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岱念叨着朝里边的卧室爬去。十几米的距离,他爬得是那么的艰难,似乎翻越了万水千山。他希望听到杏花的回答,哪怕是一声微弱的回答。但是,整个大宅都死一般的寂静,连空气都像凝固了。他爬呀爬呀,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闵熙岱这些日子的心情特别好。在杏花的调教下,仿佛又重新开始了新的人生。杏花待他很好,给他做可口的饭菜,照顾他的起居,到了晚上还给他一个女人的温存。起初,熙岱的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有愧于杏花。他是带着一种阴暗的心理将杏花弄到家里来的。他恨女人。他以往的浪荡生涯中,几乎所有的女人到最后都背叛了他。他们之间完全是一笔交易。他用钱财来买享乐,她们用肉体来赚钱,各得其所,完全可以不负任何责任。
也就在这时,杏花走进了他的生活。她没有翠儿漂亮,也没有翠儿多情,但他想玩弄她,因为她是女人。他在遭拒绝后,对女人的仇视达到了极点,以至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将杏花搞到手。在如愿以偿时,他又突然发觉自己的确很坏。杏花是个农家女,有朴实而善良的天性。命运的捉弄,将她和熙岱拴在了一起。可她并没有自暴自弃,而是以德报怨,遵循了一条“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古训。她在用善良和温情来感化他这个穷途末路的浪荡公子,以至于连熙岱都深感意外。
新婚之夜,当熙岱粗野地将杏花拽到怀里时,她没有反抗,而只是默默流泪。
“你害怕了?”熙岱用一只手托住杏花的下颏,得意地说。
“……”
“你不敢回答我?我看你们女人都是些骑着不走,打着走的东西。当初你不让我干,现在不还得乖乖陪我睡觉吗?哈哈……”他说着就动手剥杏花的衣服。
杏花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任泪水随着脸颊往下淌。当杏花裸体立在他的眼前时,他呆住了。眼前的女人像是一个玉雕的冷美人。她尽管一丝不挂,但并不能有损她的人格,而他自己却显露出卑劣的本性。他心虚了。这时,他更希望杏花能大哭大嚎,能拼命挣脱。他也许会由此而放肆地得到情欲的发泄和心理的满足。但他彻底失望了。这无言的反抗,让他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他感到精神在崩溃,便发狂地喊:“你为什么不反抗?说话呀!”
这天晚上,他并未能像原先设想的那样疯狂地占有她的身子。他完全没了情绪,以至那个东西根本也硬不起来。从此,他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以柔克刚。
之后的许多天,他在杏花面前都不敢放肆。他有一种沉重的负罪感。连他自己都奇怪莫非他恢复了僵死了的良知。杏花依旧是沉默寡言,默默地为他做饭,默默地为他打扫房间,默默地为他洗衣服,但她从不主动和他说上一句话,似乎她到这里依旧是一个丫环。直到有一天晚上,熙岱按捺不住了,掀开被子钻进了杏花的被窝,杏花只是叹子一口气,没说什么,便顺从了。
过后,他问:“你是不是不愿意?”
杏花没言语,只是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要顺从?”
“因为你娶了我。”她淡淡地说。
“你太老实了。”熙岱深有感触地说。
他摹然产生了一种和这个女人生活的安全感,她绝成不了翠儿。于是,他情不自禁地将这个女人揽过来,搂进自己的被窝里亲热起来。这个女人的身子光滑,柔软,散发着女人的清香气味,让他很惬意。他以往和女人上床,只是出于一种性欲的发泄和动物的本能,情感的成分微乎其微。而这次,他的确是带有情感成分的。
“杏花是个好女人,”熙岱对香莲讲:“我配不上她。如果我先前知道的话是不会娶她的。我是个废人,腿脚不好,又五毒俱全,她跟了我,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可我以后会好好待她的,要不,我还是人吗?”
这天晚饭后,熙岱和杏花闲着没事,便坐在那张雕着龙凤的大床上聊天。熙岱问:“杏花,你觉得咱们现在活得咋样?”
“我不知道。”杏花微微一笑,故意不作正面回答。
“那你是不满意了?”
“我不知道。”杏花又微微一笑,还是那一句话。
熙岱有些伤感地说:“你是不是看我这个人很坏?”
“以前是这样看的。”她直言不讳地说。
“那现在呢?”熙岱急不可待地问。
杏花扑哧笑了:“现在还看不太准,可总比以前强多了。”
熙岱乐滋滋地说:“这还差不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熙岱……”杏花抬起眼睑,看了他一眼,却欲言而止。
熙岱等了半天都不见下文,不禁急了:“你说话呀?”
杏花脸红了,低下头,羞涩地说:“我好像是有了。”
“真的?”熙岱喜出望外地说。他明白“有了”意味着什么。
“我也说不大准,可那个有一个多月没来了。”
“太好了。”他使劲拍了一下手,一把将杏花揽到怀里,就地转了一个圈,兴奋地喊,“我熙岱就要有后了。”
杏花一把捂住他的嘴,不好意思地说:“哎呀,丢死人了。”
“这有什么丢人的,没有孩子才丢死人了呢。哎,你说咱们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你愿要男孩,还是女孩?”
“当然是男孩了,闵家就我一个独苗苗,你要知道,我可是名门之后呀。”
“亏你还有脸说呢,到你这一辈混得也真够惨的了。”杏花说。
杏花无意说了一句,却戳到了熙岱的痛处。他的脸色立刻便黯淡了下来,不高兴地说:“闹了半天,你还是瞧不起我。”
杏花见他生气了,忙说:“我是说着玩的。”
熙岱一把攥住杏花的胳膊说:“好啊,你敢作弄我。”
他开始胳肢她。杏花痒得大笑不止,简直喘不上气来,连声告饶:“好啦,我再也不敢了,还不行吗?”
“不行!”
“那你让我干什么?”
“给我生个儿子。”
“行,行,我给你生两个儿子都行。”
他们嬉戏着,房门猛地给踢开了。一伙人拿着棍棒闯了进来。
杏花吓得“啊!”地一声坐到了地板上,不知如何是好了。熙岱也吓得浑身发颤。
他疑心又是翠儿搞的鬼,便说:“各位大哥,我熙岱自从受黄哥的教训后,可再也没敢冒犯过任何人,我现在可是改邪归正,老老实实做人了,请开开恩,给我留下一条生路吧。”
“哈哈,什么黄哥,蓝哥的,我们哥们儿不认识他。你们怎么回事,我们不管,我们是来你这儿借银子的。李大老爷不是借给你一万两银子吗?怎么样,不开开面?”
熙岱一惊,说:“你们是不是搞错地方了,我一个残废人无德无能,养活自己都难,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呢,你们还是饶了我吧。”
“嗬,这闵瘸子还挺能苦穷的。别拿大爷当傻子,弟兄们,给我搜!”说话的是个阴阳脸,一边脸大,一边脸小,样子长得挺吓人的。
这伙人开始翻箱倒柜地搜了起来。熙岱急了。他不能眼睁睁地让他们轻易地拿走他的那点救命钱,便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去你妈妈的,”阴阳脸使劲踹了他一脚。
熙岱“哎呀”一声便倒在地上不能动弹了。杏花急了,发疯般地冲了过来,大声骂道:“你们还是不是人,他的腿都那个样子了,你们还不放过他。”
“嗨,小娘们,模样长得挺俊,可嘴倒是挺辣的。告诉你,别惹大爷我生气,要不,我一会就日了你。”
“你们这群畜牲。”平时一向软弱的杏花突然变得强硬起来。
“杏花,让他们翻好了”熙岱倒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他此时才意识到,一切反抗都是徒劳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杏花也开始冷静起来。她站起身,以一种愤怒的目光瞅着这伙人的倒行逆施。她尤其担心那点活命钱被这群强盗抢了去。她瞅了眼熙岱,见他也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这伙人里里外外地搜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任何银两,一个个显得都有些失望。
阴阳脸狠狠踢了熙岱一脚说:“你小子把银子藏到哪里去了?”
“我都拿去顶债了。”
“好哇,你胆敢骗老子,我宰了你!”他手里拿把明晃晃的刀,恶狠狠地说。
“没有就是没有,你把我杀了吧!”熙岱强硬了起来。他猛然发现先前活得太窝囊,才落得如今的下场。
“想死?没那么容易。等会儿,我要让你落得个人财两空。”他说着回头瞟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杏花。
“三哥,银子找到了。”一个小个子兴冲冲地捧着几锭白花花的银子向阴阳脸讨好。
“他妈的,太好了。”阴阳脸两眼放光地瞅着银子,像刚抽过大烟似的顿时来了精神头,“你小子从哪里找到的。真行啊!”
“他们把银子藏到了地窖里,日他娘的,真难找。”
“好小子,你立了头功。”阴阳脸拿起一锭银子,在手心掂了掂,乐得闭不上嘴了。
熙岱彻底绝望了,气红了眼睛。他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晃了两步,便栽倒了。
阴阳脸得意忘形的说:“傻哥们儿,这些银子咱先借去花花。等你死后,再还给你,哈哈……”
说话间,几个人已将盛满银子的大坛子搬了过来。白花花的银子,像一道道寒光刺痛了熙岱的心。熙岱的心在流泪,在淌血。老天爷太不公平了,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
他弄不明白:他得罪了谁,让他蒙此羞辱。要不是为了杏花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他真想和他们拼了,一死了之,也弄个痛快。
杏花这会儿也已经是欲哭无泪。她同熙岱刚刚开始过上安定的日子,便又遭此横祸。她也弄不明白,是谁的心这般黑,手段这般毒。她的命咋这样苦哇。
阴阳脸嘿嘿一笑,冲杏花下流地说:“小美人,别看我长相不济,可我是既贪财,又好色。
照实说,这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可是,我今天就要破破这个例!谁让你长得这么遭人疼呢。我今个宁可做个风流鬼,也要尝尝你的滋味。”
这时,小个子凑到他的耳边咕噜了几句。他面露不悦,说:“他管得可真宽,我是宁可不要赏钱,也要女人。”
熙岱在一边急了,大喊““杏花,你还愣着什么,快跑呀!”
杏花这才幡然省悟,抬腿便跑。可阴阳脸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奚笑着说:“小美人,往哪儿跑!”
“放开我,你这个没人性的东西!”杏花又急又恨,使劲挣脱着,还低下头朝他手腕狠狠咬了一口。
“哎呀!”他惊叫起来,大骂道:“骚娘们,你敢咬老子,看我怎么整治你!”
他咬牙切齿地撕扯开杏花的衣服,将她死死地按倒在地上,冲手下人说:“帮我按着点,我干完,你们随便干!”
两个家伙应声挽着袖子走上来,将拼死挣扎的杏花按住,阴阳脸一边脱裤子,一边阴阳怪气地狂笑着。熙岱满腔怒火,想从地上爬起来,可几次都摔倒了。他趴在地上,大骂阴阳脸:“你他妈的还是个人吗!我日你八辈祖宗。”
阴阳脸火了,走过来用脚使劲照他头上踢,熙岱没喊几句便昏死了过去……
熙岱才苏醒过来,把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咬着牙往前爬了几步,用微弱的声音喊道:“杏花,杏花。”没有回音,只是她刚才挣扎过的地方留有一滩血迹。他的脑袋嗡得一下胀得老大,唯恐她遇到了什么不测。他不敢想刚才那惊恐的一幕,那帮禽兽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见到杏花。可她在哪儿呢,莫非连人也让这伙坏蛋抢走了?
“杏花,杏花。”熙岱念叨着朝里边的卧室爬去。十几米的距离,他爬得是那么的艰难,似乎翻越了万水千山。他希望听到杏花的回答,哪怕是一声微弱的回答。但是,整个大宅都死一般的寂静,连空气都像凝固了。他爬呀爬呀,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当他吃力地用头顶开卧室的门,往里一看,便“啊”地大叫一声,吓得连头发都竖了起来。杏花穿戴得整整齐齐,悬在房梁上,舌头伸出了好长。
熙岱万念俱灰,连一点活的欲望都没有了。他现在只想死。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横祸。心爱的妻子,还有未出世的孩子都永远离去了。天啊!这是为什么呀!莫非这是老天对我以前作孽的报应?他简直不敢往下想了,只觉眼前一片漆黑,便昏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