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瑞珠惴惴不安看着眼前这个女子。雪色裙摆撩起来塞在束腰内,露出同色的稠裤,单腿踩在贵妃榻上,双手叉腰,目光似乎有些恶狠狠的意味,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那原先有些“恶狠狠”的目光渐渐变成含笑的,讨好的,身音也是甜糯:“瑞珠儿。”都带上尾音了。瑞珠听着浑身一哆嗦,越发战兢兢看着她:“王妃娘娘……”
“说,为什么他们都说我是傻子。”甜糯的声音陡然一变,好似一溪流水突然结成冰凌,扎得瑞珠心尖一颤。
果真听见楚昊天的话了。
“说不说?你要是不说信不信我立马去皇宫找那个皇帝问清楚。”酒醉而已嘛,还没断片呢,欺负人家听不见还是记不住啊。
“……好吧,我说还不行吗。您可千万别再去皇宫了。”瑞珠急忙忙拉住作势要走的丁小豆。
若说半梦半醒间听过那个皇帝如此说,那也是只一个模糊的印象罢了,如今一看瑞珠的反应倒是证实了这件事情。
“小姐,你不记得以前的事,王爷便叫奴婢什么也不要说免得你费神。”
小姐?丁小豆端坐圆凳上,扬扬手示意瑞珠也坐下,“你叫我小姐?”
瑞珠在对面的凳上坐下,使劲点了点头,王爷说过要是有一天小姐问起来就如实相告。
“奴婢原本是小姐的丫鬟,三年前老爷被贬青郡,临行前奴婢突发时疾不能上路,小姐就将奴婢交给王爷,所以奴婢就留在了永定王府。”
丁小豆闻言点了点头,这话说得合情合理,继续问:“那我来王府这么久怎么不见你说过此事。”
瑞珠垂了垂睫毛,继续说:“那日王爷接到消息,说小姐的车队在碎心崖遇袭,连忙赶了过去,直到天快亮才回来,那时候小姐你浑身是血在王爷怀里昏死着,真是吓坏了奴婢,直到三天后您醒来却是什么也不记得。于是王爷便让奴婢不要提起以前的事,只管好好伺候就是了。”
“那我痴傻的事呢?”
“痴傻?”瑞珠咬了咬唇,猛然抬起眸子,坚定地看着她:“小姐以前不是痴傻,奴婢看来那只是纯真而已。小姐心地向来善良,思想单纯。这也是王爷不让任何人提起过往的缘故,怕小姐伤怀。”
瑞珠避重就轻,言辞用得委婉,却恰恰说明这窦玥漪果真是个傻子。
好吧,自己莫名的顶替了一个傻子留在王府,却让她孤独流落在外,万一……丁小豆支起脑袋想,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那都是自己造的孽啊。
“瑞珠。”在想到窦玥漪很有可能孤身流落在外的时候心里乱成一团粥,“你有没有办法和楚昊祯取得联系?”这古老的年代或许有飞鸽传书什么的吧,要赶紧让楚昊祯派人去寻她。
瑞珠不明所以,仔细想了一想:“无忧阁的鹏鸟似乎可以。”
无忧阁,借用无忧阁的鹏鸟……
肖易水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说她不是窦玥漪,她说要告诉楚昊祯让他赶紧派人去找窦玥漪……“你如果不是窦玥漪,那么我就是楚昊祯。”
丁小豆愕然地抬眼望着他,戏谑的眼神在他的眸子上游动,那漂亮的脸蛋摆出一副绝不相信的样子。
使劲吞了吞口水,丁小豆试着说服他:“你看,我虽然和窦玥漪长得挺像吧。”咳咳,岂止是像,根本就是重叠的影子一般,不差丝毫,“可是我真的不是她,当我得知她是……”用“傻子”这个词显然不合适,“当我得知她思想单纯,心地善良没有心眼儿后越发害怕她一个人流落在外会有危险,所以……”
“所以你觉得应该大发慈悲把她找回来。”肖易水靠着柱子坐在回廊的廊凳上,单腿屈膝放上面,左手放在曲起的膝盖上,叼着一支枯草吊儿郎当地看着她,“可是我师叔确定你就是窦玥漪怎么办?”
“……”
“我记得你前一天才问了我师叔有什么想做而不曾作的事,想帮他完成个心愿博得他的欢心,今天却又说自己不是窦玥漪,真搞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肖易水用审视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丁小豆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我……”其实自己也闹不明白自己到底想干吗,找回窦玥漪,那么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她有过迷茫,不过瞬间就释然。丁小豆纵横二十年天不怕地不怕,大不了在这异世时空再做一回孤儿,没什么大不了的。做人重要的是问心无愧,这是老丁活着时候教她的。总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害了人家,让真的窦玥漪流落在外吧。
前往极东之地的行军途中。
“王爷,大灰。”身边的中军指着头顶突然出现的影子。
楚昊祯跨在马背抬眼望去,一个巨大的影子在头顶盘旋,直到看见他,一声长啸俯身冲了下来,缓缓落在他肩头。“大灰?莫不是京中有变?”取下鹏鸟脚踝处的小竹筒,打开,取出一张纸,展开细细看完,眉头拧到了一起,果真发生了。那个女子果真开始怀疑自己的额身份,不,不是怀疑,是坚定的认为自己不是自己。不由得苦笑,师父预言不错啊。
“左中军,笔墨伺候。”
“是。”不消片刻,旁边的中军将笔墨奉上,并俯身为案。楚昊祯就着左中军的背一阵疾书,小心将墨汁吹干叠好放进竹筒,重新系于鹏鸟脚踝处,轻轻捋了捋它灰色的毛羽,一抬手,灰色的身影呼啸冲入云端,扇动翅膀疾飞而去。
“王爷?”左中军乃是楚昊祯多年的心腹臂膀,见他的面色微沉,连忙策马靠近。
“你可知那个预言,得窦氏女者得天下?”楚昊祯一袭银白铠甲,下跨雪白骏马,唯有遮着半边脸的面具金色熠熠生辉,面具下的容颜神色凝重,坚毅地望着前方,“本王的王妃便是窦氏女。”
“……”左中军明白这位带着金面具的年轻亲王是个胸怀天下的抱负青年,因此他以及身后几万将士一直誓死追随,至于得窦氏女者得天下,他倒是不得而知。
漪儿啊漪儿,我该如何和你说呢?楚昊祯暗自嘲讽,你若不是窦玥漪怎会预言规定的时刻出现在碎心崖,若你不是窦玥漪怎会在预言之日神智清明不再痴傻,若你不是窦玥漪天底下何来窦氏女?如今的你只有千年后的记忆,只当自己是另一个人,如此,我便顺了你的思想,只要能将你留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