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边的人说了很久,外边的人看得眼睛都发愣了,才听到吱呀门响的声音,只见七姑奶奶走出来,方若晨尾随。
“亲家奶奶……”李春芳一个箭步飞过去,堪比武林高手,到七姑奶奶面前,谄媚地称呼,瞧她身上穿的,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她胳膊上的纹路,感慨,“这是雕花样式,听闻很贵的,一两银子才一丁点呢!”
这么一个乡下人,真是没规矩。七姑奶奶心里厌恶,好在苏婆婆快速冲上来扯开李春芳,心里才缓和,用眼神询问方若晨。
“这位是我二伯娘!”方若晨多么不想提起李春芳的身份,却不得不提及她。
“是,是,是,我是若晨的二伯娘,离这里不远,就在那棵柳树不远的半撂子土堆旁……”李春芳恨不得七姑奶奶,到她家歇上一阵子,好好款待,指不定有什么好处得。
“原来是若晨的二伯娘!”七姑奶奶点头一笑,伸手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玉镯子(为了打赏下人准备的)递给她,“出门仓促,没个见面礼,这点小心意,望二伯娘别嫌弃。”打点好方家的亲戚,以后办事没准还能指望上。这点长线投资,她还是舍得的。
“不嫌弃,不嫌弃!”李春芳双手接过去,背着众人,用牙齿咬了一下,心里暗道是好玉,可得好好放在家里了。
李春芳不劳而获,羡煞了周围人的眼睛,凭什么她可以得到七姑奶奶的打赏?
“方老爷,若晨,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以后有机会,再闲聊。”七姑奶奶看着周围的人,心中厌烦却要表现大方。
方禾并不欢迎她,想到之前去黄家,她盛情款待,也就放下架子点头应一声。
七姑奶奶正要出门,方若晨叫住她,让她把那两个箱子带回去,她用不上了。
苏婆婆告诉她,那不是贵重的物什,都是她平常换洗的衣裳,下人浆洗一遍,还带着荷花味道呢!
方若晨屡次说她已经恢复平常百姓,那些衣裳,太贵重,没有资格拥有它们,还望七姑奶奶不要践踏了衣裳。她坚决要她把东西带回去,七姑奶奶也拗不过,只得吩咐下人把两箱子原封不动地搬回去。
李春芳看不过眼,非要替方若晨拿下那衣裳(不止是十两银子的数目)被方若晨恼怒的眼神逼视下放下拦下人的手。
方禾、邱和月对视一眼,女儿走出来了,心里很高兴。
七姑奶奶走了,村民们除了惋惜,再也说不出什么,权当看戏,告辞离开。李春芳责骂方若晨是个没眼的,白白把银子往外送,也不体谅体谅家里的处境,脑子生虫了不懂思考。
“二嫂,我看你是想自己霸占了吧!”高香进门就听到难听的话,听不过去,才主动说出她的目的。
“老四家的,你整天逮着我不放算怎么回事?”李春芳一听,心里不舒服,走上前,“就那天下锄头试了你那三步远的地,你就记仇给我难堪?回家老四没给你教训吗?”
“二嫂,你这话说得……”
方禾狠狠敲了一下拐杖,这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总是要生事端。鉴于方禾突然间的怒气,两人停止吵架的趋势,冷哼着在一边。李春芳拨弄手中的镯子,在高香鄙夷的神情下,强调是七姑奶奶送的,高调地出门去了。
高香是来送药草,是丈夫从城里带回来的,有助于方禾的伤势,盼儿的身体不舒服,照看一下,这才耽搁了看好戏的过程。
方禾感激弟弟的情谊,收下药草。
高香看了看方若晨,寒暄一阵,便回去了,她担心盼儿的身体不太好,说起来,方盼儿的身体,也是这两年差起来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整天病怏怏的没点活力,药草吃了不少,一阵子正常,一阵子松懈,真是教人难过。
“若晨,你能想通,爹娘就放心了。”方禾在众人走后,欣慰地对方若晨说,“咱们,都是农人,始终配不上城里的公子少爷,本本分分地过好我们的小日子,爹保证,你不会受到委屈。”
“爹,这些,我都明白的。”方若晨眼泪流了下来,有这样一个疼惜自己的爹,不知道是上辈子修了什么福分得来的。
“傻丫头,哭什么哭?”方禾用长满茧子的手,替女儿擦干眼泪。一家人盼的,就是她能走出来,日子还得过。
“哇!表姐!”那边邱若雅哇哇大叫,方若晨赶紧冲过去,只见她抱着晚儿闭着眼睛哭喊。方若晨走过去一看,才知道晚儿,尿在她身上。好笑地看着她。“哇!哇!给你、给你!”把晚儿放在她手上,快速冲出门去。
这一晚,邱若雅都在洗澡,邱丰耀责骂她好多次了。
“童子尿,多好的东西,都落在你身上了。”邱明山难得见姐姐出丑,笑话她。
“你试试!”邱若雅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别整天跟爹在城里,有本事,你抱抱晚儿,我保证她会优待你这位表舅的。”
“我又不是女人!抱什么孩子!”邱明山嫌弃地说道。
“爹,你看明山多嚣张!”
茶馆厢房里,黄竹轩正安静地坐着,对边是崔莲开。自那天和乐声后,崔莲开一直想见他,苦于没有机会。
过了几天,黄竹轩的身体不太好,走出房门,刚巧遇到同时出门的崔莲开。
“这位公子精神状态不太好,是多日积劳所致!”崔莲开觉得是个机会,看到他一直神情萎顿,便直截了当地说明缘由。
黄竹轩皱眉看她,她是药师的女儿,想必也是知道一些症状的。
“有劳姑娘提醒!”淡淡的,听不出感激与否。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这些天,总是睡不着,心里似乎有事情。躺在床上,就一直想,一直想,除了店铺上的事情,似乎没有其他的了,为什么心里总是不舒服呢?
难道真的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呢?最近的日子,他能想到的就是方若晨犯错,族人恼怒,惩罚她。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一直在为她担心。
可那该死的自尊,最终没能让他放下身段回家看望。
“若是公子不嫌弃,小女子可替公子把脉,开一副药,让公子恢复常态。”崔莲开在他沉思的时候,对他的印象很好,主动提出查看他脉象,从而完成接近他的目的。
“在下先谢过小姐善心,在下还有事,先行告退!”黄竹轩并不想多逗留,他还要到杜府与杜老爷商量一些事务。
崔莲开盈盈跪拜,算是客气。他也没留意。却不知道,以后的每天早上,他都会遇到崔莲开。在她多次强调身体重要的情况下,决定见她一面。
“黄公子,这几天一直烦忧你,是莲开太过执拗了!”他一直不开口,身为女子的崔莲开,心里很不是滋味,最终只能大度地开口。
“崔小姐医者父母心!有劳了!”黄竹轩淡淡一笑,说是笑,其实一点笑意都没有。他主动把右手放在桌面上,让她查看。
崔莲开小心翼翼地抬起素手,隔着衣服,轻轻地放在他的手腕上,感受到那股强劲的脉搏时,心中竟然跳动得猛烈。
“脾胃所致,忧思难过,黄公子怕是要放下心头烦忧,静心休养一阵子,方能解除病症。”
最后,崔莲开放开手,微笑地说道。
忧思难过?会吗?黄竹轩皱了皱眉头,他忧思的是方若晨为什么不亲自给他写信。难过的是娶了个不懂他的妻子。
崔莲开仔细地看他的眉宇,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他如此难过呢?早就叫人打听他的身份,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弄明白。
“万事都有定数,黄公子还是不要想太多了!”崔莲开难得遇到一个比较心仪的男子,想给他留个好印象,便从中找话题。
“有劳崔小姐看病,待会儿我家下人会送上诊金!在下还有事,先告辞!”
听完她的话,黄竹轩心中更加难过,不是他不想,而是事实在眼前,由不得他不想。现如今,他只想静静地理清思路。
“哎……”崔莲开站起来,看着他打开门出去,想追出去又怕失了身份。
说来也巧,就在黄竹轩离开后一会儿,查探身份的人来了,把黄竹轩的身份家底全部告诉她。
“想不到,年纪轻轻如他,居然有妻室!”
崔莲开心中一阵刺痛,快速走到窗边,看着那个匆忙离开的背影,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还算入眼的人,居然是别人的丈夫。
如果她再继续纠缠不休,就只有做小的份,她的骨子里是那么骄傲,怎么可能做小。
难道这份感情,就那么快夭折吗?
“六小姐,小人还探听到黄竹轩的妻子,已经被他的母亲以他的名义休弃了,据小人的情报所知,他还不知道。”看着小姐好不容易有个心仪的对象,下人赶紧把还没说完的话说完。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等过了三年,自然认为她已死,那么,他便能再娶!”
崔莲开急切地说道,她很聪明,马上知道黄家瞒着黄竹轩,定然是不想让他知道。
他只要在这里,她就有机会,以她的智慧跟美貌,还有深知他内心的孤独,就不信征服不了他。
看着温和的六小姐一下子变成样子狰狞,下人丫鬟心里一阵打鼓,暗想是否要把她的症状告诉老爷。
“你们不准向我爹提起任何关于黄竹轩的事情,他若问起,就说本小姐很喜欢江陵一带的风景,想多待一会儿!”崔莲开看出他们的心思,马上警告。
他们父女的相处,还真是奇怪,明明是一同来的,却要分客栈,还要不相见,由丫鬟小厮转达各自的状况。
黄竹轩独自一个人走在江陵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擦肩而过总是那么焦急。
其实他不喜欢在外经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想要说个话的人都没有。可他更加害怕回家,在家里,他总是害怕接受虚假的目光,每个人,表面上对他好,其实不然,敏感如他,是可以感受到的。这辈子,真正关心他的人,有两个,一个是七姑奶奶,一个就是方若晨。这也是他为什么那么在意方若晨的信件的原因。他渴望得到她纯粹的爱。尽管他知道她嫁给他,是出于无奈,或许她心中有自己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