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好友举办的一个网友俱乐部的篝火晚会上,慕悦琪刚刚签名登记完,顺手拿起了一杯果汁,还没喝下去,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慕悦琪。』
她微笑着回头,便看见那个二十岁左右的英俊男子,瞬间低落又带了一点迷惑的表情。
『怎么,你不是她?』
悦琪有点懊恼,她在网站上PO的照片是高中时拍的,和现在,多多少少有点出入,一般很讨厌别人和她较真,也很少有人较真,网友见面,看见这样艳丽的美人,欢喜都来不及,哪有心情计较照片上的小差距,悦琪传高中时的照片也是这原因,那照片不过是带点青涩的秀丽,哪能跟现在这样当家花魁的风采比,一来是尽量减少一部分好色之徒的骚扰,二来,就是给见面的人,始料不及的惊喜。
大多数时候遇到较真的人,她是懒得理的,可是这个男子实在太过英俊,明明是亚洲人,却隐隐有着希腊男子的轮廓,肤色凝白带着一点吸血鬼式的高贵,王子一般,越看越爱,她耐心的引导者她。
『那,照片是高中拍的,有些小差距很正常的。可能也是化了妆的原因吧,你仔细看我眼睛的形状,和照片很相似的。』
男子靠近了一点,仔细的看了看她的眼睛,最后还是失望的摇了摇头。
『你不是她,和相貌无关,是眼神的问题。』
悦琪低下头,撒娇一般的说。
『也许,是坏事做多了,眼神就变了吧。』
男子叹气,『不一样的,她的气质太森林了,就好像林中的精灵一般,就算只是照片放在那里,都能感觉到树叶间碎碎的阳光落在她脸上,她的眼神是透明的,看见她的眼睛,就想要跟她一起迷失,迷失在无边的秘境。』
悦琪注意到了他用她这个词,她这次是真的不高兴了,真是的,拿她慕悦琪当什么人啊,她是需要在网上用别人照片骗人的人吗?正要辩解,那男人又开口说了一句让她火大的话。
『其实你也挺漂亮的,为什么要冒充她呢?』
说完就走,背影没在举办聚会的小树林了里,气的悦琪在后面大喊。
『我才没有冒充呢。』
『嗨,美女,有心情去那边喝一杯吗?』身后又有人拍了她的肩膀,悦琪一回头,立刻便有了笑容,这个俱乐部,男孩素质都挺高么。
她端起杯子。喜笑颜开的跟着这个男人去了。
而树林的另一端,篝火找不到的地方,隐约的,露出了方才那个男子苍白的脸,他看着慕悦琪,眼神里透着渴望,一种可怕的渴望。
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四起少女失踪案了。
易成连跑完四个现场,累的头晕,不管是少女家中,还是工作的地点或学校,还有被报最后出现的地点,都完全没有线索,就仿佛失踪的少女是凭空消失的一般。连一点动静都没有被周围的人察觉。
易成坐在办公室,烦躁的想要砸桌子,请夏适时的端了一杯红茶,放在了他的桌面上。
『案子遇到死角了,就缓一缓,别太急躁。证据总有浮现的时候。』
易成苦笑,『我只怕我们拖拖拉拉的找到线索了,人都死完了。』
说完才一惊,不该跟请夏说这些的,做警察的,见多了死亡,原本都没有多大感觉,可是请夏不同,请夏近乎偏执的数着她手里欠下的人命,全都背在自己身上,一点也不肯放下。
正是易成不知所措的时候,电话再一次响起。
『老大,又有新案子了,不过这次有机会了,失踪的那个女人是在篝火晚会上消失的,死前还和一个男人在帐篷里过了夜,那小子我找到了,正在往局里带。』
易成立刻精神一振,一口喝下请夏端来的红茶,立刻被烫的皱眉。请夏站在一边偷笑。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我们恐怕抓到犯人了,等会讯问,你站在外面帮我看看,如果他撒谎,就立刻告诉我。』
『好的。』
被抓的男子叫谷加其,一间外贸公司的经理,26岁,相貌很是英俊,此时却颓靡不振的坐在审讯室里。
不管易成怎么询问,都得不到有价值的线索。
『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女人的事情,我们在网路俱乐部的聚会上遇见,谈着投缘,就在一起过夜了,我醒来之前她就不见了,没有人知道她去哪里了,她的失踪我完全不知情。』就算被抓来的狼狈不堪,谷加其依然振振有词。
『谷先生,你经常对初次见面的女性提出ONS的要求吗?这,好像不是像你这样有身份的人能轻易做出的事吧。』
『在那个聚会上,是不同的,』谷加其低头,羞惭的表情一闪而过,『那是一个交友网站,上面很多女人,都是援交女郎,这种要求,一般不会被拒绝。』
易成问了快一个小时,出来只见大办公室里各个神情古怪,请夏站在玻璃外,对着他摇了摇头。
『谷加其没有说谎的迹象,他的住所与工作单位也调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苏阳却神神秘秘的走过来,拖他进了办公室。
『老大,你看下,这是最近的失踪女子,慕悦琪的照片。』
易成一看,心里便是一惊。
那个女人,妆容鲜丽妖艳,但是层层彩妆之下掩盖的,隐隐就是李请夏的模样。
他看了眼面前白板上贴着的几张受害人的照片,每一个,不同的年龄阶段,不同的气质,但是,仔细看去,多多少少,都有一部分,和这个和他认识了近十年的女人有几分相似。
第一个受害人的粉色薄唇,第二个受害人的尖下巴,第三个受害人的半月形眼睛,还有第四个受害人斜分的乌黑长发,如果不是因为看见慕悦琪,他绝对不会发觉这样的细节。
他立刻吩咐苏阳。
『随便找个借口把请夏先打发走,这案子她得回避。』这只是他的直觉。
『好的,正好市郊那家少管所最近要搞活动,我让请夏去给那些少年犯做心理辅导去。』
『恩,继续去调查这些失踪少女的生活背景,再详细一点,一定要找到她们生活中的交集点,我再和谷加其谈谈。』
有时候结论其实就只有一步之差,四个少女的秘密,就在易成打开谷加其提供的网站的时候,全部被揭开。
易成很轻易的,在那家网站的友情链接,也就是其余几家影响比较大的交友站中,陆续找到了目前的五个受害少女的全部资料。
虽然五个人并不在同一家网站。但是网路的连结,却是相通的。
『共同点是,所有的失踪女子,都有参与援交行为。』易成给出了结论。
『妓女?』
『不算,援交和妓女是不同的,或者说,在我们的文化背景下,你可以认为她们都是暗娼。』
还不是没区别。苏阳翻白眼。
『援交,是指年轻女性将自己我照片和个人资料放在网站上,等待猎艳者,援交和妓女的区别就是,妓女背后有经营者,而援交女郎,自己对自己负责,而且援交女一般都是白领层或者学生,甚至包括三流艺人,属于有一定社会地位的阶层,或者可以理解为交际花。』
『依然是妓女。』苏阳下了定论。
『查案就查案,哪有这么多废话。』
易成有点不痛快,如果认真来说,李请夏,也算是援交吗?他并没有在任何一间网站上找到她的信息,但是他知道,她的ONS,恐怕比这些出来援交的高中生还要多的多,算是妓女吗?易成不愿意让自己的思路沿着这个方向想下去,但是却无法控制。
请夏,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一次打开电脑,找到了慕悦琪po上去的照片。
那还是十六七岁女生的模样,穿着橘色镶蕾丝边的无袖上衣,五官是他熟悉的模样,也许多年不见,时间又已经过去了十年,记忆会有模糊,他早已忘记了当初她的模样,忘记了她穿过的衣服,可是那样东西,没理由会记错。
照片上的少女戴了个小小的水晶饰物,落在衣褶之间,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注意不到它,可是,那个东西,易成绝对忘不了。
那年他在请夏家里给请夏讲物理题,起身拿冰淇淋的时候,失手打碎了请夏桌上的玻璃鹰,那是彩色的磨砂玻璃,请夏心疼的不行,他后来找了很久都没有再找到相同的来还给请夏,只能拣了块色彩比较明艳的碎块,找人磨了个小一点的水晶鹰给她,几乎便是原来那展翅高飞的模样,只是小了很多,只有尾指的指尖大小,请夏当时确实喜欢,戴了几个月,后来便也不稀罕了,她对于这些小物件,一向不怎么上心,戴过了也就随手放抽屉里不管了,但是,这样的挂件,在这个世界,都不会再有第二件。
照片中的少女,不是长的像李请夏,而是,这本来就是请夏本人。
易成立刻在Google输入了李请夏这三个字,最终,在他们高中的电子相册上,看见了那张照片。
时间飞速后退。
那一年是高一的艺术节,请夏在脸上涂了乌七八糟的印第安风格油彩,在台上唱了一首英文歌,他捧了一束白色玫瑰给她,下了场,她在后台匆匆卸了妆,请他吃KFC做答谢,那张照片,就是在KFC,由他亲手拍下来的。
背景还是KFC装修风格一贯的色彩鲜艳,照片存在电脑里,一过十年,当时的笑容就这样被永远封存。
他只是突然想起过去,便无法控制自己的伤感。
曾经的李请夏爱笑爱闹,能吃的就和个饕餮女一样,他每次都在她耳边喊减肥减肥,她一句也听不进去,照样活的大开大阂无所顾忌。
而现在的请夏,不管他怎么小心翼翼的劝,花尽心思约她出来吃饭,也最多只喝的下半碗粥,她安静的快变成了一段木头,却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候,突然情绪爆发失去自制。
十年光阴,就这样将那个女孩身上所有的美好,悉数摧毁,只剩下一个勉强支撑的躯壳。
会否这就是女人的天性,就算明知危险,也要不管不顾的跟上去。
那个黎明,她在欢愉过后,沉沉睡去,却被细微的声音唤醒。
她看见那个前晚遇见的男子,笑容里带着诱惑。
像精灵,就像他说过的,林中精灵一般。
他对她说,『悦琪,跟我走,我带你去看仙境。』
她躺在那里笑了,起身偏头最后看了一眼身边沉睡的男子,她轻手轻脚的穿上了衣服,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跟着他,走出了营地。
若他是落难的王子,她便似公主一般,随着他,在清晨的朝露还未被阳光蒸发之前,去他的国度,等到太阳初生的时候,他们会到达有着巨大的喷泉的王宫广场,他会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将王冠戴到她的头顶,她幸福的笑容,会和王冠反射出的,耀眼的金色阳光一样灿烂。
在那个莫名其妙的清晨,她想到的,就只有这虚无的童话。
童话里公主永远都会有勇士来拯救,而现实,未必就是这样。
她已经在这里被关了一天一夜了,从最初被推下来的慌张与放纵情欲的迷乱中醒来,才开始留意四周的环境。
郁郁的树林里,不知什么时候,靠着岩壁开凿出这样的地洞吗,倾斜着伸进地下,在里面可以看见外面的透进来的天光,可是,如果只是从林子里经过,绝对不会留意到这样隐蔽的洞口。
那个人英俊的面容,此刻在她看来,只剩下无际的邪恶与恐怖,他捧着她的脸,细细的端详她的容颜,琉璃色的瞳孔中,清晰的写着那样让人悲哀的渴望。
『不要害怕,我心爱的greenleaf,等到她死了,你就可以解脱了。』
悦琪大着胆子问他,『你说谁?』
他在笑,笑容温柔让人只看一眼便足以沉沦。
『我的greenleaf,我知道你在的,你被禁锢在凡人的躯体里了,不要害怕,有我陪在你身边。』他拍着她的后背,像抚慰受惊的孩子。
『乖乖的,我会将你的灵魂解救出来的,然后,我们一起,去森林的深处,你带着我,像精灵一样活着。』
她惊恐的想要后退,却在背后摸到了冰冷而又柔软的纤弱手腕,她回头去看,原本以为会有一个同伴,却看到死去的少女,青灰色的脸庞上隐隐透出深褐色的尸斑,那双与她形似的眼睛,无神的看着阴暗的洞壁。
『啊~~~~~~~~~~~~~~~~~~~~~~』她失声惨叫,那个男子及时的捂住了他的嘴。
『不要害怕,我的greenleaf,死去的,只是无用的躯体,你的灵魂,是不朽的。』
『求求你放了我,』悦琪无法自制的痛哭出声,『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照片上的人不是我,是我不对,我照着那张照片整过容,你摸摸看,』她抓起他的手,放在了她的眼角,『你摸摸看,这里还有缝线的痕迹,我真的不是那个人,求求你,放过我。』
男子温柔的环抱着她,声音低缓温和,『那么,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的名字,她叫李请夏。』
『谢谢你。』男子的声线清和有礼,悦琪松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这王子一般的男孩,一定不会伤害她的,这一刻她忘记了她背后的尸体,一心以为他真的会放过她。
女人啊,天生,都要被外表所迷惑吗?
他叹着气,在她耳边低语,沙沙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魅惑动人。
『那么,你就带着你愚蠢的虚荣,在这里腐烂吧。』
他的双手掐上她的脖颈,慢慢收紧,她不可思议的张大了眼睛,却发现世界开始在她的眼前变的模糊,空气一点点被抽离,胸口与咽喉的疼痛压着她,她挣扎着,却始终挣不开他双手的钳制,指甲划过他的后背,蓝色条纹的衬衫被她划的血迹斑斑,可是这一切吧都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她死了。
他站起身,不屑的将她不甘心的尸体踢到了洞穴深处,他爬出洞穴,开车回了家。洗去了身上那些腐朽的死亡气息,将带血的衣物用塑胶袋装着,塞进了垃圾箱。
他换上了雪白的新衬衫,levis的牛仔裤,Nike板鞋,转眼便是崭新的模样。
他面对巨大的镜子,整理了自己的发型,然后,在左肩上方的空气里,喷了一点古龙水,清冽的植物气息在四周弥散。
他很长时间的看着镜子,对自己微笑。
你是Greenleaf,我便是纳西索斯,这世上,只有我,可以带走你。
你只能属于我。
请夏做完少管所的活动,天色已经晚了,她打车回家,在街口的便利店买了两杯红茶,站着喝完了一杯,然后捧着另一杯,慢慢走过老街。
经过杂货店的时候,她看见一副红棕色的眼镜,很像几年前喜欢过的一个动漫人物戴的那个模样,一时动心,便买了下来,直接戴着,继续逛着,画了很长时间,才走到自己楼下。
正在包里翻找钥匙的时候,身后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
她烦躁的转过身,正要开口的牢骚被硬生生收了回去。
我的天哪,这个男人长的也太TM的魅惑了吧。
简单的平头下,是线条利落的五官,即使是在昏暗的路灯光线之中,也有说不出来的光彩从整个人身上透出来,就好像这个世界这个空间的光,一瞬间被他吸引过去了一样,白色衬衫下隐隐透出清秀的骨骼,暗蓝色的牛仔裤修出两条长而匀称的腿。站在这样出色的男子面前,请夏顿时觉得自己灰头土脸,她楞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吗,不禁对于方才的花痴行径有些懊恼,她立刻转身,继续找钥匙。
帅哥是罕见的,但是也不能因为看见一个帅哥就找不到北了,何况她也确实不是天性好色的女人。
『李请夏?』身后的人开口询问,语气彬彬有礼。
她很戒备的回过头去,对于能叫出自己名字的陌生人,请夏向来没好感,可是看见那个男人漆黑的瞳孔的时候,警戒就开始不自觉的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