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纪,因为与政府各取所需,在津口,黑社会的天空依旧晴朗
从江雪那里出来,突然明白女人为什么要拼死保卫自己那段纯粹的爱情。
——因为这就是女人的精神故土。
津口沿海高速公路的景色异常的美丽。我打开音乐,享受卢达高级座骑带来的无上音乐质感。初春的海水拍打着礁石,海鸥高声鸣叫,我喜欢,喜欢这种被自由的人文承载着的自由生活。二十一世纪,因为与政府各取所需,在津口,黑社会的天空依旧晴朗。
我还是在来时的那个加油站加油,我旁边停着一辆进口奥迪,是一对日本小夫妻带个小女孩,女人有满口的白牙和一双直腿,这两样东西对日本女人来说都不容易。我们友好地聊,她说我的车很好,我说可不是嘛。她问我怎么一个人开车?眼部易发疲劳,这么远的路,这么宽的海。
“呵呵。我常这样。习惯了。”我带着国际友人的微笑回答她。
说到去处,大家开心了。原来是同路。
他家小娃娃正对我挥手。
“一个人开这么远的路,寂寞吧,我们正好顺路,这路上有些好景致,可以下来拍拍。往年这个时候,我们日本的樱花节就要到了,到中国来,今年正好暖春呢,可以提早看樱花了,只是找不到看樱花的地方。”
“有哪,在森马别墅区,有很大一片的樱花林。”
“那最近死了人。你没听说?”
我嗯嗯呀呀。他们又问来处。
“从那边。”我随意指了一个比北边更北的地方。
“哦……。唉哟,那里可比这里冷多了,只怕樱花还没结苞呢。”
“结了结了,我听春春子说他们家种那棵就结苞了,过些天也要开呢。”车打开的天窗露出一张小小的红脸蛋,她更正她妈妈的话。
小女孩的妈妈把小女孩的头压了下去:“下来,车一开,风大得很。”她跟我说:“我们要出发了,小姐,你也要启程了吧,我们一起?”
“好。”
正要启程,来了一辆载着一大堆演木偶净□璃戏道具的大卡车,女娃娃喊着要看戏。
做父亲的便问:“敢问你们这是去哪里演呢?”
“去市区,津口的日本商会请我们去的。”
“啊哈,你们这次演的什么?”
“说不上,《义经千株樱》或者《两个大名》什么的,也会演些儿童剧,像《桃太郞》。”
“啊哈!我说你们不能跟跟时代吗?像《岛之爱》、《爱哭的尼姑》和《捆绑的女人》,看了多带劲。”
“我们是正经的木偶剧团,不搞那些不入流的戏种。”那司机不屑地跟他说。
“我说……”那男子还想说话,被他妻子捂住了他的嘴,不吱声了。
三辆车,开动了。
一小时。不时转来大卡车的音乐声,那司机是个红脸的老头,看得出他很爱这一行,跟着音乐快乐歌唱。所有穿梭的车辆都跟他招呼致意。他的车,跑得稳健而令人愉悦。他身后的那辆车,女娃娃也异常兴奋,不时打开车窗,让自己的头发从车窗里吹出来,却很快被母亲关上。
我的车被甩在最后。
二小时。音乐声换成了舒缓的,从小桥车里转出来,会车时,那女娃娃还冲木偶戏的老爷爷招手。我们停下来休息,我把他们拍进了我的相机,最会摆造型的是男主人,一会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一会儿悬于礁石,望断天涯。女娃娃拍起照来,反而极乖,母亲说她的名字叫久美小鹿,取得真好,意思就是在黄昏时分的海边有一只奔跑的小鹿。
三小时。那条狗开始出现在路中间,我的眼力好,在海岸线绕过山道口我就发现了它,为了提醒其他两辆车,我狠狠按了几声高音喇叭,回应了几声,我依然保持时速在一百四十里左右,走了好一会,按了无数次喇叭,无回应,两辆车便不见了踪迹。
我折返回去,看到了三辆连环相撞的车和一条被车撞死的狗,我拨打了紧急救援电话。装木偶的大卡车里还有音乐转动着。我坐在医院的急救室外,等待着他们的消息,从人来人往一直到深夜静悄悄。
这事让我整个蒙了。一个晚上,我眼睁睁看着四条鲜活的生命从完整走向残缺,从常态走向死亡,这瞬间即逝感,让我无比恐惧。那小雨落在心头冰冷冰冷,它在考验我对恐惧的承受力。窗外的人都撑着伞,默默走着,然后消失,一种败落感,感觉这么一个新城市怎么还是跳着一颗苍老的心脏。
有警察来了。他们好像不是来办事而是来无事生非的。看见他们张狂的脸,我真想两个耳光扇过去。他们带我去做交警大队录目击材料,可他们的眼神和举动……好像我是杀人犯。我草!是我报的警,是我给的钱,是我一直守着这几个人直到他们完全死去……不过,后来好了,看到一个公安那边在打一个小年轻,啪啪地,我就很快端正了心态。
小年轻先是做了背拷带进来,后来,一只手拷在铁杆上,这杆做得绝,他蹲也蹲不了,站也站不直,一只手悬在半空,被打得半死。
我录完口供,跟他说:“招了吧。”
他说:“大姐,他们说的那车真不是我的,是别人盗了我的车牌,他们就是不信。”
这真是活该倒霉。
这晚,我带着冰冷身体和苍白的脸回到屋子,生起一盆炉火,瑾子也醒了,非要问东问西,我只告诉,明天就会有关于我是良好市民的东西报道出来,把她忽悠地一愣愣。
一个小姑娘,一只奔跑的小鹿在黄昏时分的海边——仿佛一种幻像。我病了。这一病,差点让我忘记了毛毛的事。
快入春了吧,白色的樱花,对我来说有种潜在的暗示。小洛和瑾子摘了些樱花放在我的床头,我说谢谢,小洛说我一病怎么变得矫情起来。我说,哪里是什么矫情,流年不利嘛,掐指算过的日子还要遇上撞死人,我果真是命犯太岁了。
之后,我一直躺在房间里不敢出去,怕太岁找我麻烦,把命丢了。
一个午后,瑾子突然问我:“吃多了樱花茶的女人是不是会倒致不孕的?因为樱花性寒。”
我说:“难说,有这可能性,但肯定不是必然的。”
“只要有可能,就要戒掉。”
“谁?”
“当然是我啊!”
这话差点没让我晕死过去。不会吧?她难道和大猫上床了,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去了,这一病,瑾子没人管,只怕真的跟大猫滚上床了,早恋的人啊,怎么就不能等等呢,再等等,再熬熬,也许爱情就真的来了,像这样不等不熬,麻烦多了,爱情就走了,这叫什么事。
我没想到的事更在后头——因为车祸的事,真相不那么简单。那日,我想请几天假,听到卢达在房间里的对话:
“有人要取我的命。”卢达跟一个人男人说。
“嗯,我觉得这事不妙,这场车祸背后肯定有问题,她开的是你的车,三条人命啊,还有一个孩子。”
卢达跟一个男人走了出来,那男人五短身材,怎么量也不超过一米五五,给他一把鸡毛扫,他能直接当拖把用。我看到他一只手上,只有三根手指,这就是传说中的“断指张三”了,他不是青帮的死对头吗?
我从客厅的针孔录像中再一次得出了结论:卢达已经放弃了青帮,与断指张三合作了。
这事传给骡子,他高兴坏了,对了我们这些拍片的来说,麻烦越大越好,问题越纠葛越好,世界太平,记者只能改行做婚礼摄影师。
他顺便问了我:还好吗?
问了就行了,回不回答是我的事。我没回答就挂了电话,我说过的话我自己记得:在爱情中,至始至终要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