。
“白天的训练就像作文里老套的开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般,是一成不变的基本的步伐训练,立正、稍息、站军姿、齐步走、跑步走之类的。这些项目在以前的军训中都练过,然而出错依然难免,特步是齐步走,哪怕一个学生出错,都不算过关,这就好比是一个串联电路,如果短路或断开就通不了电。对此,林教官反复强调,不断为我们纠正,可谓不厌其烦,而我们却累得精疲力竭。
训练45分钟就可以休息10分钟,每当这时,我们就像散了架似的原地瘫坐着,顾不得地上的尘土什么的,平日里的那些小洁癖、穷讲究早失效了。每一坐下,大家就叽叽喳喳,像嘴被封住许久,突然获得说话的权利,不得不过过嘴瘾。最初,林教官还一副严厉的表情,呵斥着:‘不准说话,不知道说话也消耗体能吗?’很多同学就认为教官好好笑,本来幽默的调子在他那里就变了味。看着大家笑的回应,教官终于降了八调补充了一句:‘要说话,声音小点。’表情还是顽固的,声音里则少了冷酷,有那么一点点温暖。或许,林教官没有想象中那么不近人情。
一天下来,大家都累得话都不想说了,林教官说得没错,说话耗能。也有放松的时候,晚饭过后,林教官就会带着我们到草地上,围坐着,教我们唱红歌,虽然不是当下年青人钟爱的流行歌曲,但在这样的境地,却格外地吸引人。不得不承认的是,林教官的歌声很洪亮很敦厚,我们都学得很带劲,唱的很用心,更让人惊奇的是,其实林教官也会笑,在我们称赞他唱得好的时候。这个时候,他也会流露出温柔,不再是我们的教官,而是我们的朋友。于是他和我们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近了。”
这时,走道响起了教官们的警告:“睡觉时间到了,各寝室必须熄灯睡觉,不许说话,违者在操练场跑十圈。”
蓝青青慌忙打了一串省略号,匆匆合上笔记薄,放在枕头下。躺在黑夜里,依然辗转。军区的夜有一种遥远的寂静,把近处的耳语声变得很渺渺。林教官说了,明天开始每个寝室要轮流派两名学生守夜,说白了就是在楼门外站岗。想着想着,那些涟漪被抚平了……
“不准窃窃私语!”楼道何时想起的警钟,已经是蓝青青梦外的事了。
不知在哪里见过这样的文字:上帝是一种遇见,在我们彼此能够看得见的时候。而朋友何尝不是一种遇见呢?
军训期间,韩墨和诚轩之间的交集像两条螺旋线一样多,提水、打开水也就罢了,甚至连WC也在一块。他们的那个黑炭教官(称他黑炭算是便宜他了)也不知怎么的,老看他俩不顺眼:“你,还有你出列,你们去抬饭。”“你,还你出列,看什么看,负责我们方队的开水,快去!”“你你一起,去厕所,快去快回!”用轩是话说就是他们长得太帅了,磕碜(东北方言:丑陋)的教官嫉妒。如此,在黑炭教官的“你,你”中轩墨成了屡中不爽的组合,只要一听到“你,你”,他俩就知道有活干了。就是这样有意无意的安排,却成为另一种成全。
就像这时,照例他们出列为全队打开水。怪诚轩大意,被水龙头流出的开水烫到了,手指上立马冒出三个水泡,像三颗透明的珍珠。“badluck,这开水怎么爱上我了。”韩墨瞧见诚轩的手,想说怎么却终没有开口。“来,给我。”他将诚轩的提的两个水壶“抢”了过去,两手提四个水壶。
“韩墨!还是我来!”诚轩手上灼热的疼,又过意不去。他头也没回,淡淡的说:“走吧,回头找教官要点药搽搽,应该没大碍”。
这个小子,心是热的!轩竟小有窃喜,竟忘了手上的灼痛。
夜色弥漫,月亮被晚风吹出半个脑袋,目光温婉,军营在她的扫视下大意又清明。部队的士兵操练的声音如铿锵的歌,干脆的出没在静悄悄的军区,不时传进有心人的耳朵。
“谢谢!”诚轩酝酿了很久的字终于蹦出来了。早就想说了,可是韩墨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表情,使得他每次话到嘴边又硬吞了回去。黑炭教官安排他俩一起站岗(守夜),他有足够时间找说话的机会。
韩墨没有应声。两个人就这样尽职地站着。
半响。
“你手没事吧。”很随便的口气,问不问都可以调子。
“哦!”诚轩也随便答道,心里却嘀咕:这小子,真是欠揍!
两人再次沉默。
良久,诚轩打破了平静。“你小子!”墨甩脸盯了他一眼,继续说,“你也别太耍酷啦。我知道你帅,可帅的不是时候就是欠揍。”
“欠揍?改天,我们来个擂台,看谁揍谁?”韩墨不恼不怒,把充满语气的话说的平铺直叙。
“比就比,谁怕谁!”轩不屑道。
“怕谁?谁让你们说话啦。”黑炭教官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站好,头正,颈直,两眼平视前方。”
“报告教官,有一私人问题请教。”诚轩道。
“说。”真干脆。
“为什么总叫我俩做事。”
“谁叫你们长得没我帅。”教官压低嗓子说。
两人差点呕吐。
这一夜,他们的心不觉间贴近了很多。
“青青,你害怕吗?”说话的是一个长得很秀气的女孩——她和蓝青青是同班同学,在寝室里,她和青是最要好的。
青挺喜欢她。可爱的、文静的这位叫李索然的女生——浅咖啡的肤色,单眼皮,俊美的鼻子,肉肉的嘴唇。斜刘海后面扎着短马尾,悬在后颈上方,走起路左右摇摆;最可爱的是一笑起来左边就有一个醉人的酒窝,这样的不对称给文静的她增加了俏皮感。
蓝青青动了动身子,整了整帽子,说:“当然害怕了。”
她看了看表无奈的又说:“再坚持一个小时就好了,索然。”
月色朦胧,可两个女生依然觉得周围黑黢黢的。对青来说,一向诗情画意的月光比任何时候都显得诡秘,她尽量去想别的事,破坏自己的胡思乱想。
索然不禁打了冷战。原来她想到小说里每当月白风清之际,妖魔鬼怪就会出现在月光下,显露他们的真身。旁边的青显然也受了影响。
“索然,你听到什么了吗?”青惊呼。
索然竖起耳朵:“好像是什么音乐?”
“葬乐!”那是葬乐,青听过,她听过。
“葬乐?”索然一惊,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你别吓我,我胆子小。”
她偏头瞥见青的侧脸,在月色中显得那么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