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锦年再一次环顾了一下这条地道,摇了摇头:“我们再往前走走吧。”
沧明泪拍了拍手上的灰:“老大,你确定这里真有什么你需要的东西?我们走了这么长时间,一点线索都没发现,哪怕有只虫子也好啊。”
“这地下有五行法阵,普通的虫子根本受不了这里面天地灵气的冲击,能受得了的虫子现在估计已经成妖了。”
宁锦年继续向前走,手中的火焰带着光明缓缓向前移动。
突然,沧明泪叫住了他:“老大,先别急着往前走。”
“怎么,难道真的有虫妖?”
宁锦年停步转身,却见身后的沧明泪蹲在地上,指尖似乎在捻着什么。
沧明泪将手指举起来,上面一层焦黑:“这里的地面被烧过。”
他贴着墙角,两侧的墙根处都有淡淡的黑色痕迹,应该是这里被烧灼过,但是中间的地面上清理的比较干净,看不出来,只有两侧墙根处很难清理的地方才还有痕迹留下,不仔细看根本发觉不了。
这条废弃的地道上下四周都用特殊烧制的青砖铺制而成,这种青砖最大的特点就是受到天地灵气的影响微乎其微,铺在这里不是为了阻挡土地中的天地灵气渗入,就是为了防止地道内的天地灵气外溢。不过这发起于九州烧制技艺已经失传很久了,沧明泪一个沧蓝海人更是见都没见到过。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能看得出来,这种材质的砖料已经不可能被普通的火焰灼烧出痕迹了。
宁锦年也蹲下,手上的明亮火焰贴近地面,瞬间蔓延开一条火线。
几息之后,火线熄灭,两人再看去地面,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沧明泪又看了看自己手上在墙角处揩到的焦黑:“妈呀,见鬼了。老大你都烧不了这破地方,那这是谁烧的?”
宁锦年思索了一下:“可能是我刚才的方式有问题。”
这一次,只见他左手掌心明亮温暖的火焰仍旧跳动着,但是缓缓抬起的右手上,似乎有什么也在跳动,连带着周围的温度都升起来了。
黑色的火焰。
在黑暗的地道内,这纯黑的火焰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觉。或者说已经不能将这跳跃的黑色称为火焰了,因为普通的火焰根本无法达到这么高的温度,所过之处连空气都有几分扭曲。
沧明泪瞳孔一缩:“极火?”
也许是靠得太近了,也许是作为水相术师的他对火有种天生的排斥,他下意识后退了一下,身前浮起淡蓝色的光,将那黑色火焰散发的灼灼高温阻挡在外。
宁锦年再一次将火焰贴近地面,只见那黑色火焰似乎活了一样,宛如一条黑色的小蛇一样在地面上游弋,而它所经之处,青砖铺就的地面上一片焦黑。
沧明泪咽了下口水:“老大……这墙角的烧焦……不会就是你干的吧……”
宁锦年收回了那黑色火焰,叹了口气:“要真是我干的就好了,至少让我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宁锦年站起身来,继续向地道的深处走去,带着左手微弱的光亮缓缓向前移动。
沧明泪看着两边墙角没清理干净的烧焦痕迹,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
……
御书房里。
老皇帝许久不曾来过御书房,象征着九州皇朝权力核心的御书房里早就染上了一层薄灰,而皇后的立政殿案头却堆了高高的奏折。
花瑟扶着老皇帝坐在书案后头,几日里,她已经逐渐习惯了跟随老皇帝左右。
阳光从窗子照进来,御书房里薄灰飞舞,像张牙舞爪的小妖怪,老皇帝咳了两声,感叹道:“果然,朕不问朝政太久了。”
不过,这时候还轮不到花瑟说话,毕竟她只是个小小的女官。
老皇帝左下首位坐着年老体弱昏昏欲睡的老丞相,右手首位则是退居军务大臣位置的老元帅,两排再延伸开,坐的都是九州皇朝的重臣。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从天而降火雨砸向御书房烧死了这帮老家伙,那么九州皇朝体系下的半壁江山就彻底崩塌了。
当然,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老皇帝的身边时刻有高手保护着,那些高手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高手,而是这个世界上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十阶术帝。
仅凭花瑟的感知力度,根本无法察觉,但是宁锦年这么说,那就一定是这样的。
老皇帝一开口,手下的老臣们也不说话,在座的都是当年跟随老皇帝安定江山的老臣,这些人现在多数都被家族和朝臣当作古董一样供奉,极少有再亲自操持朝中事务的,听老皇帝这么说,顿生英雄迟暮的感慨。
老丞相层叠的眼皮开阖,这位文臣的领袖在身体上比不得早年有过戎马生涯的老皇帝,因此在座中反而是看起来最老态的。
作为众臣子的领袖人物,老丞相深谙自己在朝中的作用,此时也缓缓开口:“陛下今天把我们这帮老东西都召集起来,想必要说的事不简单吧。”
老皇帝点了点头:“前几日,皇后又向朕提了立储之事。”
老元帅仍旧精神矍铄,文将武将的差距这时就极大的显现出来了。那张威严惯了的苍老面庞上露出一丝冷笑:“怎么,娘娘还是属意自己的大儿子吗?”
老丞相不轻不重的咳了两下:“臣以为,大皇子毕竟是嫡长子。”
千年来,九州上至皇族下至官贵,无不对最初的嫡长子继承制度保持着根深蒂固的坚持,无数的家族联姻由此而生。当然,老丞相的坚持不光是因为这个,更主要的原因……大皇子是他的孙女婿。
这种被默许了近千年的联姻或许有人提出过质疑,但是又被埋没在了更多家族利益既得者的赞同声中。
老元帅冷哼了一声,就算是他,也没办法质疑大皇子稳稳当当的嫡长子地位。但是对于那位太过平庸毫无过人之处的大皇子,他实在没什么好感。
看起来,这种争吵并不是第一次了。就算是在老皇帝最亲近的最得力的团队里,也始终无法达成一个一致的共识。
不过,这都是因为,老皇帝始终都没有表态。
老臣们又开始不停地争吵,九州皇室一向人丁不太兴旺,到了这一代,能有资格继承皇位的皇子也不过三个人,剩下的都是公主,还有几个早夭。
大皇子和四皇子是皇后嫡出,这让在座的老皇帝派系内的老臣都十分反感,也只有老丞相因为自己的孙女嫁给了大皇子才稍有偏袒,而对于四皇子……那位游手好闲尚未婚配甚至表现的还不如大皇子的年轻人,怎么能接替这帮老家伙留下的担子?
谁也不希望自己或者自己的后代辅佐一位不能给皇朝带来利益的国君。
毕竟,这些人在九州的地位根本无可动摇,他们的姓氏背后构建起了庞大的家族网络,他们的先人或者子孙都在九州的皇朝中留下过痕迹,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中不会有人傻到为了一时半会的利益葬送自己家族在九州的地位。
这样下来,反倒有不少人支持还在夜城皇家学院求学的八皇子。
这位最小的皇子母妃早逝,背后没有错综复杂的朝政关系,又年轻可塑,聪慧机敏,幼时曾深得称赞。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太年轻了,根本没有任何资历可言。
花瑟接触这些日子还短,唯一打过交道的就是四皇子夜月魂,听到老家伙们评价这位皇子为游手好闲,她不禁苦笑:看四皇子跟夜倾城那样子,也许就是不想争皇位的人呢?
当然,老臣们不会这么想,在他们看来,当不当皇帝也都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生在皇家身不由己这话说的真是一点没错。
大概是和以往每次讨论一样,老皇帝揉了揉额心,心情沉闷显而易见。
花瑟不知道老皇帝自己属意哪位皇子,她只是比别人多知道一点:老皇帝时日无多。
看起来比老丞相精神好的多的老皇帝实际上不知道有多糟糕,就算那位毫无根基毫无资历的八皇子得到在座众人的认可,也很难在三年甚至是一年的时间里成长到足以应对皇后。
只听老皇帝轻咳,制止了在座老臣们的争吵。
“诸位爱卿的意见,朕都已明了。过几日的寿典上,朕会再议。”
过几日就是老皇帝的七十寿典,在九州能活到这个年纪的老人不多,更何况是九州之主,怎样的庆祝都不算过分,皇宫里的筹备早就开始了。
不过老皇帝话里的意思是……心中已经有安排了?
老臣们抑制住了心中的蠢蠢欲动,因为老皇帝又开口了。
“朕今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与诸位爱卿商议。”
比立储……更重要的事?
诸位老臣纷纷坐直了身体。
……
……
昏暗的地下甬道内,宁锦年和沧明泪仍旧在保持着均匀的速度前进。
一个时辰前,他们趁老皇帝去御书房议事的时候潜入老皇帝的寝宫,然后宁锦年用准备好的工具,在宁锦年早就选定好的不起眼的一间储藏室内,挖开了地面和地基,露出下面漆黑深邃的甬道,双双钻入。
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们还在甬道内前进,当然,他们只是以正常人走路的速度前进,以免错过了甬道内的信息。
但是,令人失望的是,这条甬道虽然并不笔直,还有转弯,但是地面一直是以一个固定的角度向下,延伸到地的最深处,似乎没有尽头。
而在此期间,除了看腻了的同样制式的青砖和偶然发现的焦糊痕迹,再也没有别的信息。
沧明泪倒是不至于抱怨辛苦,只是有些担忧:“老大,等老皇帝回来了,咱们就困在这地下出不去了。”
宁锦年诡秘一笑:“放心吧,他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