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志(1948年~),经名赛义德,原籍山东省济南市,生于北京,当代著名的回族作家。1967年清华大学附中高中毕业后,于1968年~1972年到内蒙古东乌珠穆沁旗道特诺尔公社插队,在草原上当了4年牧民。期间,张承志不仅深入地体验了蒙古族牧民的生活,而且学会了蒙古语,并开始用蒙文写诗。他早期的一些作品就是在这一时期创作的,他的文学创作生涯也就此开始了。
1972年,他考入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1975年毕业后被分配到中国历史博物馆考古组工作。在7年的考古生活中,他走遍了大半个中国,在各地丰富的见闻和生活体验,除了使他扩大了专业知识外,还给他的文学创作提供了充足的养料。1978年,他又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北方民族史翁独健先生的硕士研究生。在这一年里,他确定了自己的研究方向——北方民族史研究,以及日后要走的道路——文学创作。在攻读硕士学位期间,他又学习过哈萨克语。1981年毕业,获民族历史语言学硕士学位,后被分配到中国社科院民族研究所做助理研究员,曾多次深入天山腹地、内蒙古草原进行科学考察。1983年-1984年曾以日本国际交流基金“特定地区研究计划”合作人及东洋文库外国人研究员的身份在日本搞中北亚历史研究,其后几度应邀赴日本进行学术研究和讲学,并出访美国、加拿大、德国、蒙古等国家。在日本期间,他用日语作的学术报告,受到了日本学者的好评。1985年任中国作协第四届理事,《小说月刊》的编委。1987年调到海军政治部,从事专业创作,后辞职为自由作家。1987年,英国剑桥大学国际传记中心将张承志收入《世界名人录——世界作家名人录》中。张承志长期从事中亚、新疆、甘宁青伊斯兰黄土高原的历史、宗教、考古等调查研究,他凭着丰富的生活经历和扎实的学术根底,把北方民族史的研究与文学创作很好地结合了起来,取得了研究工作和文学创作的双丰收。
他的处女作为蒙文诗《做人民之子》发表于内蒙古蒙文杂志《花的原野》(1978年)上,首篇小说《旗手为什么歌唱母亲》发表于《人民文学》(1978年)上,获1978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中篇小说《阿勒克足球》获《十月》第一次文学奖和全国少数民族创作奖,《黑骏马》、《北方的河》分获全国第二、第三届优秀中篇小说奖。短篇小说《大阪》获首届《上海文学》奖,《金牧场》获第三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评奖优秀长篇小说奖。除小说外,张承志还发表了一些诗歌和散文以及评论性的文章。迄今他已用中日两种文字出版长、中篇小说,散文集等30余部。
张承志的作品,以其粗犷强悍的气势,恢宏精美的结构,青春理想的激情,丰厚隽永的底蕴,在中国当代文坛上独树一帜,具有自己鲜明的风格和独特的艺术魅力。张承志是个热爱生活,视野开阔,关心现实,富于历史感的作家。他的小说蕴涵丰富,表现了多样的生活内容,学术界一般将他的小说划分为以下四类:
第一,以反映草原人民生活、命运和思想感情为主的作品,主要有:《黄羊的硬角若是断了》、《春天》、《青草》、《绿野》、《阿勒克足球》、《骑手为什么歌唱母亲》、《黑骏马》等。张承志作为下乡知青,对于草原人民的生活和思想感情有着较深入的了解。在这些平凡的人生故事中,作家生动而又准确地表现了一个民族在历史生活中积淀下来的最隐秘最捉摸不定的心理状态,并把它放在时代和历史的高度予以考察,深刻地表现了草原人民深沉、坚韧的生存力量以及在古老的生活方式中善的精神与落后的形态之间的冲突。作品还通过主人公对历史文化的反思和人生命运的感悟,深刻地揭示出了历史和人生的真谛,即它们并不是轻松浪漫的。正是那种有缺憾,有创痛,野蛮与文明交织的生活,构成了历史,构成了草原人民的人生。从而使张承志反映草原人民生活的作品,深入到了草原人精神文化的深层,达到了“神似”的程度。
第二,以青年学者为题材的小说,主要有:《大阪》、《北方的河》等。在这些作品中,张承志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历史和地理知识专长,通过对青年学者型的知识分子对北方广阔大陆的科学考察活动的描写,将自然与人有机地结合到一起,既出神入化地描写了广袤的北方大陆壮丽严酷的山川河流、人文地理、自然景观,又在其中融入了自己对民族历史命运的沉思和人生的感悟,并且表现出了一种顽强的追寻和忘我牺牲精神,从而给人一种阳刚之美的艺术享受。
第三,以反映本民族生活,刻画回族人物为主的作品,主要有:《黄泥小屋》、《潢水无声的流》、《终旅》、《残月》、《辉煌的波马》、《心灵史》等小说和《心火》、《背影》、《金积堡》等散文。对一名有着高度民族责任感的回族作家来说,近千万本民族同胞以及他们那漫长的奋斗发展历史,毕竟是不容忽视的,而天然的民族血统和历史研究者的深邃目光,又使张承志对民族的心理素质有比较准确和深入的把握。他的回族题材的作品,没有流入表层的民族风俗、习惯和服饰、外貌的反映,也没有停留于外在的行为特征和气质风度的描写,而是潜入人物的内心深处,多层次、多角度地刻画出了回族人民心中那永远不熄的“心火”——鲜明而独特的心理素质。表现了回族人民强烈的民族认同感,强烈的民族自尊感以及回族人民坚韧的追求,无畏的斗争精神和高尚的人格。在他的回族题材的作品中,张承志不仅写出了回族人民的“心火”,而且形象地写出了他们的“心史”,即民族的心灵历程。
第四,多题材交插、融合的小说,主要是长篇小说《金牧场》。这是一部熔上述题材为一炉,即具有深邃的内在力量,又具有磅礴的壮美气势,富于诗情与哲理的作品。在这部作品中,张承志的表现手法具有创新性。他采用了一种多层次多角度多间架的结构,在这种结构里,包含着大大小小的许多故事,并将支持故事本身的时空序列打乱,而按照《金牧场》的新的时空序列重新组合,从而巧妙地将这些互不关联的内容有机地连接在一起,构成为一部不编年的编年史,一部由意识流成的“心史”,一部由意绪勾连、具有强烈抒情色彩的史诗性的作品。
阅读张承志随后的作品《清洁的精神》,会使你仿佛置身于一部雄浑的“英雄交响曲”,呈现在眼前的始终是一个荷戟的战士形象。正如他在《北方的河》后记中所写的:“我喜爱的形象始终是一个荷戟的战士,为了寻求自由和真理,寻求表现和报答,寻求能够支撑自己的美好,寻求连我自己也弄不清是什么的一个辉煌的终业,我提起笔来,如同切开了血管。”我们不知道张承志有没有自己希求的终点以及他要达到一种怎样的存在境界,这似乎是个谜。但那种与平庸现实永远的对抗,及对真实与美好的永恒追求,还有对人的终极意义的始终不渝的关怀,不论在哪一个时代,都将成为人类高贵血性的证明。
张承志小说的艺术风格,是苍莽沉雄,崇高俊美。这种艺术风格是由他作品中强烈的理想主义及英雄主义色彩所决定的。此外,他的小说还具有强烈的抒情气质和纵深的历史感。而张承志小说艺术手法的多样和语言的精美瑰丽,也是一大特点。张承志十分注重语言美,他说:“叙述语言连同通篇小说的发想、结构,应该是一个美的叙述。小说应当是一首音乐,小说应当是一幅画,小说应当是一首诗。而全部感受、目的、结构、音乐和图画,全部诗都要倚仗语言的叙述来表达和表现,所以,小说首先应当是一篇真正的美文。”(《美文的沙漠》)(马雪霞)
侯喜瑞——梨园巨匠,独树一帜
侯喜瑞(1892~1983年),河北衡水人,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喜连成”第一科毕业生。他献身京剧艺术事业达80多年,在舞台上先后创造了曹操、张飞、李逵、牛皋、黄盖、马武等数百个色彩鲜明、性格迥异的人物形象,被誉为“活曹操”。直到90高龄,还为中国戏曲学院编写侯派花脸剧目教材,以资学员学唱借鉴之用。他“老当益壮,宁移自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为梨园界所尊崇。
侯喜瑞从记事起,父亲就起早贪黑地为大车店老板卖命,可是仍不能维持一家3口人的最低温饱。他5岁丧母,与父亲相依为命。1902年灾荒,父亲把他领到“喜连成”班,立下“关书”,入科学戏。他先跟勾顺亮老师学梆子老生,后又跟肖长华学丑行,半年以后,老师们决定让他主攻架子花脸。他每天鸡叫3遍就起来练功,等他练完头遍功后,别的学员们才开始下炕。接着,从早到晚,除学戏排戏外,全是他练私功时间,特别是耗大顶,翻虎跳,摔抢背,拧旋子等基本功,他一有空就练。“喜连成”教武功的教师们对学生要求十分严格,打骂是常事,所谓“打出的戏子摔出的坯”,学生没一个不挨打的,学不好,打迟钝;学好了,打锐气。有次排《铁龙山》,侯喜瑞扮老大王,教戏的罗春友老师叫他出场挺起胸脯,以显示人物的威武雄壮,可他不会使劲,总是挺不起胸而是腆肚子。罗老师恨铁不成钢,抄起一木棍朝他后背猛力打来,恰打到腰眼上,木棍断为两节,侯喜瑞顿时晕倒在地,鲜血湿透衣衫。醒来后,他没敢哭,忍着剧痛,佯做笑脸再练,居然走对了,罗老师也露出了笑脸。
在“喜连成”科班里,肖长华先生对他的诲导和提携,使他镂骨铭心。肖先生戏路宽绰,学识渊博,品格高尚,长于教戏又善于育人。他多次对侯喜瑞说:学戏要宽打窄用,台上用八成,台下就得准备十成,决不能像天桥的包子那样现蒸现卖。在老师的教诲下,侯喜瑞无论在任何艰苦的环境里,都锲而不舍地苦学技艺,广收博采,从无间断。天长日久,侯喜瑞终于奇峰崛起,14岁成为净行佼佼者,到30年代,即蜚声京都艺坛,与当时赫赫有名的金少山、郝寿臣鼎足而峙,并称“净行三杰”。
他搭班演出以后,经常观摩黄润甫先生的演出。黄先生是杨小楼的搭档,身段、扮相、表情都有独到之处,可就是不收徒弟。旧社会艺人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侯喜瑞就偷偷观摩黄润甫的表演,潜心模仿。有一次,黄先生看过他演的《东昌府》郝世宏以后,觉得酷像自己,非常满意,经肖长华先生介绍,正式收他为徒。黄先生不仅把演“黄派”剧目的表演方法教给他,同时也把自己在台下矮,台上不显矮的“秘诀”授给他。这就是运用“三长”(长神、长气、长腰),“两缩”(缩腹、缩臀)来使自己的体型显得增高。同时,在台上往前站一步,这“当场不让步”使得本来矮小的侯喜瑞显得挺拔、威武,“精、气、神”俱佳,满台生辉。
自打拜师之后,黄润甫言传身教,侯喜瑞极其专注,心领神会。在《群英会》、《横槊赋诗》、《借东风》等折子戏曹操出场时,那迈出门帘的几步走法和双抖水袖的几个抖法,总共不到一分钟的程式表演,他们师徒传授学练,整整进行了九天,足见黄先生对艺术的态度如何缜密,对徒弟要求如何严格了。如此数年,侯喜瑞终于把一批黄派剧目如《战宛城》、《取洛阳》、《连环套》、《闹江州》、《淮安府》等继承下来,就连《青风寨》、《洪羊洞》等戏中小角色,哪怕只有几句台词,甚至不张嘴的角都学来,然后再掰开搓碎去琢磨,最终达到墨分五色、笔用三锋的高超意境,特别是《三国》戏中的曹操,不仅尽得黄师三昧,而且又有独创发展。
侯喜瑞一生演过300多出花脸戏,包括配角和零碎儿,最有代表性、最有特点的当属曹操了。他的曹操戏一出一个样,从不雷同。他请人讲述《三国志》,认识到曹操是个雄才大略、足智多谋、气宇轩昂、运筹帷幄的重要人物,他在统一中国,打击豪强,恢复和发展农业生产方面都有过突出贡献,但又具有奸邪阴毒、虚伪凶残、口蜜腹剑、损人利己等性格。他抓住这个人物的个性,从脸谱到表演,每出戏在特定环境中灵活运用,如《捉放曹》,当陈宫指出曹操错杀了吕家数口时,他看到“捆而杀之”的猪,嗽出了“嘿嘿”二字,肩膀同时一耸,眼神锐利地流转,把曹操的奸诈、多疑,活灵活现地表现了出来。《阳平关》中在痛哭夏侯渊时,不单欷歔拭泪,同时还用眼神暗扫左右将官,表现了曹操笼络人心的权术。侯喜瑞演的十多出曹操戏中,从曹操年富力强到老迈年高,从《捉放曹》而奔命到做了魏王后的《阳平关》,既是“奸雄”,又是“英雄”;既是“文官”,又是“武帅”;既有“雄心壮志”,又是“小肚鸡肠”,侯喜瑞都通过京剧程式把曹操这种两面性格深刻地刻画出来,故被观众誉为“活曹操”。
侯喜瑞又是一个善于总结经验的表演艺术家,他把自己的表演艺术总结、提炼升华到理论高度,概括为“三懂”、“三和”、“三能”、“三化”。“三懂”即不论唱什么戏都要懂戏词、懂戏情、懂戏理,吃透戏文才能塑造有血有肉的人物;“三和”即精神相和、神气相和、精神与气相和;“三能”即能演主角,能演配角,能当零碎儿;“三化”即性格化、感情化、意境化。“活曹操”就是他糅合了曹操这个人物多猜多疑、阴险狠毒、乱世奸雄的内在性格,把治世英雄、文韬武略、足智多谋的军事家的特点塑造得栩栩如生的艺术形象,从而形成了侯派特点。
20世纪50年代初,侯喜瑞已年近花甲,新创建的中国实验戏曲学校聘请他当花脸教师,他欣然允诺。不久,“艺培学校”也聘请他任京剧科教师,他也慨然答应,一身兼两校的教学工作。他认为虽然不必再为衣食奔波,但要为京剧事业贡献自己后半生的精力,演不了戏就教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