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总是让人哭笑不得,比如仡佬寨,它就坐落在六枝特区相对富裕的大用镇。大用镇又用一条公路,现在是一条街道,把仡佬寨和其他寨子隔开。隔开后的寨子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边是良田万顷,一边是沙山坡地。仡佬寨就站在属于坡地的那一边。
大用镇始建于1992年,系原大用乡、凉水井乡、抵簸镇合并而成的新建镇。位于六枝特区东部,距特区人民政府驻地——下营盘,仅7。5公里。
仡佬寨顾名思义,就是仡佬族人居住的寨子。蒋行远清楚,仡佬族是贵州的“土著民族”,也是贵州最古老的民族。她曾经是统治贵州的民族,对贵州的历史和文化作出过卓越的贡献。一部沉甸甸的《九天大濮史录》,积淀了一个民族灿烂的文化。
但是,当蒋行远今天以一个文化保护者的身份走进这个仡佬村寨的时候,不由得不心生感叹。
蒋行远认真梳理自己脑海中珍藏着的仡佬族民间艺术,他所知晓的,无非就是两种。一种是舞蹈,比如踩堂舞、牛筋舞,狮子舞;一种是音乐,比如二胡、横箫、唢呐、锣鼓等。最让蒋行远记住的是仡佬族演奏的“八仙”乐曲,最富有民族特色。“八仙”乐曲是由八人使用二胡、横箫各一对和其他乐器合奏,音调十分和谐动听。那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蒋行远在一个村寨遇见一群老人的吹奏,虽然比不上孔丘听韶乐那么地让人陶醉,但他的确是激动了几天的。
当时他就想,这样的一支“八仙”乐曲,究竟还能流传多久?今天他再度想到这个问题时,突然觉得自己的能力是多么地微不足道。
那么,就让一支歌流传下来,让一个舞蹈流传下来。蒋行远这样想时,整个仡佬寨就在他的眼皮下,一群天真无邪的孩子,也来到了他的眼皮下。
该作怎样的打算呢?一个民族的文化传承,她必须得以血缘为纽带。他突然想起一个哲人的话,那哲人的话大概意思是这样的:一个伟大的民族,她得在她的女儿身上播下文化的种子,因为今天这个民族的女孩,明天是这个民族的母亲,后天就是这个民族的祖母。
蒋行远今天眼里飘浮的,尽是些失学的孩子。这当然是幻觉,但失学的事在今天的仡佬寨真的存在,那么,是不是就先从失学孩子的身上去寻找呢?
最让人揪心的是,在仡佬寨失学的偏偏是两个女童,他不敢联想,一旦联想,不知又要想出些什么岔路出来。
但还得有才艺。总不能因为失学这一个方面问题而忽略了才艺方面的问题,朝霞工程,培养的是跨世纪的艺术人才。
这倒是蒋行远的多虑。仡佬人家的孩子,在娘胎里就接受了艺术的薰淘,如果要说中华民族是哪个民族最先采用胎教,难道仡佬族就不算上一个吗?人家可是在歌声中相识,相亲相爱,在歌声中孕育生命的!
仡佬寨失学的女童就两个,一个叫刘喷,一个叫罗芸。蒋行远想,好钢得用在刀刃上,帮人得帮在急处,要是她俩在才艺上有两下子,就是她们了。
俩小姑娘不知道站在眼前的这些人,能够把她们重新送回学校的教室。当一行人让她们表演时,也许是出于本能,也没有任何的修饰。蒋行远觉得,她们好像就是在打开自家的针线包,把自己想要的,顺手就把它牵扯出来了。
还有什么比不加修饰的才艺更能打动人的呢?一个个舞蹈,一曲曲山歌,是那么的干净利索,利索得让他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几天来,他在六枝的奔波,总算在今天打下了一个结。蒋行远伸了一个懒腰,舒展了全身的筋骨,他得上路,在他的身后,还有水城和盘县,在盘县和水城的背后,还有一个大大的六盘水。那些今生有可能和“朝霞”有缘的孩子,现在肯定不是生长在“朝霞”中,他得把他们(她们)一个一个地往这条路上引,感受“朝霞”,并在“朝霞”中成长。这是那些尚未谋面而最富良知的艺术家们的心愿,也是他蒋行远的心愿。为了这些心愿,他得付出更多的努力。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在一些地方,制度已经缺失,那么,良心就是最后的那把尺子,他得用好这把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