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望心此时丝毫不介意在自己哥哥的伤口再上撒一把盐:“哥哥,现在你可能连你身后的这些死士团的命都保不住。”
帝昊钦这才发现,自从宁锦年进来以后,这些自己一直依赖的死士们,就像是死了一样。
“没错,他们死了。”
帝望心施施然从首座走下,一直走到门口,随手轻轻推了其中一个,那名死士直直倒下。
与此同时,堂外浮现出一片黑压压的身影,然而每个人裹在一团黑色之中,看不清真容,所有人齐声道:“参见少主。”
帝望心向帝昊钦摊了摊手:“哥哥你看,我这死士团,如何?”
堂上一盏香烧到了尽头。
帝昊钦松开了紧紧攥着的拳头。
“弟弟,你赢了。果然……我早该想到的,你与宁锦年回到帝城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没有完全的把握你又怎会有这样的勇气,只是我还是不能明白你到底是什么做到的。罢了罢了,不问也好,我的弟弟啊,你可知你的命为什么那么好能躲过一次又一次的追杀,我只是没有真的狠心下杀手啊!”
帝望心的瞳孔瞬间放大:“什么?!”
帝昊钦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的弟弟,我若真的想杀了你,你以为,凭着当年的你就能躲的过吗?”
帝望心的声音里忽然就有些柔软:“哥哥说的,可是真的?”
帝昊钦摆了摆手:“你大可以不信,我之所以逼你离开,也无非是怕你卷入这重重的斗争之中,这帝城里的水,太深,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弟弟,我又怎么忍心看你被奸人暗算?”
帝望心转身斟了一壶茶水,双手有些颤抖,奉到帝昊钦面前:“若……若真是如此,望心给哥哥陪个不是,还望哥哥饮下这杯茶水,你我兄弟,不计前嫌!”
帝昊钦忽然就愣在了那里,转而哈哈大笑。
帝望心满脸的不解:“哥哥缘何而笑?”
帝昊钦冷眼看了茶水:“放了毒还问我?”
“好吧,”收回那副兄弟情深的样子,帝望心正常道:“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若换做几年前,我确实会信你这副鬼话,不过那时空有些才能抱负就以为可以与哥哥相比,后来才发现,还差得远。”
“现在已经超过我很多了。”
帝昊钦此刻才真正的满脸萧瑟。
堂外飞檐一角,端立着个人影,却也和堂前黑压压的那些死士一样装扮,看不清楚身影。帝昊钦远远一指:“那就是你手下的术帝强者?就是他杀了我的王牌?”
帝望心看了眼宁锦年,后者点了点头。
帝昊钦的最后一句话是:“望心,我这一生,唯一也是最后求你的一件事,是将我葬入帝家祖陵,毕竟我,从未做过对不起家族的事。”
帝望心沉默,旋即点了点头。
……
……
半夜三更,月色宁静,没沾到一分半点的血色。宁锦年觉得这样的月色很好,很适合喝酒,就随手拿了他帝家也不知一瓶什么绝世佳酿就爬上了城主府的屋顶。放眼望去整片帝城,这个陆地上的的经济核心,这个世上最强大家族之一世代栖息的地方,如同一头沉睡的远古异兽盘踞在山林之间。但是这样的场景让他莫名有些伤感。
身后无声的爬上个人,抢过他手里的那瓶酒就灌了下去。
“望心,你怎么上来了?”
帝望心瞥了他一眼:“怎么,自家的屋顶不能上么?”
“我是说……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没什么想问的,就是想谢谢你。”
“谢我?你就不想问问我到底是什么人?”
帝望心看了一眼月亮:“想,也不想。但你总不会害我就是了……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宁锦年一口酒呛在了喉咙里。
咳了两嗓子,正色道:“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
帝望心挑了挑眉:“此话当真?”
“此话当真。”
这位现任的帝家族长深吸了一口气,脸色瞬间变幻如风云,最后调整到一个自认为最有杀伤力的表情,凤眼轻眨,晃了晃宁锦年的手臂,柔声道:“求你了~~~~~~~”
“呕——”
帝望心无辜道:“你让我求你的。”
宁锦年平复了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才说道:“我要是说,我也不知道呢?其实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就是隐隐约约知道一些,又模模糊糊忘了另一些,你能理解吗?”
帝望心凝重地点了点头:“理解,精神分裂。”
宁锦年一拳头打过去:“你妹。”
帝望心捂着被打处,做抽搐疼痛状,看宁锦年完全不理会,只好扁了扁嘴:“我真的一度很好奇你是何方神圣,但是我也知道,能说的你早就说了,不能说的,我也不多问啦。”
“喂,帝望心。”
“嗯?”他还真不习惯宁锦年突然认真下来,白天那么大的场面都没见他认真。
宁锦年看着月亮:“沧蓝海那边,明天就会派人来商量合作具体事宜,这方面的事我不能出面,我就是搭个线,剩下的你自己搞得定。九州老皇帝的要求是三年内经九州跟帝家有关的所有货物,一律享有七成优惠,东陆跟沧蓝海关系越来越恶劣了,他们未来真正重要的东西不会经手沧蓝海,这会是一大块肥肉掉在你嘴里,另外,我明天就要动身去夜城,这三年我将作为质子,他们那边也会派质子过来。不过你放心,我去当质子不能带着术帝,我那名术帝强者就便宜你了,三年后你要去沧蓝海参加海魂祭,那时候你就能见到我了,不要太想我啊。”
出奇的,这一次帝望心没有再插科打诨,他从怀中掏出一枚朱红色的珠子,巴掌大小,圆润光泽,在月光下隐约透明,赤色流转,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变热了,一把抛给宁锦年:“答应你的,帝江内丹。”
宁锦年接过珠子把玩着:“这可是你们家的传世之宝。”
“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东西不能私用就是废物,用一件废物换一个兄弟挺值得。你这四年,没少帮我忙活。”
宁锦年点着头:“是啊,突然间有种自己和废物划了等号的错觉。”
懒得理会他的吐槽,帝望心喝了一口闷酒,低声道:“别给哥丢人。”
“你是谁哥?”
“……”
……
……
汾河镇上只有一家像模像样的客栈,然而此时这家客栈几近爆满。路过吃饭的人打听了才知道,今年北方降水异常,尤其是汾河附近,大雨已经下了将近十天,附近的农田全都淹了,沿河大坝一直在加固升高,官道也年久失修,前段日子汾河镇外一场小规模的山洪彻底把官道堵上,来往的客商都被困在了小镇上,只能入住这家客栈。
客栈一楼大厅里此时挤了满满当当的人,住店的,吃饭的,路过避雨的,店小二此时忙得不亦乐乎,老板在柜台后面一副奸商样子拨弄着算盘。
令人好奇的是,靠近窗根的地方竟然坐了两个黑发黑眸的美貌少女。
一般来说窗子还开着,雨丝一点点飘进来都能打湿衣服,这样的位子是没有人坐的。然而两个少女却全然不在意的样子。
这两个少女,自然是花瑟和小痴。
小痴在无聊地玩雨水,纤纤的十指变幻之间,窗口浮现起一层晶莹剔透的水幕,窗外飘进的雨点都打到了水幕上,变换着不同的光影。花瑟摊开放在桌上的书纸面仍旧洁白干燥,没有一丝雨水能飘进来把它打湿。
在九州,能够像小痴这样操控五行天地灵力的人被叫做术师。花瑟笑着看小痴这一手娴熟的操控,不知道她经过了朱颜四年的指导后放在九州那些术师中是什么水准?
两人本欲前往夜城,奈何来到汾河镇上那天被山洪堵了道,无奈之下只好入住了客栈。谁成想在这里一困就是三天。
“你说这天气怪不怪,北方今年发了大水,眼看就是洪灾,南方却已经大旱三年啦!”
旁边桌的对话把花瑟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另一个人答道:“谁说不是呢,听说梁州那边旱的民不聊生,还有人说,已经有小股的起义势力了!”
“嘘——这砍头的话你也敢说?”
“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三年的大旱啊,梁州颗粒无收,梁王年初就向皇城请求开仓支援了,这在夜城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这倒好,北方又开始涝了,今年真是个不安分的年头啊!”
花瑟对此并没什么兴趣,然而闲来无事就只能当故事听了。
正想着听故事,只见堂上不知什么时候混进来个说书的,听得止语一拍,哄乱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各位客官您可听好了,今天咱们汾河镇上也算是聚了一大批贵客,看着外头这天气,咱们便不说这让人闹心的大雨,也不说那让耳朵上起了茧子的梁州大旱,说,就说一说咱们九州之外的奇闻轶事。列位可知道,那北陆中域?”
堂下一片应和之声,在座的商贾,就算没去过中域,但要不知道中域是怎么回事也就太说不过去了。
花瑟饶有兴致的坐正了身子。
“要说那中域啊,在下倒真是有幸去过一次,不过当天就被人盗走了全身的盘缠,所以说,还是咱们九州是盛世景象啊。”说书的这句话引起了全堂哄笑,然而下一句却把大家的兴致都狠狠揪住了。
“不过,听说中域帝家现在的那位新族长,只有十六岁,却连沧蓝海都奉为上宾。”
此话落地,满堂皆惊。
花瑟挥手叫了杯茶水,却正见门口悠悠进来个白衣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