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一边为老爷布置雕有龙凤的喜床和悬挂有红“囍”字的纱灯,一边暗暗诅咒那个该死的女人。莲花得知闵香莲并不认同这门亲事,内心不免又燃起一丝亮光。她希望这个女人从此走的远远的
那日,李府上的管家梁云贵正在朱门前指手划脚地支使一帮工匠搭建带有大红“囍”字的彩棚彩门,见闵大少爷慌里慌张地跑来,说是香莲不见了。这话把梁云贵吓了一大跳,还有两天就要娶亲,新娘子却不见了,这下可如何是好。他不敢怠慢,急匆匆跑进府去秉报主子。
李宜龙正在后院舞剑,闻之,不禁勃然大怒:“快把那小子给我带上来。”恼怒之余,一挥剑将院里的一棵小松树拦腰斩断。怯生生随管家进院的熙岱见状,吓得脸色变得像是一张白纸。
“好你个姓闵的,竟胆敢耍弄本官,看我怎么收拾你!”
“冤枉呀,大老爷,小的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拿婚姻大事开玩笑啊,请大老爷明察。”他双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到地上。
“谅你也没有这个狗胆!”他将宝剑插入刀鞘,扔给大管家,又问道:“她什么时候跑的?”
“禀告大老爷,小人中午贪睡了一会儿,一睁开眼就不见人了。”
“那你是干什么吃的,怎么才想起来告诉我?”
“小人该死,”熙岱全然没了大舅哥的派头。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香莲一去不复返。那他可就惨了,不光六千两银子还不上,弄不好还要吃大苦头,“我怕惊扰了您的大驾,就自己先寻找了一圈。”
“放屁!我是堂堂的朝廷命官,如果连个过了聘礼的新娘都娶不到手,岂不让人笑掉大牙。”他回过头又对梁云贵说:“快吩咐人给我四下撒网找!我今天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老爷。可那彩棚?”
“都给我停下来!”他气得跺着脚,头也不回地向屋里走去。
熙岱一把抓住急着往外走的梁云贵,低声下气地说:“大管家,这事实在不能怪我呀,您行行好,给我美言几句,我求求你了。”
他不耐烦地说:“哎呀,都啥火候了,你还想那么多干啥,火烧眉毛,先顾顾眼前吧。”
李宜龙怒气冲冲地回了客厅。丫环莲花连忙迎上前,侍候老爷脱去石青色的行褂,换上一件湖蓝色的长衫。莲花还不到十七岁,是他从山东老家找来的,长得不算漂亮,但模样倒也端正,也很乖巧。淡淡的眉,小小的嘴,额前留着齐整整的一排前刘海。她见老爷神色不对,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便泡上一杯茶端上来,小心翼翼地说:“老爷,您请吃茶。”
“先放一边吧。”他冷冷地说。
他脑子里还琢磨着刚才的事。他不明白这个闵香莲是怎么想的,居然不把他这个六品官员放在眼里。“莫非她和那个姓肖的小子还旧情未断?如是这样,我定饶不了这个肖若聪!”
想到此,他大声喝道:“来人呐!”
门外一个差役应声进来:“小人在,老爷。”
“你快去城南的肖公馆,把那个肖若聪给我带来。”
“是老爷。”那差役应声又匆匆去了。
莲花对肖闵两家的亲事早有耳闻,听了李宜龙的话,对其中的原委也明白了七八分,暗中不免有几分幸灾乐祸。这几日,她在为老爷布置洞房时,心里便生出一股郁闷之气。他曾在一年前的一个晚上要了她,恰恰也就在这间屋子里。那会儿,她才十六岁,发育良好,像一朵即将绽开的花蕾。老爷是在身后将她抱住的。她当时正在柜前擦拭茶具,惊悸之中,一把紫砂壶啪地一声摔落在地。她光洁白嫩的脸上满是羞涩和惶恐,但几乎没有想到要拒绝。她有这个预感。从老爷平日看她的眼神中,她知道老爷喜欢她。
当老爷将她抱到床榻上,她心里陡然生出一阵莫明的激动,闭上眼睛,听任他的摆布。他的毛茸茸的大手划过她那白嫩浑圆的大腿,那微凸起伏的小腹,那饱满的双乳,停留在那状如熟透樱桃般的奶头上,揉搓了片刻,便像一头饥饿的狂兽压了过来。她恐惧地见到老爷身上黑乎乎的胸毛,同时感到下身有种撕裂的剧痛,不禁嚎叫出声来……
那晚上,她就睡在老爷的床上,感觉自己就像主人怀里的一只小猫,在由他随心所欲地玩耍取乐。她仿佛突然长大了,知道了做女人的滋味。她在老爷怀里,怯生生地问:“老爷,你会娶了我吗?”
“你?”他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说,“这就要看你的造化了。说不定有一天你能做我的姨太太呢。”
就是这样一句近似玩笑的话,使莲花活了心。她开始做起了李家女主人的梦。此后,她又陪老爷睡过几次觉。但她发觉老爷已经全没了头一天晚上那种火一样的激情。
后来,她听大管家说,老爷又看上了闵小姐。莲花不觉开始恨起了那个姓闵的狐狸精。
莲花一边为老爷布置雕有龙凤的喜床和悬挂有红“囍”字的纱灯,一边暗暗诅咒那个该死的女人。莲花得知闵香莲并不认同这门亲事,内心不免又燃起一丝亮光。她希望这个女人从此走的远远的。
“莲花,你过来。”李宜龙坐在太师椅上神情有些沮丧,觉得浑身乏力,便说,“给老爷捶捶背。”
“是,老爷。”莲花赶忙走过来,站在他的背后,熟练地捶起后背来。她一边捶,一边柔声说:“老爷,您也别为那种女人生气,当心伤了身子。”
他在闭目养神,并没有言语。他眼前反复闪现的依旧是闵小姐的影子。她天生丽质,那玉洁的脸,红润的唇,白嫩的颈,亮丽的眼,老是在他眼前晃动。一想到闵香莲此刻也许就躺在姓肖的那小子怀中,他就气得不行。
“老爷,”莲花还想说点什么。
他已经不耐烦了:“不许你多嘴!”
莲花心一冷,眼里噙着泪花,但还是强忍住没让它掉出来。
“好啦,好啦。”他挥了挥手,示意她走开。
莲花背过身,匆匆走出房门,泪水便哗地流了下来。
这会儿,差役将肖若聪推推搡搡地拥进门来。若聪抬起头,见李宜龙那张面色铁青的脸,情知有些大事不妙。方才,他刚迈入家门,便叫守候多时的差役带了出来,一路吆喝着,简直同犯人一般。
“姓肖的,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小人不知。”
“好小子,你敢在我面前卖乖,我要让你知道本官的厉害!来人,给我拉出去收拾收拾!”
他一听急了,忙跪下说:“老爷饶命,小人家确实不知犯了哪项天条了。”
两个差役过来,不容分说,拖起他要走。他心说这下可坏了,只觉骨头都酥了似的。
“慢”,李宜龙突然摆了下手,说:“你把闵小姐藏到哪里去了!”
“冤枉啊,老爷。闵小姐就要成您的人,小人如何敢藏起来。”
“没有藏起来?那她为何走失了一个下午,分明你们预谋好了的,让本官难堪。看起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给我带走!”
话音还未落地,只听门外一阵喧哗。李宜龙定睛一看,不由瞪大了双眼,只见闵香莲毫无惧色,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眼前一亮,悬着的心重又放了下来。他起身离座,笑容满面地说:“哎呀,香莲你总算回来了,刚才可是把我给急坏了。”
香莲瞥了一眼被两个差役架着身子的肖若聪,冷冷地对李宜龙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觉一愣,忙对听差的训斥道:“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肖公子,还不赶快给我送回去!”
肖若聪这才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多谢州同老爷。”
香莲瞟了若聪一眼,话中有话地说:“肖大公子,等我结婚的那一天,你可不要忘了随上一份贺礼哟。”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他满脸羞怯,低着头,快步溜了出去。
闵香莲目送他出门,又转过脸冲李宜龙微微一笑说:“州同大人,今天兴师动众,好大的声势呀,恐怕就剩没张贴告示了。”
李宜龙尴尬地笑了笑:“如今的世道很乱,我是怕你在外边生出什么意外,现在你总算平安地回来,我也就放心了。”
大屋里的人见此状都知趣地离开了。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香莲以一种嘲弄的语气问道。
“你不相信?”
“就凭今天的举动?你怎么才能让人相信呢!”
“这都怪你哥哥胡说八道,才闹得满城风雨。如今闹得我也里外不好做人呢。”李宜龙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嘴上还不得不这样说。他真怕香莲真的弄出点事来,在将她娶过来之前还是要笼络她一下的。他心说:“好你个闵香莲,看过后我怎么收拾你!”
“那么,你不想问问我下午干什么去了吗?”
“香莲,你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他咧嘴笑了笑,但笑得很难看。
“不,我看得出你还是很想知道的。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下午我去了趟寺院,而且是和肖若聪一起去的。”
李宜龙听了,顿时怒上心头,直想发作,但左思右想了片刻,还是把火气压了下来。
“真的有此事?”
“不错。”香莲笑着说,“而且还烧了一炷香。”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你就不怕我发火吗?”
“这是我的自由,现在我又没有嫁给你。”
“好,有主见,不愧是新女性。”他作出一副豁达的样子,“就凭这一点,你,我也娶定了。”
“你就这样自信?”她冷冷一笑。
“那就讲讲你的条件吧。”李宜龙打了个让座的手势,自己也回到座位上,死死地盯着她。
“那好,既然明人不做暗事,我也就不客气了。自古以来,小女子的命便不值钱。我的这条小命也不过是攥在你的手心里。不过,我已是毁誉荣辱皆不放在心上之人,一切于我如浮云,天塌下来也不过一死而已。”
“闵小姐言重了。在你进李家大门之前,我是不会对你非礼的。这点,你尽管放心。”
他脸上堆满琢磨不透的笑容。
“李宜龙,我可以嫁给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
“闵小姐尽管讲。”
“这一,肖若聪是个老实人,我们之间的事,一直都是由着我的,日后,不许你再找他的麻烦。”
“没问题,我李某绝不是那种没有肚量的男人。”
“这二,我一旦进了李家的门,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你在外边玩女人可以,但不许把骚气带进这个家。我的眼睛里可是揉不进沙子的。”
李宜龙心中不由骂了一句,但嘴上却说:“闵小姐,守着你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我哪里还会起那种花心呢。”
“只怕是话好说吧。”她以一种嘲弄的口吻说。
“那就请闵小姐听其言,观其行喽。”
闵香莲心想,李宜龙可真是个大滑头。我说什么,他应允什么,只怕日后更难对付了,便又说:“还有一条不知你可否能够容忍?”
“只要不涉及挖李家祖坟的事,一切悉听尊便。”李宜龙显然有点不高兴,但事已至此,
又不好发作。
闵香莲装作听不出这里的话音,继续说:“如果将来州同大人言而无信,就请再还我自由。”
他脸色陡变,几乎要拍案而起,但旋即又将火气压了下去。他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他站起身,哈哈大笑道:“这般小事,不足挂齿。我还以为闵小姐要摘天上的月亮呢。这约法三章,我定作圣旨一般看待。你尽管放心便是了。”
闵香莲原本意在激怒李宜龙,使这桩婚事告吹。不料,他以柔克刚,反倒使她陷入被动之中。这的确是她始料不及的。
李宜龙好不得意,心说:“怎么样?没词了吧。小小年纪就想和我耍心眼,谋心计,看我日后如何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