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人出现在浅月阁小院的门口时,丁小豆的确是吃了一惊。倒不是因为他绝代芳华美艳的模样,而是因为这鹏鸟的效率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不过一日回信就到了。心中有一点点忐忑,有一点点不安。万一他信了,那么会不会就将她赶出王府从此流落街头,如果他不信,那么流落在外的那一个该怎么办……
“师叔的回信。”萧一水将纸条递给丁小豆,斜眼看着别处,一副无奈的表情,“师叔说了,这事他已经知道,并且他已经找到窦玥漪。只是现在京都形势有点严峻不便把窦玥漪送回,所以有劳丁小姐暂代身份留在王府。”
“暂代身份?”丁小豆惊呼道,望向手中的纸条,那上面的字迹清晰,正是那个半夜还在浅月阁写写画画不停歇的人的手笔,上书:所禀之事已明了,漪儿亦已寻回,只是京中凶险,此时不便送回,还望丁小豆小姐暂代身份,切莫走漏风声,昊祯字。
果然,他信了,自己不过是个冒名顶替的赝品。只是这暂代身份之事……
“你去告诉你师叔,既然已经找到窦玥漪,我就不便留在王府,暂代身份这事我丁小豆做不来。”凭什么啊,凭什么把人家藏起来好好的,让她在这里冒名顶替,还惹得那什么什么院的尹紫陌时不时酸不拉唧的挤兑一下,那皇宫里的狗屁皇帝瞧耍猴似地来讽刺几句。她丁小豆身份明确,以后便要已未婚女青年的身份开始追求自己的爱情自己的事业,凭什么顶着别人的,而且是个傻子的身份过别人的日子啊。
虽说才近中秋,但楚都的气候偏北,已经是秋意深浓,院中的梧桐叶金灿灿反射着秋阳荡起一层浅金色的雾,几片手掌大的叶片无风自落。萧一水斜靠树杆上,伸手接住一片落叶,在手中饶有兴致的把玩起来,“梧桐树茂兮自有凤凰来,看来你是不愿做这凤凰啊。”
心里抖了一抖,凤凰?自己就是那野外的麻雀,好在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不曾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梧桐树不是为我栽,我也不是那金凤凰。”为何心底还是有一丝惆怅?他的字里行间确信着她不是窦玥漪便再无半句关怀的话,难道在乎他的关心与否?
“好吧,你不是凤凰,可是永定王楚昊祯救了你一命是不是事实?”萧一水偏了偏头,定定地看着她。
岂止救了一命,还好吃好喝伺候了这么久。丁小豆点了点头。
“好,你承认就好。”萧一水踱步走到跟前,“如今我师叔有难,你却可以帮他一把,你帮是不帮?”
受人之恩定当回报,这也是老丁教的。深吸一口气,丁小豆笃定地回答:“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萧一水抚掌叫了一声好,“一看你就是明白人,我也就不卖关子了。如今楚国形势严峻,皇帝逼师叔造反,好一举拿下师叔,到时候整个永定王府将不复存在。”
“造反?”这不是电视剧里面的情节吗,难道这皇室就必须手足相残?可是往往这种皇权斗争都是充满诡计和血腥,丁小豆自认为不是什么大义凛然的大人物,只想过过几天安生日子罢了。缩了缩脖子,问:“那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躲?”萧一水冷哼一声,眼里净是冷意,“先皇在位时,属意的太子是师叔,如今二皇子坐上皇位,卧榻之侧企容他人安睡,你觉得他会放过对他威胁最大的永定王爷吗?”
果然,那个狗屁皇帝真的不是什么好鸟。“可是我能帮什么忙呢?你看我文不会谋略,武不会打仗的。”
“你留在王府,好好儿做永定王妃。让王爷无后顾之忧便是帮助。”
瞬间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油然而生,丁小豆又一次发现自己果真是个一点就透的聪明人,人才啊人才,“也就是说,我留在京城冒充窦玥漪迷惑那个狗皇帝,让他以为楚昊祯的老婆还在他的掌控之中,然后楚昊祯就带着老婆远走高飞一直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是这个意思吗?”
某个人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一抖,嘴角抽了一抽,半晌才艰难的吐出一句话:“你说是便是吧。”若是这样,还需要我留在此地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明白了,受人滴水恩,自当涌泉报。这点事我丁小豆还是可以胜任的。”丁小豆浑身充满大义凛然的正义感,跨步走向房间,进门之前又甩出一句,“叫你师叔安顿好确保安全之后告诉我一声,我也好知道这事什么时候算完。”弄完这事丁小豆还得为自己的大好前程好好努力一把呢。
门外的某个人嘴角如抽筋般使劲抽动几下,面色阴沉如霾。师叔啊师叔,真不知道这得窦氏女得天下的预言是从哪个笨蛋嘴里说出来的。
秋夜凉如水,因为把身份的问题解决明白了,床上的人似乎放下心来睡得格外的沉。
窗无风自开,一抹银白身影悄无声息落在地上,缓缓走向屏风后面的床榻,凝视着床上的人。月华从窗口照进来,清辉下可见那精致秀气的小脸,肌若白瓷,肤若凝脂,密睫在脸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红唇紧闭,呼吸均匀。忍不住伸出手将几缕贴在面颊的秀发剥起,指尖划过那白瓷的肌肤,睡梦中的人似乎做梦而微微蹙起眉头。
做梦了吗?梦见了什么?梦中可曾有我?
如玉润白的指尖轻轻抚过那精致的面庞,心中的悲痛如同潮水涌起,其中还夹杂着酸涩。守护了你三世,却忘记了当初为何会放你离开,也忘记了为何不能靠近你,只能默默地守着你。可是你知道吗,这一次我好想好想留在你身边陪着你,那种和你在一起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都说你是我的劫,渡过了我便是三界至尊,渡不过我便是一缕孤魂。
胸中一阵撕裂的疼痛,艰难地移动了几步,一个踉跄身子瘫软下去。未到新月反噬时间,这种疼痛却一次较一次的严重,发生的间隔也一次较一次短,难道千年之期真的到了?
抬头望着床榻上的人,安静沉睡。“何苦去了又来?”
“天意如此,不是吗?”一个清冷的女声淡淡响起,一抹紫色的身影悄然立在他的身后,“主上,若再在此停留恐怕王妃就要醒了。你现在这般模样会吓到她的。”
抬手在月光下细看,那莹白如玉的肌肤正慢慢变成干枯,如枯树皮一般干涸皲裂。
是啊,这般样子如何能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