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竹园(1869~1935年),名国瑞,字子良,竹园是他的号,北京人。幼年时代学习诗书,因为聪敏好学,打下了扎实的语言文字基础。青年时代,在其叔父的影响和指导下,研习中医,对中医、中药有很深的造诣,尤其精通内科、妇科和儿科。20多岁时去天津谋生,创办“敬慎医室”,从此开始了他终身从事的医药事业。后来,在不断探求和总结实践经验的基础上,研制出了“丁制坤顺丹”、“舒肝平安丸”等十多种中成药,写出了《说疫》、《沧痢捷要》等医学专著,为医药事业的发展作出了贡献。当时,他在天津医药界享有很高的声誉。
丁竹园行医,不单是为了谋生,更是为了“以医济人”,把为病人解除痛苦放在首位,具有高尚的医德。
丁竹园生活在充满内忧外患的时代,他看到国家像一个垂危的病人,生活在这样日趋衰亡的国度里的百姓们,所受的苦难不仅仅是疾病。丁竹园刚踏上社会生活之路,就接连遇上甲午战争的惨败,戊戌变法志士们遭到杀戮,八国联军的野蛮暴行。后来,刚刚看到辛亥革命带来的—丝曙光,接着眼前又呈现出袁世凯称帝、军阀连年混战的丑剧。对此,丁竹园感愤至极,忧国忧民的意识日益强烈。他在“以医济人”的同时,决心“以言济世”,即以笔舌为武器,针砭时弊,抨击邪恶,并以此来唤醒民众,共谋强国之计。
从1897年起,丁竹园开始向政治上、文化上、思想意识上的病魔开战,他以“竹园演说”为总题,接连不断地发表评论时政的文章。从他采用的“愤民”、“杞忧生”、“候补亡国奴”等笔名,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那强烈的忧患意识。1907年,丁竹园又自己创办了《竹园白话报》,后改称《天津竹园报》。因为他“救国情殷”,在发表文章和办报过程中直言不讳,无所畏惧。在文章中,丁竹园亮明了自己志向:“鄙人亦是中国一分子,对于国家的安危,岂能漠不关心?”
因为关心国家兴亡,他像审视病人那样观察剖析遍体疮痍的国家。他认为,国弱民穷的根源首先是政治黑暗,官吏腐败,即使是百姓们抗拒官府,聚众闹事,甚至举旗造反,也是错在官府,是“官夺民财”。他用“敷衍公事、认真抢钱”来勾画清末大大小小官僚政客的嘴脸。他写道:“20年前(按:指1891年前)鄙人尚在北京,常听那些拉官纤的说,某人谋放福州将军,里边要80万,他已递到50万了,大约60万可成。”
官是用钱买来的,买到官必然要从百姓身上刮取更多的钱。他还透露,曾从一位在军机处当差的人那里得悉,—位军机大臣当众说:“唉!与其做这个清闲的军机,还不如弄个藩司玩玩呢。”意思是做个地方官,捞钱更方便。丁竹园所描述的,也可算一本《官场现形记》。
辛亥革命前夜,清政府已经感到自己的统治地位岌岌可危,不得不说几句改良政治的话来安抚百姓,以图缓和矛盾,平息革命斗争的烈火。丁竹园对此有清醒的认识,知道清政府是在说空话,就在《敬告执政者》一文中,义正词严地大声喝问:
“大赃官的家是怎么个抄法?”
“祸国殃民的大国贼,是怎么个斩法?”
“虐民病商的苛捐税,是怎么个蠲免豁除法?”
他警告清政府:“要打算国泰民安,当由做大官的不贪赃为始,要打算挽回败局,收回人心,当先查抄各王公贝勒文武大员的家产,斩决几十个贪官。各省地方绅土,假公济私,侵吞公款,敛钱肥己的,就一律处斩。”
清政府当然做不到,也就不可避免地被辛亥革命的洪流冲垮了。
丁竹园还认为,当时中国所以软弱衰败,被列强宰割,除了清政府腐败无能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国民不团结,不抗争。“事实上地大物博人口众多,散体散砂,连分毫的抵抗力也没有。失地失权,人人不关心,受辱受欺,人人不为耻。”
他在《势力》一文中说中国最讲势力,又最怕势力,软欺硬怕。甚至于“统四万万人的势力,惹不起一个租界里的外国巡捕头”。他希望全体中国人“培养公共的大势力”,不能只搞“自私自利一身一家的小势力”。他说:“四五万万人,联成一气,相扶相救,相敬相爱,中国还有个不强吗?”
丁竹园强调整个中华民族的大团结,他能够超越民族、宗教的界限,表现了他博大的胸怀。他指出,讲团结要“不必分满汉,亦不必分回汉”,即使是满族人,“颠连困苦的穷旗人,仍居大多数”,显示出他已经能从阶级地位的不同来观察社会问题了,实属难能可贵。丁竹园还说“保国即是保教,爱国即是爱身”,批评了“争教不争国”的错误主张。他告诫说,各分界限是自灭势力,“不结团体自顾自,终归是一同当苦力”。丁竹园把民族利益、宗教利益从属于整个国家利益,是完全正确的。
丁竹园写文章,办报纸,目的十分明确,就是以强国利民为目标,以广开言路,活跃舆论为手段。他把报纸当成无形的议院,让人们自由地发表意见,交流思想,共同探讨富民强国的策略。他办报纸,知道风险极大,但他不怕“因言贾祸”。他曾说:“凡是干报馆的人,莫不全家豁出身家性命,牺牲利益幸福。”办报纸,无私利可图。丁竹园从办报之日起,就知道要赔钱受累,并且宣布,谁要听说自己以办报为手段谋取钱财,那就请当面唾骂,并按十倍的标准接受罚款处理。
丁竹园坚持“以医济人”、“以言济世”,是一位杰出的爱国者和思想家。
丁竹园另一方面值得称道的贡献,就是在演讲、写文章和办报当中,大力提倡并使用白话文。他从广大民众的需要出发,大胆冲破时尚和传统。他认为,中国人识字的太少,而白话文人人都一听就懂,因而有利于开发民智。所以,丁竹园是清末白话文运动的先驱者之一,而白话文运动本身则是反封建斗争的一项重要内容,其意义大大超出语言范围。
丁竹园有个弟弟,名叫丁宝臣,兄弟二人志同道合,并且有相似的经历。丁宝臣也从其叔父那里学到医术,在北京以行医为业,并于1904年创办《正宗爱国报》,丁竹园的大量文章就是在《正宗爱国报》上发表的。丁宝臣也是一位爱国主义者,积极拥护和支持民主革命,他通过报纸,宣传爱国主义,号召各界起来挽救民族危亡。他积极追随孙中山,揭露和讨伐袁世凯的倒行逆施,后来遭到衰世凯的逮捕和杀害,为民主革命事业献出宝贵的生命。(史作杰)
马宗融——教学相长,译著两得
马宗融(1892~1949年),字仲昭,经名伊斯玛,四川成都人。祖居陕甘一带,清道光年间,移居四川成都。幼年曾就读于私塾,1907年,考入成都资属中学(招收资中、资阳、仁寿、井研、内江五县之资州所属生员),1913年进入德国西门子电机厂在成都开设的德文学校学习德文,准备毕业后保送德国。可次年因欧战爆发,学校关门,只得辍学。1914年又到上海求学无果,遂在上海又逗留了年余,于1916年赴日本东京求学。1918年5月初,两三千留日学生为反对段祺瑞政府卖国的中日军事密约,在东京街头示威,马宗融积极参加了这一行动。日方派军警驱打、拘捕学生,一些学生被拘禁三四天,留日学生愤极归国,提出“誓不东还”的口号。马宗融归国后,在上海加入“留学生救国团”,上街叫卖宣传反日爱国的《救国日报》。
1919年,马宗融赴法国勤工俭学,在巴黎华法教育会的安排下到蒙达尼中学补习法语,后到印刷所、酒厂做工。1920年应聘为华法教育会办事员,后在出席巴黎和会的中国代表团留下的常设办事处作书记员,并随中国公使到过罗马、伦敦等地。1921年辞职去里昂,进中法大学学习和工作。
1925年,马宗融回上海,开始翻译法国文学作品。1925年12月在《东方杂志》发表所译第一篇小说《仓房里的男子》。此后,在该刊及《小说月报》陆续发表所译米尔博、法朗士等人的小说多篇,并为《小说月报》新辟的《近代名著百种》专栏译述了长篇小说《红与黑》(1927年3月10日)、《巴黎圣母院》(1927年12月10日),还本着“惟敷陈事实,力屏一偏之说”的态度,参考有关著作,为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万有书库”撰写了一本概述法国大革命的“大要之大要”的小册子《法国革命史》(1930年10月)。此外,他还翻译国俄国作家屠格涅夫的小说,托儿斯泰的剧本和布宁的回忆录,以及罗马尼亚作家依斯特拉谛的作品。
1929年,他与后来以“罗淑”为笔名写小说惊动文坛的罗世弥同返里昂,并在那里结婚。1933年,马宗融携妻女回国,在上海任复旦大学教授。此后,在陈望道主编的《太白》上发表散文及多篇关于非洲、澳洲风土人情的“风俗志”,并在《文学》、《作家》、《译文》等刊发表译文、散文、杂文、论文和评介法国文学名家名著及文坛近况的文章,如《鱼与蟹》、《流萤与被失落的镜》、《狗》、《面具》等等。他还深入浅出地写些文艺理论文章,为1935年《文学》月刊创刊两周年纪念特辑《文学百题》写了《什么是浪漫主义?》;为《太白》半月刊的特辑《小品文和漫画》写了《人各一见的小品文》;还为《文学》月刊写了《浪漫主义的起来和它的时代背景》,紧密结合欧洲社会、政治、经济革命的进程,论述了欧洲浪漫主义推翻古典主义取而代之的文学革命运动。又为新生命书局的大众文库撰写了《伦敦》、《罗马》两本小册子,用生动的语言,从人文地理的角度,介绍了这两个城市。1936年,加入“中国文艺家协会”并签名于《中国文艺工作者宣言》,同年秋,携家赴桂林,任广西大学教授。
在此期间,马宗融也向国人介绍了一些阿拉伯文学作品,他翻译了阿拉伯民间文学作品《鸟语》(1934年5月),他还是最早介绍并节译阿拉伯“悬诗”的人。他翻译的《埃及的阿拉伯文学发展的一瞥》和撰写的《阿拉伯文学对于欧洲文学的影响》两篇论文,是我国较早介绍和评析阿拉伯文学的重要文章。他的译介,对于引起我国学者“对于阿拉伯文学去加以注意的兴趣”,具有积极的意义。
另外,对于中国现代回族文学和文化的研究的发端,马宗融先生的贡献也是不容忽视的。可以说,他是发起和倡导研究中国回族文学和文化的先驱者之一,更是促进和推动研究抗战时期回族文艺的第一人。20世纪30年代末,40年代初,面对动员全中国人民投身抗击侵略者的形势,为了推动回汉人民的相互理解,加强团结,以适应一致抗日的要求,马宗融写了《理解回教人的必要》、《我为什么要提倡研究回教文化》、《对<国家至上>演出后的希望》、《中华民族是一个》等文,大声疾呼对回族生活和回族文艺、回族文化的关注和研究。他身体力行,先后发表了《阿拉伯文学对于欧洲文学的影响》和《抗战四年来的回教文艺》等系统厚重的研究论文。他指出:“回教人民为构成中华民族的一环,我们若让这一环落了扣,或松损了,就是我们危害了整个中华民族的健全,减少了我们抗战的力量。”他认为“一切隔阂都是从不理解来,要团结就要除隔阂”。为此,他提出“以两种观点去理解回教人:从社会学的观点我们应该理解他们的信仰、生活、习惯、感情等等,至少要弄清楚他们一样是中国人。从文艺观点我们要去了解他们的生活,把握他们的生活,由之表现或诱导其教中人自己表现他们的生活”。他从不赞成那种“不许外教人手触天经以及一切有关回教的书籍”的“关门主义”,认为这种态度是错误的。同时,又认为表现回族生活的艺术园地是广阔的,提倡回族的和非回族的文艺家们去观察、了解、研究回族人的生活,收集表现回族生活这个“不为人注意或不敢注意”的题材,在回族文艺的园地里“培养出多量新鲜而异样的花。”由于马宗融的倡议、呼吁和发动,也由于回族文化工作者中的有识之士的响应,得到许多关心回族文化的非回族文化工作者的支持,1939年1月起,他担任“中国回教救国协会”五位常任理事之一,3月倡议并发起组织“回教文化研究会”。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马宗融一家分别从上海和桂林回成都。他任四川大学教授,常在《新蜀报》、《群众》、《抗战文艺》等报刊发表杂文、散文和译作,宣传坚持抗战,抨击腐败现象,并以极大的热情,积极参加各种抗日文化活动。1938年2月,妻子罗世弥因产褥热在成都去世。
1939年1月,马宗融与李劫人、周文、朱光潜等发起成立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战协会成都分会。此后,多次当选为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战协会成都分会理事或候补理事。同年夏,他去到重庆,任复旦大学教授。1940年,在郭沫若的领导的“文化工作委员会”兼任委员。
马宗融结集的著译有:史著《法国革命史》、杂文集《拾荒》、通俗读物《伦敦》和《罗马》,译著短篇小说集《仓房里的男子》(米尔博著)、中篇小说《春潮》(屠格涅夫著)、寓言《蜜蜂与蚕儿》、《两个狐狸》等。
1946年秋,马宗融随复旦大学迁回上海,继续在该校任教。他加入“大学民主教授联谊会”,投身民主运动。1947年到台北,任台湾大学教授,与许寿裳、黎烈文、乔大壮等关系甚笃。1949年2月带病携子女乘船返回上海,4月10日逝于贫病之中。马宗融的朋友和同事们称他“为人性情真率,仗义勇为,热情盈满,朋友皆敬而爱之。”并这样评价他一生的工作:“宗融先生一生献身教育,从事译著,沟通回教文化,贡献良多。”(马雪霞)
纳训——《天方夜谭》,几译其稿
纳训(191~1989年),经名努尔,云南通海人。自幼从师习经,后就读于云南明德中学,1934年,以优异的成绩被选送入埃及开罗爱资哈尔大学留学。1947年学成回国,任明德中学校长。解放后,先后在云南民族学院、云南省文联、人民文学出版社工作。系中国翻译工作者协会理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人民文学出版社译审,主要译著有世界文学名著《一千零一夜》全译本。
纳训留学的爱资哈尔大学,建校近千年,是伊斯兰世界的最高学府和文化中心,许多著名学者在此任教,各种思潮并存,各种流派争鸣,学术研究气氛甚浓,诸多众说纷纭的问题,由此作出权威性的解释或定论。纳训在这个文明古国的高等学府里孜孜不倦地学习了10多年,扩大了视野,充实了知识,增长了才干,特别是阿拉伯语的水平得到了很大提高,
纳训求学所在的埃及,在法鲁克王朝统治下,名义上是“独立王国”,实际上是受大英帝国盘剥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国家。100多年来,广大人民不断地掀起反殖民主义的斗争,结果都被镇压下去了。目睹埃及的现状,纳训先生感到中国和埃及同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国家,有着共同的反帝反封建的任务,他将中国文学的优秀作品柳宗元的《捕蛇者说》,朱自清的《背影》,鲁迅的《风筝》,曹禺的《雷雨》和《孙中山先生的生平》等名作翻译介绍到埃及等阿拉伯国家。这些进步的思想,特别是孙中山先生40年致力于国民革命的实践及其不屈不挠的奋斗精神,深受埃及人民欢迎,鼓舞了埃及人民反殖民主义斗争的必胜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