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表嫂被休弃的事情?”院子里,忍着身体上的疼痛,表少爷质问七姑奶奶。“表嫂那么好的人,怎么能被休弃呢?表哥回来,他知道事情的缘由,该有多伤心?”他不知道黄竹轩到底什么心思。他不允许方若晨带着女儿离开黄家。一个女人,在外边除了接受百姓们的唾液外,还能得到什么好处?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去看表嫂过得好不好。也想写封信告诉黄竹轩所有真相。
知道儿子的秉性,这个儿子,就是太实诚了,根本就不知道大户人家为了那点银子,可以做出很多肮脏事。又不忍心他知道真相。想来想去,把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情略微提了一下,假意坦诚什么都不知道,把责任通通扔给柳诗婷。为此,宫常顺的心里感觉颇为舒畅。
母子两心中的隔阂消失了,想到柴房里关着的姐弟,一时敬佩他们替表嫂出头的勇气,宫常顺主动帮他们求情。
“常顺,不要忘了我们是身份。我们是寄居在黄家的外人,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你也知道,黄家是大户人家,规矩甚严,破不得。关着他们,让他们长点教训也好。”话虽是这样说,心中却不这么想。她早在进门之前已经眼神示意苏婆婆到外边让人把消息传递给方若晨。让她来府中一趟,向她表述一下自己的关心,顺便卖她一个面子,以后办起事来,也轻便不少。之前还担心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不知道要找个什么借口见方若晨。想不到她的表弟妹送上门来。
七姑奶奶每时每刻都在算计呀。
寄人篱下,永远是个痛,宫常顺的记忆中,童年是不幸的。很小的时候,父亲便死去了,家里的伯父叔父们总想分了他家的财产。好在黄老爷怜惜妹妹无依无靠,带他们到这里住下。不然,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自然,家里的财产也被他们瓜分了。在这里,吃好穿好,就算是这样,他多次想要摆脱“表少爷”这个身份,谁愿意时刻被人暗示自己是个外人?只不过,暂时还没有能力离开。他非常明白,外人眼中,他们母子不在自己的家里住,跑来这里跟黄家人争家产是多么地不知羞耻。天地良心,他一点都不在乎他们的钱,只想着等自己长大一点,考取个功名,带着娘亲到别地生活。
“常顺,娘亲也知道若晨是个苦命的孩子。黄家欠她太多了!”察言观色,瞧见儿子脸上的内疚,加一把劲,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过两天,你歇学的时候,顺便去‘梨花坊’看望若晨,看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宫常顺心里刚好有这样的想法,转头虔诚地对七姑奶奶点了下头。表嫂的未来,怎么也要关系一下,言辞中提到把自己积累多时的那点银钱送给她。他的做法,得到母亲的赞同,让他心里好受了一点,当看到太阳逐渐高升,再次提到柴房中关着的姐弟。母亲的意思,不关上一两天,邱家姐弟就不会害怕。以后还不定会不会再次做出一些让人无法预料的事情。
“四爷,七姑奶奶那样做,惩罚轻了!”黄四爷再次坐在躺椅上,此时,旁边伺候的是贴身的小厮兼参谋黄半松。此人最擅长出些小主意。深得黄四爷的宠爱。
“七妹那样做,也不是没有道理。试想,她一个妇道人家,又寄居在家里,做起事来总是有所顾忌。毕竟那方若晨也是竹轩的妻子,倘若得罪了,万一竹轩不同意休妻,那方若晨还是要回来的,到时候,得罪她的人,还能有好果子吃?”黄四爷惬意地喝一口丫鬟倒好的茶水。热闹看完了,也该好好歇息。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远处黄六爷的院子方向,“刚才精彩的戏,老六缺席了!”猜测各种可能,他该不会是以为债主上门,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了吧?那真是有趣多了。掀起嘴角,心中不知道多高兴。
“缺得好,这样一来,咱们对六爷的性格更加明了,真要争取来,他怎么会是四爷您的对手呢?”好话要当场夸。黄半松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引得黄四爷胡须上翘,心里像灌了蜜糖一样甜。前儿某位姑娘的伺候也不是那么一回事。钱,总是让人爱慕。
黄四爷不愧是黄六爷的哥哥,了解得非常透彻。他说得没错,此时黄六爷还在房间里指使门外的丫鬟离得远远的,莫要烦自个。他多次瞧了瞧床底下,眼角的余光留意房门,只要房门一被推开,他就钻进床底下躲避去。这等出息,也不怕丢了黄家的面子。
黄府发生打斗的事情,柳诗婷一点都不知道,她此时正在娘家会见兄弟姐妹,把带来的几个大箱子的东西让他们分了。
她以前在家,就是一个不受重视的人,若不是机缘巧合,她根本就不可能嫁给黄老爷。
本以为嫁给黄老爷会提升地位,哪知道嫁过去,空有夫人名分,没有实权,娘家人看她没出息,更加瞧不起她。
好不容易等到黄老爷离去,娘家人逮住了机会,不断叫她到黄竹轩面前诉说给她实权的事情。
多次诉说无果后,她也就认命了。
方若晨的到来,彻底把她心中的野心激发出来,一想到一个农家女的权力大过她,怎么会舒服?又想在娘家人面前拾起面子,只好铤而走险,趁机休弃方若晨。
计划精密有效,实权在手,她不断地给娘家人送来东西,得到他们的尊重跟看好,面子上去了,心情也好得不得了。
人一旦有了野心,就会有雄心,她打算把黄家的人慢慢地换成柳家的人,光是儿媳妇这个名额,她就打算给大哥的嫡亲女儿柳三小姐。
“姑姑,近些日子我一直在学习您说的东西,一直没上门看望你,真是过意不去。”柳三小姐开心地走出来,走到她面前。
“三儿,学习东西要紧,我看你表哥也没那么快回来,为了让别人看不出端倪,你也别总是到黄府去,免得姑姑为难,好吗?”
“姑姑放心,三儿知道怎么做的!”柳三小姐点头,只要能嫁给表哥,就算不去黄家又如何?何况她一点都不想去黄家,她害怕见到七姑奶奶。
“妹妹,家里备了午餐,留下来吃饭吧!”柳老大谄媚地说道。
“有劳大哥了!”柳诗婷很是享受娘家人的青睐,她就要留下来吃饭,让他们想办法讨好自己,之前受过的委屈全部要回来。
就算如此,她也有一个习惯,就是吃完饭就要回黄家,她无法忍受家人虚假的奉承。
“姐,你能否停歇一会儿?”柴房里,邱明山斜靠在柴木上,嘴里叼着一根从稻草里拔出来的草丝,不时地嚼动。邱若雅来回走动,使得他神情不耐烦。进都进来了,瞎着急也是没有办法的。还不如好好地坐下来,保存一点体力,等到月上柳梢头,再做打算。
邱若雅瞪了他一眼,走到小窗子边看向天空。一股惆怅蔓延开去。都怪自己看不清形式瞎碰撞,结果,撞在枪口上了,这时候,连个求救的人都没有。
就在两姐弟沉默的时候,宫常顺在小窗户外站好,递进来一包吃的东西。
“滚,我们不要你的东西!”邱若雅拍了他的手一下,纸包掉在地上,蹬了一脚挨着邱明山站好。这里的人都是像他那样假惺惺的吗?黄家的人真是够虚伪的,一方面关着自己,一方面拿好吃的伺候,这算怎么回事?表姐是怎么在这个火坑里住了一年多的?
宫常顺看不清他们的样子,也可以猜测他们心里不舒服的原因。这放在谁身上,都接受不了。好说歹说,一阵子都没得到响应,只能颓然回去了。
“明山,这下子该怎么办呀?昨天爹已经明确要求咱们不可以做任何事了,我都有点不想看到他的样子。”邱若雅颓然地坐在柴木上,一想到再次见到邱丰耀,看到他吹胡子瞪眼睛的表情,心里就很内疚。
“爹会支持咱们的!”邱明山倒无所谓,他非常清楚邱丰耀会生气的原因是他们姐弟没什么本事还要逞能。
姐弟叹气地看着窗外的天空,担心家人什么时候才会知道,几天才来,到时候估计得饿死了。
“务必把信件交到少奶奶手中!她越早知道越好!”
门外,苏婆婆把一封信件递给自家院子专门备用的小厮,让他快速把信件交到方若晨的手上。
“是!”小厮点点头,快速地消失在外边,到马厩找快马车去了。
一大早就进城来查看账本的邱丰耀,还不知道一对儿女已经在黄家的柴房里关着。这会儿正高兴地跟路过店铺的三个老朋友打招呼,热情地把他们迎进铺子里,到待客的专属房间坐下。吩咐下人奉上最好的茶,捧上新鲜的糕点,送上香甜的瓜果。说着以往走商道的趣事。每说一个共同的经历,哈哈大笑。
“好茶,真是好茶,我们几个,常年在外,很难得喝到如此清醇的好茶。哎呀,丰耀兄,你现在的日子,可真是美满。我听闻你的一对儿女都快要成亲了。算起来,咱们几个,就数你最有福气,真是羡煞旁人啊。”身形瘦削、长胡子、浓眉毛、宽鼻子,绰号“万里行”(从年轻的时候就开始走生意,从南到北,没有哪个地方没有去过)的中年人放下茶杯,先赞美茶香,再感叹羡慕的缘由。
“哪里、哪里?他们还是小毛孩,等着父母的疼爱。”邱丰耀客气一番,心里却美滋滋的。同行同年龄的人当中,有多少个人有儿有女的?要么都是儿子,要么都是女儿,要么没有子嗣。他现在,也算是满足了。
“丰耀兄就别谦虚,你可是咱们这老头子们的典范呀。”矮胖个子的钟廉一听,这等羡慕人的事,也只有邱丰耀能谦虚成这个样子。要是自个,早就高兴得胡子绕天梯了。
“就是、就是,丰耀兄,有空,你得告诉我怎么让我家娘子替我生个一儿半女的。这辈子,我就了无憾事了。”年龄最小略懂武功的魁梧汉子宋武倒了茶水,取下挂在腰间的酒壶,狠狠地倒了一大杯酒一饮而尽,意犹未尽地呷一口气,“嗯,好酒!”平生他最喜欢的就是浓烈而有粘稠的酒,后劲大,全身热乎,力气才大。像他经常走访山野,跟猎户购买野味的人,没点胆量是不行的。全靠酒支撑着那个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