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宫的歌舞声依旧悠扬传动。
楚昊天坐在上首斜着身子靠在宽大的椅子上,目光淡淡看着婀娜舞动的那些女子。贴身侍监悄然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的眉头微拧,须臾反问道:“那个傻子么?”在得到肯定后他嘴角划起一丝弧度,“先前看她跳舞倒是有趣,你去告诉他的丫鬟,先将她主子安排到偏殿稍作歇息,宴会结束再回去不迟。”侍监眼里泛起一丝狐疑,但圣意不可妄加揣测也便应声下去。
瑞珠在殿门口翘首望着那深蓝色的身影走出来,急忙迎上去行礼道:“梁公公,皇上怎么说,我家王妃是不是可以先行退席回府?”
老太监晃了晃脑袋,特有的尖细嗓音:“皇上抬爱,让你家王妃去偏殿暂歇片刻,待宴席散了再回去不迟。”见瑞珠讶然杵在原地,挥了挥手中的拂尘,“走吧,老奴领你去偏殿。”别说这小丫头一脸不解的茫然,就是他这个善于揣度可以称得上老奸巨猾的老太监也不明白皇上此举到底什么一丝,若说皇上是对永定王妃有意那真是打死他也不会相信,窦家之女相貌虽清秀,却远不及后宫佳丽三千,何况还是个人尽皆知的傻子。老太监自嘲地摇了摇头,果真是老了,猜不透皇上心思了。
丁小豆被安置在偏殿的榻上,鞋子早已脱掉,步摇金簪也已经取下,深秋的夜有些许凉意,殿内已经生了炭炉,烤得过分热了些,她便将身上的薄被也给踢了,此刻将腰间的束带也给松了,绯色的衣衫从榻上一直垂到地上,就这么赤着足大喇喇躺着。偶尔呓语几句。
门口的光线似乎被什么遮挡了一下,瑞珠回头看见一抹明黄的身影从门口进来,起身就要跪拜下去。那抹身影一扬手制止了她的跪拜。
“这,就是朕的四弟妹?”语气平淡,走近榻瞧了瞧四仰八叉的人,眉不禁挑了一挑,道一声,“果真有趣。”
这就是预言中的人?得之得天下?父皇你看见了吗,你处心积虑将窦家傻女儿许配给四弟又如何,如今坐在九五之尊位置上的是我而不是他。可见得窦氏女者得天下的预言并不准确啊。
似乎感觉有人凝视着他,榻上的人不乐意的扁了扁嘴:“瑞珠,熄灯!”
“王妃。”瑞珠惴惴地靠上前,刚才进了殿内,蓝凤云不便一同进来,本就只有瑞珠伺候着。皇帝面前她总归有些不安,靠近榻边,拉过薄被给她盖上,“是皇上来了。”
楚昊天凝视着这个怎么看都不像丞相府养出来的“大家闺秀”,见她在听到“皇上”二字时作何反映。
结果那榻上的人“哦”一声,翻个身继续睡……又翻回来,若有所思道:“你说的是楚昊祯的哥哥,那个皇上?”抬起惺忪的眼皮,一个模糊的明黄色身影在琉璃光下立在榻前,伸手抓了那明黄的衣袖,上面金丝绣线在手心微微泛着凉,于是拽过来贴到酒后灼热的面颊上,果真有点舒服。
瑞珠感觉屋内的空气骤然冷了许多,急忙跪下以额触地,颤抖说:“皇上息怒,王妃她喝多了。”
“喝多了?不是说你们王妃才喝了两杯而已?”楚昊天低头看着这个拽着他衣袖,将脸贴在上面继续酣睡的女子,眉间不由得拧了起来。留下她无非是想看看预言中的窦氏女是何方神圣,何以说得她者得天下。
“回……皇上,王妃酒量浅。上回在王府才喝了一杯就睡到第二日中午。”瑞珠觉得背上隐隐有汗湿透着衣襟,急忙将上一次醉酒的事情抬出来以证明所言非虚,虽然上一次并不知道可耐的王妃喝了多少。
“酒量浅还贪杯,果真是个傻子。”楚昊天试着将衣袖抽出来。谁知道榻上的人越发拽得紧,一用力甚至将他拉了一个趔趄坐到了榻边。
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心里不太高兴,上次有个人也说人家酒量浅还喝这么多,这次又是这样的话,又抬了抬眼皮,实在太沉重,看不清眼前的人模样,但是闻着气味不太一样。于是又皱了皱眉,“一个大男人搞这么香是做啥哩,莫不是……”心底想起浓妆艳抹的人妖,搔首弄姿好不风骚,面上不由吃吃笑了起来。
果真是痴傻之人,这样的人多给楚昊祯十个八个又有何干系。抬手一用力抽出了某人手心中的一截衣袖,款款走向门口,“送你家王妃回府吧。”跨出门口对院中黑暗处摆了摆手,“撤。”
黑暗中有个身影跨出一步,拱手行了一礼转头飞奔出去。
原本在她回府途中设下埋伏,如今看来只是杯弓蛇影罢了,一个傻子任由她如何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直到明黄身影没入拐角的阴影中,那抹淡蓝才悄悄转过回廊,目送着瑞珠将醉意惺忪的人扶着走出碧落宫。
玥儿,你可知刚才有多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