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把整张脸埋进碗里去吗?”面具帅哥夹了一块鲜藕吃了,好奇地看着她。
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闻言啊一声抬起来,鼻尖还粘着几粒米饭,半空中与他目光相接,脸不由得腾地一下烧起来,连忙摆手说:“没,没有啊,我……我就是觉得这饭挺香的,闻闻,闻闻。”
楚昊祯伸手掸掉她鼻尖的饭粒,端着白玉瓷碗静静地瞅了她一会儿,叹口气说:“小肖说的挺对。”
“啊?”
“小肖说他不应该和一个……弱,弱者计较。”
“啊,那就是说他不会把我的浅月阁给拆了?”
“是吧,不过他已经把我的逍遥阁给拆了,所以在逍遥阁重建好之前我只能在你这里将就一下,吃完饭让瑞珠把东西搬过来吧。”楚昊祯说得风轻云淡。
闻言丁小豆一个趔趄栽倒桌子底下去,好半天才爬起来,“王府中这么多房子,哪间不好住,非来我的浅月阁。”
“我怕热。”浅月阁临柳月湖而建,每日晨昏皆有冰凉的湖风灌进来,的确是个消暑的好地方,他怕热所以要选这凉爽的去处也是合情合理。楚昊祯嗒一声将饭碗搁到桌上,抬袖擦了擦嘴,“还真没你做的茶叶蛋好吃。”
“我能不能搬出浅月阁,把它让给……”你字尚未出口便被面具帅哥截断话头。“不行,你必须和我一处呆着,不然晚上踢被子谁给你盖。”理由好充分的说,顿了一顿,“还有说梦话的时候没人接你话茬多不好啊。”
丁小豆已然满脸黑线,他昨夜果然是留宿浅月阁了,连踢被子说梦话都被他知道,这面子丢得有点点大……
楚昊祯对她的表情视而不见,摇着十二骨折扇踩着四平八稳的步子,丢给丁小豆一句“吃多了消消食”便步出了浅月阁。
无忧阁,棋盘两侧师叔侄各坐一端。
一白子轻落,楚昊祯依旧摇着十二根铁骨的炫黑扇,淡然道:“我在王府设下的结界唯有三人可以破,蓝凤云不在此列。”
肖易水执一颗黑子仔细研究着棋局,头也不抬回:“此三人其一是你的师父我的师爷无为道长,其二便是你的师兄我的师父风清子。”研究了一番将棋子落到盘上,继续道:“其三,便是三界功力最高的素和沐卿。”
楚昊祯微挑嘴角,半边面具有光滑过,慢慢地将折扇一折一折收起,道:“我师父和你师父都不需要冲破结界入府。”收好折扇的手微顿了顿,凝眉道:“素和沐卿若要对漪儿不利我们联手也不一定阻止得了,何须易容潜入王府?”
肖易水用手摸着下巴,思考良久,说:“也许他也是知道那十六字谶言,想把窦玥漪弄到身边助他得到天下?”
“七星拱月,凤转回鸣……”谶言的石碑发现于百年前的云峰之巅的雪花池底。谶言应该有十六字,可是石碑上的后八个字却在被发现之初便被人用利刃削去,维尚可辨认的便只有一个窦字。一束阳光从窗外斜进来,楚昊祯背光而坐,面上的表情不甚清明,语气依旧平淡,“素和沐卿已是魔界之君,他的野心也许真的是要一统三界。”
肖易水一把推开棋盘,上面的黑白棋子抖了几抖都乱了位置,说:“你就好事多磨吧,赶紧和窦玥漪成了亲不就万事大吉了,何苦这样左思右想的。”
成亲?心中咯噔一下,若她还是那个懵懂不谙世事的傻丫头倒是好的,可是如今她已然三魂归位,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傻丫头,不再牵着他的衣角叫他明溪哥哥,不围着他让他哄她睡觉,甚至忘记了蜜酿茉莉花茶的味道……三魂归位却忘却前尘,她的心念之间只记得她是穿越千年而来的那个小女子。师父曾说她若醒来是他的幸却也是不幸……
楚昊祯盯着棋盘蹙着眉,良久,很是不豫地说:“输不起认个怂便可,推了这棋盘作甚?”言罢起身,哗一下打开折扇,边摇折扇边摇头,“风清子果真没把你教好,不懂礼数至极。”
“嘿,说什么呢,要不是因为你是王爷,师爷直接把你收入门下做了关门弟子,论先来后到你还得管我叫师兄呢。”
“世事不讲先来后到,只讲长幼有序。今日之事暂且记着,以后不许再犯。不然我要替师兄好好教教你这个弟子。”言罢,一袭月白衣影飘过,再看时楚昊祯已经步下无忧阁门前十几级的台阶飘飘然到了院门。
半晌肖易水才回过神来,追到门口大声问:“我说你怎么不赶紧和窦玥漪成亲……”
是夜,浅月阁。
烛火莹莹,因临着柳月湖,夜风阵阵吹过让室内的温度较白日低了许多。丁小豆穿着中衣抱膝坐在临窗的贵妃榻上,一头黑发随意披散。
眼皮渐渐沉重,猛地一个瞌睡,额头触着膝盖磕得一声响。
书桌前的楚昊祯抬头看她抬着葱白一样的手揉发红的额头,温柔道:“想睡便去睡,不必陪着我。”
“我才不要陪着你呢。”丁小豆正了正身子嘟着嘴,“不知道你今晚睡哪儿?”
楚昊祯凝眉不解地道:“自然是床上啊。”继而恍然,大笑道,“原来你是怕我与你共床眠所以不敢去睡觉?”
心思被看破,丁小豆先翻了翻白眼表示抗议,继而默不作声以示默认,然后义正言辞道:“不都说男女授受不亲的嘛,你说我们有婚约,那我们也还没结婚啊。”
楚昊祯放下手中正撰写文稿的狼毫,认真的看着她,诚恳地说:“情与欲我尚可分得清,对你的是情而非欲……”蓦然打住,话锋一转,“在屏风外头的榻上给我铺个被褥,铺得好了我便睡在外头的榻上,若是铺不好难保我会到床上来。”
“为什么不叫瑞珠去铺?”
他提起狼毫继续写着,头也不抬回道:“昨夜便是瑞珠铺的,铺的一点儿也不好,今晚你作为浅月阁的主人难道就不可以给客居的我铺个被褥么?”
“昨夜?”丁小豆从榻上蹦到地上,“原来昨夜你是睡在屏风外的榻上的?”
“怎么?很失望么?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可以睡床上的。”
“不必了,万一你认床换个地方睡不好会影响你白天处理公务大事的。”丁小豆讪笑着跑开去,抱了被褥去屏风外的榻上认真的铺了起来。
楚昊祯走过来看着那不甚平整的褥子皱了皱眉说:“其实我一般是晚上才处理大事的。”
更漏响过三声,内室丁小豆呼吸均匀偶尔夹杂几句呓语再加几个磨牙声,已然是熟睡。
一个黑影贴上浅月阁的窗棂,轻扣三下窗棂。屋内一个沉沉的男声:“说。”
“禀王爷,尹紫陌是节前才奉召入宫的舞姬,但是那个丫鬟柳儿却是风眼处的人。”
“知道了。”屋内的声音平淡无波,似乎早已洞知。窗外黑影悄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