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身旁的三个哥哥是否需要喝点自家婆娘酿造的烈酒时,他们纷纷摇头。大家向他解说酒虽好,喝多了却伤身的道理。告诉他,若是想要孩子,最好还是莫要再把酒当水喝了。
当头一棒,宋武提酒壶的手抖了又抖。还有这一档子事?难怪自己总是未能如愿做父亲,原来是自个给害的。想到家里冷清苦等自己的妻子,心中愧疚。
“这次无意中碰到了三位哥哥,若是我家婆娘能生个孩子,老宋我,上刀山下火海,随叫随到。保准算话。”狠狠拍拍自己的心口,宋武就差没跪下谢恩了,也不说什么了,扔了酒壶,站起来,宣誓要戒酒。“往后,我宋武滴酒不沾,若是做不到,天打雷劈。”豪气冲天,爽朗的性子表露无遗。
“快别这么说,咱们在外行走的商人,常年遇到天灾,可要注意话语,千万别惹火上身了!”万里行有心劝解宋武。有道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商人最怕的就是话语的应验。
“呸,呸,呸,瞧我这乌鸦嘴,我甘愿罚酒三杯!”宋武刚拿起酒壶,便觉察到六只眼睛盯着他,赶紧悻然地盖上盖子,“瞧我老宋的记性,真是该打。”
“你呀,可要注意了!”笑过的钟廉用手指着他摇头。
“是,老宋我,再也不带酒!”
四人又畅谈一番,茶水添了又添,笑声一阵又一阵传出窗外。
“丰耀兄,前些日子,我在江郡泸州遇到了黄竹轩,他好似是你外甥女的夫婿,生意做得挺大,似乎与‘潇洒公子’成了朋友,还有,王爷那边的茶坊,他也想涉猎……”钟廉,提及在外做生意的黄竹轩,一时感慨于他的能力,从而忽略了前几天听到的传闻。有些事,总是能从遥远的地方谈及,从而引起别人的伤心事。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邱丰耀一听,叹了一口气。生意做得那么大有什么用?连自己的妻女都保不住。黄家休妻的真相,他托着江湖上的朋友连夜查清楚了,原来是柳诗婷跟她的娘家一手操持的。有时候,不得不替黄竹轩感到悲哀,他在外辛苦地经商,无非是想让家里人过得好一点,哪知道自己的母亲都那样算计他。
钟廉一听他的话,看他的表情,何其的聪明,马上明白自己说错话了。不断地道歉。期间还贬低了黄竹轩不懂得珍惜方若晨,那个好女人。之前,他们见过方若晨。
“呵呵,不说那些虚无的了,丰耀兄,这一次,我们几个能相逢,真是莫大的缘分,咱们痛饮一顿如何?”万里行赶紧给众人台阶下,缓解尴尬的情形。
“好,不醉不归!”
最郁闷的莫过于宋武,赶上痛饮的时候,就是他戒酒的时候。
小厮赶到梨花坊,把手中的信件亲自交给在洗衣服的方若晨,告诉她,是七姑奶奶叫他送来的。抬头瞧见漫山的梨树,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轻轻地呼气,吸气,一阵子神清气爽。乡村的气息果然浓郁。
七姑奶奶给的信件?她怎么总是写信给自己呢?方若晨一阵子沉思,接过信件。
“若晨,是谁来了?”邱和月走出来,看到一旁站着的小厮,心中很是疑惑。
“娘,是七姑奶奶托人送来的信件!我正要看呢!”方若晨如实告诉她,顺便把手中的信件递给她。
“既然是七姑奶奶给你的,你就好好看吧!”邱和月心里一喜,七姑奶奶,她是知道的,挺好的一个姑奶奶,真希望她是送来好消息的。也不打扰女儿看信,巴巴地回屋照看外孙女,恨不得小小的晚儿就此能听懂大人的话,好分享这等好事。
信上说,邱家姐弟闯入黄家意图谋害表少爷,看在亲人的份上,把他们关进柴房里,需要方若晨去一趟,才能放他们。
方若晨看完,心中的焦急多过顾虑,走到房门边,向母亲说一下,“娘,我要回黄家一趟,晚儿就交给你照看了!”就跟着小厮往门前,坐上马车往城里赶去。
“太好了,七姑奶奶来信了,要带若晨回去了。”看到晚儿还在睡觉,邱和月亲切地摸摸她的头,“晚儿,肯定是你爹回来了,你又是黄家的小小姐,你们的苦日子到头了!”
眼中是殷殷切切,真想插上一双翅膀,飞到祠堂,把女儿回黄家的消息告诉乡亲们,让他们看看,到底是黄家的媳妇,他们不敢怎么样,最后还不是叫了回去?谁敢小瞧?
送走了三位,邱丰耀颓然地站在热闹的大街上看着来往的路人。想到刚才他们总是有意无意提到黄竹轩,一方面替方若晨不值,她那么好,怎么会落个被抛弃的下场。另一方面又替她可惜,黄竹轩生意做得够大,荣华富贵即将滚滚而来,而她却没有福分消受。真是造化弄人啊。感叹之余,想到她昨天醒悟过来,今早,早早起来在厨房里忙碌,幸好她没有想不开,心中又是一阵子的安慰。正要往店里走时,远远看到往这边走来的方若晨,愣了一下。
方若晨一看到他,喜形于色,急切地走过来。“舅舅,我有话跟您说!”说了一句,走进铺子里。
邱丰耀以为她想知道黄家的一些事情,认为她放不下,想做点什么事情。心里表示无条件支持后,跟了进去。
信件在手,邱丰耀瞧了瞧方若晨的脸色,平静如常,似乎不太正常。正想着会发生什么事,在她示意下,翻看了信件。
看完信件,邱丰耀狠狠地把信件扔在桌子上,脸上怒容毕现,“这两个兔崽子!我就知道不省心。”
右手扶腰,俯身敲了敲桌上的信件,恨不得把它撕了。担忧的眼神出现,坐在椅子上想对策,换左手扶腰。
缓过来的方若晨冷静多了,分析着目前的情形。“舅舅,按理,他们闯进黄府,是要送官的。他们却没有这么做,若晨猜想,他们恐怕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想息事宁人。”
邱丰耀同意她的观点。黄家财大气粗、府中两位老爷胆小怕事,送官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可他们却没这么做,恐怕除了息事宁人外,还想从中捞点什么。
黄家要什么没有?从自己小本生意上,能拿点什么呢?转念一想,邱丰耀又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够精密。以什么借口进黄家的门?这才是头疼的地方。担心子女的情形下,他感觉脑袋一片空白,连带着思绪一团混乱。
方若晨细细观察他的神情,最后提出由她出面,向暗中寄信言明的七姑奶奶讨个人情。
“若晨,你……”邱丰耀像见怪物一样站起来左右瞧她的神情,怎么也想不到她可以变得那么淡定。毕竟那里是她的伤心地。
“舅舅,我很好!”方若晨不想对此解释太多,用一种轻松的笑容诠释无所谓。也可以说,这时候的方若晨,根本就不是她本身,而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扶持她变得理智。
七姑奶奶为什么多次帮助若晨?是好心还是另有所图?邱丰耀再次拿起那封信,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的缘由。
至于七姑奶奶为什么要提供帮忙,方若晨并没有深入思考。只是告诉他,自己虽然被休弃了,怎么说也付出过,看在过往的份上,府中的人不敢对她怎么样,只要见着了七姑奶奶,相信她会放了邱若雅姐弟。看他犹豫,浅笑地指着屋顶,说明天色不早。“舅舅,我收到信件已经是午饭时分,随着林三郎的马车赶过来,又花去了一个半时辰。若雅跟和山,估计早饿了。我再不去带他们出来,饿坏了,心疼的恐怕是您了!”
“可是……”邱丰耀担心子女没错,可也不能让她去承受被人嘲笑的痛苦。
“舅舅,您若是不放心,跟我一起去吧!”方若晨说道。她心里也是害怕的。谁能坦然地面对别人的讥讽?她都可以想象得到黄家的人见到她,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连自己的二伯娘都可以那样讽刺自己,何况是外人?
邱丰耀点点头,吩咐掌柜看好铺子,心细地带上几个年轻的伙计前行,一行人目标明确地往黄府的方向走去。
一路走来,总有几个人眼尖地认出方若晨,顿时,风言风语又开始展开了。有点人说她打了婆婆,还敢出现,没有羞耻心。有的人说她估计是来城里看是否有好人家,改嫁来的。
什么样的猜测都有。当大家看到她往黄府的方向走,议论声加大。怀疑中带着好奇,跟着他们的背影过去瞧个热闹。邱丰耀的眼睛若是能杀人的话,他们已经死了千百回了。当事人方若晨,一点都不受影响,慢慢地前行。
柳诗婷的马车,被快速赶来的小厮拦住了,他即刻把早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她一听,狠狠一拍大腿,“什么?有人闯进黄家,想行凶?”顿时吩咐马夫赶紧回去,想不到才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发生了那样的大事。
很快,她就到了黄家,听完黄六爷叙述完邱家姐弟的做法,以为他们定然是方若晨怀恨在心,报复黄家才吩咐他们做的。刚想说些什么,就有人跑到黄家通风报信,方若晨朝黄府来了。
倒要看看方若晨有什么能耐。
等他们到的时候,接到消息的黄四爷、黄六爷跟柳诗婷已经在大厅里候着,想看看她能有什么资格带走两人。
门庭小厮通报一声,柳诗婷默许的情形下,一行人畅通无阻地来到前厅。
两队人眼睛对视,电石火花顿时激起。柳诗婷恨不得眼前的方若晨,矮一截,最好匍匐在自己面前求爷爷告奶奶请求原谅。
黄四爷本着看戏的神情,淡淡地扫视了他们。
黄六爷胡子翘了翘,冷哼着、瞪着怒气滚滚就要发作的邱丰耀,示意丫头停止捶背的动作,总是觉得他们回来除了带走人外,还要捞点银子什么挽回点损失。
双方都不开口。场面一片祥和。只有站着的小厮丫头才感受到一股无形的逼迫感从两边蔓延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