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我们就按照计划到清虚观投宿。
“村里今天怎么突然热闹起来了?”我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问道。
只见行云桥上挂满了花篮。桥上的人即便用川流不息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因为后天就是中元节了。”杨冰解释。
“中元节?没听说过!”我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农历七月十五日烧纸钱的习惯。”
“盂兰盆节你总听过吧?”罗基说。
“这个在日本推理小说里经常会遇到。”
“唉,”罗基叹了口气,“这就是传统文化的缺失。其实盂兰盆这个梵语的音译名称最迟在六世纪的南朝梁武帝时代就已经出现在华夏大地,而日本最早也要到七世纪的飞鸟时代才出现。可惜墙里开花墙外香,斗转星移之间,如今却成了地地道道的日本节日。佛教在这一天超度孤魂野鬼,相传有目连僧者,法力宏大。其母堕落饿鬼道中,食物入口,即化为烈焰,饥苦太甚。目连无法解救母厄,于是求教于佛祖。佛祖教其于七月十五日作盂兰盆以救其母。《佛说盂兰盆经》以修孝顺来鼓励佛教弟子的旨意,与中国传统的七月鬼节祭祖和道教中元节相合,因此同时流传下来。民间传说中,整个七月都是鬼月。鬼门关初一开,十五关。去世的祖先七月初被阎王释放半月,故有七月初接祖,七月半送祖习俗。”
“地府里还有探亲假?真是太人性化了!还有亲戚给送钱。”我想起自己刚痊愈的伤口,接着说,“我要不是因公负伤,连休假都没有。原来这才是‘生不如死’啊。”
罗基没有理我,继续自说自话。“道教一年之中的盛会分为三次,又叫三元。三个节日分别奉祀赐福天官紫微大帝,赦罪地官清虚大帝和解厄水官洞阴大帝。三官大帝又被分别对应于人间的尧、舜、禹三位传说中的上古帝王。道教《太上三官经》云:‘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上元节是正月十五,即民间的元宵节,;中元节是七月十五,民间俗称鬼节或‘七月半’,有些地区是十三日或十四日,佛教又则称其为盂兰盆节。《修行记》云,‘中元日,地官降下,定人间善恶,道士於是夜诵经,饿节囚徒亦得解脱。’;下元节是十月十五,南宋吴自牧《梦梁录》云:‘十月十五日,水官解厄之日。官观士庶设斋建醮,或解厄,或荐亡。’因为与百姓的关系不如上元节和中元节密切,民国时就逐渐废弃,所以现在更是无人问津。”
“可在太极村,下元节也依旧保持着古时留下的习俗。每到十月十五,清虚观的住持就率众弟子为村民主持祭祀活动。”
“如此原汁原味的节日恐怕只有在这样的古村才能幸存下来。”罗基叹息道。
“傀傩族的亡灵节也恰好是七月十五,因此到了这几天,家家户户都忙着准备过节的礼品。中元节在太极村是仅次于春节的节日呢。”
“难怪看不到蓝灵她们。”我叹了口气。一想到没有林溪打扰,我竟然有些怅然若失。
我们跟随村民走上行云桥。古色古香的建筑风格令人赏心悦目,犹如漫步在南宋的江南水乡。
行云桥的平面是之字形,两个折点和桥头分别建有三层的八角阁楼。每个翘角上都雕刻着美轮美奂的呈飞天状的凤凰。层层覆盖的飞檐和最具中国建筑特色的斗拱也是精雕细琢,独具匠心。
“行云桥完全是榫卯结构,没有使用一根铁钉。但艺术性却远胜于剑桥大学那座闻名遐迩的数学桥。”杨冰自豪的说道,还像抚摸婴儿一样轻轻地摸着朱红色的立柱。
桥体刻画着云形纹饰饰,我不禁想到了四年前的奥运会。
我们一路闲扯,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村庄的最北边。
可是,刚过山脚,就看见一棵垂柳下靠着一个和柳树一样窈窕的女子,不错,正是林溪!
她今天的穿着和古村的氛围实在不搭调。白色的草帽,红色的对襟紧身短袖衫,白色的丝质长裙,下面是一双红色的皮靴。
“嗨,你们这是要去清虚观吧?”说话的同时,林溪把几缕从草帽里散落出来的长发拂到耳后。
“是啊,小芳。”杨冰上前打了招呼,“你怎么在这儿?”
“我和你们一块去啊!”林溪得意洋洋的说。
“你一个女孩子,去那不太方便吧。”
“凌虚子道长可是我的老朋友。再说我十年没看到他了,也该去拜访那个有趣的老家伙。”说完,她瞪了我一眼,“而且,某个兽面兽心的家伙能去,我就更能去了。”
“大姐,你知道吗?”我实在按捺不住了,“你今天看上去,红白相间的,就像是一块可以自由移动的五花肉!”。
“唉,真是拿不会审美只会穿着幼稚卡通T恤的人没办法!”她上前挎着罗基的右臂,“帅哥,我们上山。”说完,又甩了甩披肩的长发。
“荣幸之至!”罗基倒也不客气。说完,还冲我挤了挤眼。
“呸,奸夫****!”我气呼呼的把脚边的一块石头狠狠的踢了出去。
清虚观建立在阳鱼村北面一座名为邀月峰的在平地上陡然突起的独立山峰上。道观就屹立在山顶。因为拔地而起的缘故,所以看起来真的有一种上九天揽月的感觉。山脚下立着一块形状奇异的怪石,怪石上刻着“曲径通幽”四个字,尽管经历了上百年的日晒雨淋,依旧可以辨认出字体的飘逸秀雅。在山下就可隐约听到从头顶上空传来的金钟玉磐之声。
顺着卵石砌成的蛇形山路向上走二十分钟,就看见隐现在奇松怪柏之间的金黄色的琉璃瓦屋脊和一道红墙。五分钟后,我们来到一块天然的矩形岩石照壁前。绕过嵌着“道法自然”阳文篆字的照壁,汉白玉须弥座上血红的观门就映入眼帘。山门上方匾额敕书“清虚观”三个斗大的金字。
过了拱形的山门,就进了清虚观。山门到道观主体建筑间铺着青石的陡峭台阶,爬到石阶最高一层回头向南望去,正好看到河对面遥相呼应的天主教堂的白色塔尖。可见阴鱼村比阳鱼村的地势要高出很多。此时,大半个村庄都呈现在眼前。
清虚观与北京白云观前后递进,左右对称的布局不同,完全是按照八卦方位建造的。正中心是个紫金八卦炉,它的八个方向上分别是七星池、莲花台、龙虎岩、望月楼、文昌阁、雷神庙、福寿亭、三清殿。除了北方坎位上重檐歇山顶的三清殿和南北中轴线上的钟鼓楼,其他的建筑都已经破败不堪,但仍可以看出昔日的繁华。真没想到,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古老村落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古代建筑群。
松树下,一个鹤发童颜,头戴莲花宝冠,身披黄罗道袍,腰系金色丝绦,足登细麻云头履的老道士正把一把宝剑挥舞的虎虎生风,让人眼花缭乱。这可不是在公园里那种慢悠悠的只注重架势的健身法,而是真正的武术。虽然我对传统武学所知甚少。
“好剑法!”我学着武侠小说里的人物开口嚷道。
也许是失聪了,也许是好久无人喝彩,老道就像没听见一样继续高速旋转在刀光剑影中,而且颇有越练越有劲的样子。看来老爷子有很强烈的表演欲。
“好,挑灯看剑!啊,回眸一剑!看,刻舟求剑!哈,亲密无剑!”我对剑法没有研究,只管和身边的林溪胡说八道。
忽然,闪光直奔我划来。“当时那把剑离我的喉咙只有0。01公分”。当然了,我可不希望时间是一万年。
“小子,下次再胡诌,记得小声点。”这么小的声音也能听到!还真是有功夫。而且老道的声音雄浑,听起来很性感!
“老道长,还记得小女子吗?”林溪摇着老道宽大的衣袖嚷道。
“这不是林溪吗?”老道手捻须髯,“你这小丫头,有十年没见了。哈哈。”
“这不是刚一回来,就赶忙来拜见您了嘛。”
“好,好。”老道点着头笑着说。
“仙长,打扰了。”杨冰先行了一礼。
“哈哈,小杨老师怎么突然想看老朽了。”
“哦,先给您介绍我的两个朋友。”杨冰侧身指了指我们俩。
“仙长,”罗基上前作了个揖。“晚辈有礼了。”
“贫道还礼了。”老道也做了个揖。
“敢问仙长如何称呼?”
“凌虚子。”老道捋着长髯快速的扫描了我们。说完,老道把剑甩出,剑刃插进了树干。动作比声音还要性感!我一时之间竟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个演员。
“老伯,您也太不环保了!自家的花草也不能说破坏就破坏啊!”我差点脱口而出。
“哈,老前辈的剑还真是收放自如啊!”我赶忙符合。
清虚子只是瞥了我一眼,似乎在说,那是自然。
“施主请入内。”
“多谢仙长!”
三清大殿内,四名青衣道童擎灯侍从。大殿正中供奉着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太上老君的塑像。案台上烛火高烧,奇香扑鼻。大殿东西侧分坐二十八宿星君。
“金丝楠木!”一向含蓄的罗基竟然很罕见的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