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万里,各具美景,千山群峰直插云霄,江河湖海纵横交错,风云骄阳铺照天地,神州大地,故如常往。
神州浩土,雄疆无边,雅镇严城盘踞要地,古船帆舰鳞次栉比,百姓苍生熙来攘往,天道循环,轮转不息。
骐骥过隙,斗转星移,涔沄派、杀生盟之争已过去百年,杀生盟于三年之后终于被消灭殆尽,成为历史的一页。
只不过,正邪之争犹如江河湍急,永无止尽,涔沄派、众神教更是明争暗斗,只是双方势均力敌,谁也不能占尽上风,不过每一次他们都留有余手,并未真正拼死相争,因为他们都知道,对方虽然理念不同,但均是为百姓着想。
众神教日新月异,声势如前,只是饕餮十年之后便即腾身离去,偶尔有教徒遇到危险时,却有一羊身恶面,虎齿人爪的巨兽相救。而灵娇儿死后,七邪兽王则栖息蓝海岛之上,与霸海形成一前一后两道防护。
仙蛇教一直虎踞苗疆一带,教中弟子苍翠欲滴,很有乃祖之风,其教主之位已更换七代之多,但她们始终记得百年前有位教主回到苗疆便即辞去教主之位,周游天下,寻找新‘情’。奈何二十年后,却只有随行的蛊王返回,还带着把蛇神杖以及一头修长的青碧色秀发……
蓬莱派历经百年,终于得偿所愿,门派发扬光大,弟子已过千余,乃为新兴起的一方大派,人丁鼎盛,大有对涔沄派流星追月之势。掌门九虚子寿达四百二十二岁,终是含笑而终。生前始终不忘对后人述说那位将蓬莱一派从固步自封带入大开派门的少年英雄。
枫极门自素心真人死后,邹承霄接任掌门,秉承派中宗旨作育英才,赏善罚恶,不过他更加主张兼爱非攻,百年之后,已是位名响江湖、德厚流光的老人。但他心中知道,比起当初在八达镇将自己击败的少年,他还差得很远。
玄灵寺更新换代最快,但所出僧侣均为得道高僧,传经送道,弘扬佛法,度化世人,世人往往扎堆于郑州玄灵寺,便是为了一睹身挂金奘袈裟的三位僧人以及置于寺中的萨埵伏魔佛珠。
天仙宫一如往常的清冷,弟子不过百人,统一为模样俏丽、身材傲人的女子,宫内烟雾腾绕,花香醉人,阴盛阳衰,要说唯一与男子有些关系的可能就当属大殿中央那副俊逸飘洒、半戴面具的肖像画。
“大姐,吾梦死去一百年了,你为他描了副画像,怎么迟迟不将二姐画上去?”百年风霜,似乎并未在银狐仙子脸留下什么,她依旧美丽嫣然,笑中带着些许顽皮。
细看此画,只见是一位英雄少年手持碧青寿灯朝一座顶天巨山而去,而身后还留了个空位,似乎是为谁而留。
“二妹陪吾梦前往九幽后,便留在了那儿,但我总相信她还会回来。”舞天仙子也如夕日般明亮动人,之所以未将这幅画完成,便是期待与琴籁仙子再有会面之期。
银狐仙子微笑道:“大姐,一百年了,我放不下也就算了,怎么你也还放不下吗?”
舞天仙子仰了仰头,苦笑道:“是啊,放不下姐妹情,放不下苍生,心中牵挂太多,思念太多,此生只怕与成仙无缘。”
银狐仙子呵呵笑道:“若不能随心所欲,成仙又有什么好的。”
舞天仙子淡笑道:“是啊,瑶宫寒苦、寂寥千载,倒不如人间逍遥自在,寿终后步入轮回,也算一个结束的开端。”
盛筵散尽、黄粱梦醒,成仙终究是个梦。
白云朵朵,花团锦簇,牵挂永在心间藏。
涔沄派花香铺盖之处,花瓣飘下,如花雨般飘打万物,一座孤坟耸立花间已有百年之久,虽然已有几十年无人打扫,但却一尘不染,仿佛落下的花儿便是为她打扫的灵魂。爱妻姬小雨五个大字永远那么醒目,但那个刻下此碑的人却已不知身在何处。
但许久之前,姬小雨却有一位新的邻居搬来此地,粉花铺底,蓝花盖面,全是此人生前最喜欢的颜色,而坟头还有一个剑穗横放于前,虽然年生已久,但那股爱意却是永生不散。
“芳芳,人生百年,终归尘土,感谢你伴我一生。”一位白发苍苍但又俊朗风逸的青年伫立在坟前,锁眉紧目,很是伤心。而他之所以伤心却是因为他已修炼成仙,长寿无疆,甚至面容也一如早夕,青春英气,但此时他才发现,成仙并非心中所愿。
白云苍狗,沧海桑田,历经世事百年的令狐轩,早已成为名公巨人,大力壮大涔沄派,每事亲力亲为,避免有沧海遗珠之憾,只可惜当蓝芳芳死后,他一夜之间白了头,终有所悟,恍然成仙。
“师尊,沐师叔刚从枫极门回来,便去了上天峰,那儿可是禁地,我们是否应以阻止?”说话的是位剑眉星目的青年才俊,也是令狐轩的入门弟子紫瑛。或许是在他身上看到了往昔自己的身影,令狐轩几乎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更教导仙霞子大师留下的风水堪舆、机关巧槛之术,不过二十六岁,便已名动江湖,堪称下任涔沄派掌门。
令狐轩淡然道:“虽说酒能破愁、醉能忘痛,但真正的伤痛岂是外物所能医治?人各有信念,随她去吧。”
紫瑛点了点头,他与令狐轩二十年师徒情,几乎时常看到令狐轩往来此地,问道:“师尊,你还没放下师娘吗?”
令狐轩闭目道:“南斗掌生、北斗注死,凡人追寻不死,费尽心力,到头来却是渴鹿逐炎,痴心妄想,天道自有轨迹运行,如何改变?只是凡心沉迷,终有思念,仙人也不例外。”
紫瑛默然,这牵挂思念,古今凡圣,何人能放?点头道:“师尊说的是。”
令狐轩继续道:“对了,你求道二十载,时至今日,可知所求为何?”
紫瑛道:“弟子承蒙师尊爱戴,自小习懂是非、虔遵礼仪,弟子心中所向,只为求登临道法巅峰,除魔卫道,庇佑苍生。”
这一点与令狐轩年轻时一模一样,令狐轩不禁叹了口气,道:“固本培元本是好事,但更须知吾生有涯,而知无涯,以有涯求无涯,殆哉矣。天下苍生饿殍满地,便是最精妙的道术、最高深的剑法却也不能真正的庇佑苍生,莫要撞入死路,自拔不得。”
紫瑛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却又不是很明白,点了点头,道:“师尊见识高深,弟子难及万一。”
这话,令狐轩倒有些不敢当,淡然道:“我本以为论见识在他之上,但年过半百,方才知此生所为,却难及他半许,笑傲尘梦,实不容易。”
说着,令狐轩便即望向了天空,微风吹散他的白发,轻轻飘扬,天下间最英俊帅气的脸庞浮现世间,有忧愁,有严谨,有肃穆,有无奈,但无一不透着潇洒洋溢。
紫瑛自是不知师尊口中的那个他是谁,顺着师尊望去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白云茫茫,仙气腾腾,偶有巨兽穿过,锵声鸣叫,紫瑛已明白那里便是涔沄派禁地上天峰。
上天峰经百年洗礼,当年的碎石已被清运干净,只是汨山最高峰已荡然无存,只有一大块平坦的山头,微风扫过,纤尘不起,风雨飘过,滴水不聚。
最令人惊讶的是其上还终年盘旋着一只凤凰,似乎始终不相信主人已死,虽然过了百年,但这只凤凰矢志不渝,从未离开过,正是海儿。
或许是海儿的吸引力过大,独赤之龙、异彩神鸟这两大异兽竟也是百年陪伴海儿身边,玩乐与共,苦笑同尝,那份情谊,远胜红尘痴儿女。
上天峰之下,自是连接峰顶的九天长廊,一位乌黑秀发、明眸皓齿、美若天仙的女子踏了上去,一步一步朝上天而去,风尘环伺,秀发飘扬,那不染片尘的靓丽白衣更是股股飘舞,正是沐若水。
仿佛百年的时光在她脸上没有渡过的痕迹,依旧那样清冷沉静、艳极无双,就如一个真正的九天仙女眷恋凡间不愿回归天庭一般。
她慢慢的登上上天峰,望着使她想念了一百年的地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任何变化,只有一片空地,还有一柄插在中央的馨云剑,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她举步慢行,静静的走向中央,很冷,很静,彷如踏入死地。
她轻衣飘动,慢慢的摇曳风中,很柔,很软,彷如凌波仙子。
等待,矗立。
微动,忧愁。
任风吹打,任夜来袭。
白日缓缓渡过,黑夜逐渐降临,满天星辰璀璨明亮,点点闪闪,只为伊人而美。
忽然间,风声骤急,光浪层叠,馨云剑爆闪灰气,覆盖整个上天峰,片刻之后,只见光浪之中幻影叠现,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个偌大的池塘。
荷叶池塘,鱼儿畅舞,弯月倒映,荷花在夜风中轻颤,附着于叶身的晶莹露珠洒入塘中,与清清池水融为一体。沐若水带着忧愁与柔情走近池边,低首俯瞰,仿佛倒映的月色便是为她而娇美。
“咚……”
池面的宁静被小石头破坏,仰望而去,那是一个戴着半张面具的少年。
轻轻一笑,便令空气弥漫清新。
微微一动,便令幻象充满生机。
他慢慢的伸出了手,对着沐若水点了点头。
“滴……滴……”
沐若水凝神而望。
眼泪悄然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