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林佐一愣。
木怜夕笑开了,“没有,逗你的,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哦,不,是相当好看!”林佐的嘴角还挑着,木怜夕两指一点,将那抹弧度定住了,“以后多笑笑好不好,老板着脸怪怕人的。”
“嗯。”林佐点头。
木怜夕放开他,又后退两步审视着他,林佐也看着她,眼梢上带着点儿不明所以。
木怜夕想起当时她在长安街上看见他,他站在那一身清冷,而现在,他眼里明显带着些温暖的情绪。
木怜夕笑着走上前来将林佐额前乱七八糟的头发拨到耳后去了,手在他脸上抚了抚,专注地看着他,压着嗓子道:“你干嘛老给我说谢谢?你难道不知道相熟的人之间是不用道谢的吗?”
她的这个动作亲昵惊得林佐张大了眼睛,身形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木怜夕嘴唇一撇,再也忍耐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林佐眉头一皱,满脑袋黑线,他知道自己又被这小妮子戏弄了。
可是很奇怪,他居然没有生气,还莫名其妙的就想笑。
他看着木怜夕,也露了个魅惑的笑容,“冬季天冷,我背小姐上马车?”
他这是存心报复,熙熙攘攘的胭脂巷,唐朝民风再开放,也没到那种青年男女在大街上搂搂抱抱,路人该干嘛干嘛的地步。
可木怜夕平日里谨慎,可要真疯起来又是个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性子,她唇边的笑拉大了,冲林佐一扬下巴,“好啊!”
林佐的眉毛一扬。
木怜夕趁胜追击,挑衅道:“怎么,背不动我?”
林佐没说话,瞪着她瞪了一会儿,直接转过身半蹲下身子,“上来。”
木怜夕将小孩儿的卖身契放好,一蹦就跳到了他的背上,两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林佐抓住她的腿将她往上托了托,站起身来,朝着马车走去。
一时之间,街上的人纷纷回头望着看,脸上先是震惊,而后又是暧昧的笑。
木怜夕将脸从林佐的脖颈旁探过去,与他脸靠着脸低声喃喃道:“丢死人了。”
林佐只是笑,也不说话。
木怜夕的手指在他脖子上摸了摸,“没事儿,反正有你陪着呢,要丢人一起丢呗。”
林佐的呼吸一急,他往旁边躲了躲,“你别摸我脖子。”
“怎么?怕我掐死你啊!”木怜夕笑。
“你还掐不死我。”林佐不屑。
“我两个手一起使劲。”木怜夕跟个小孩一样很傻很天真,她拿手在他脖子上比划着。
“你力气太小。”林佐说。
“那我再加上脚…”木怜夕嘟哝着,话没说完自己先笑了,“这个动作有难度啊。”
林佐也跟着闷闷地笑。
木怜夕伏在他背上感受着他随着笑声不断绷紧的肌肉线条,往前一扑,扑到了他的脖子边儿上,“林佐!”
“嗯?”林佐往她这边偏了偏头。
“其实,你在我身边儿我也觉得挺踏实的。”木怜夕没看他,自顾自地低声嘟哝道。
听到她这么说,林佐的嘴角又挑了起来,他没说话,将木怜夕又往上托了托,将她背得更稳。
木怜夕将头埋在他颈侧,像是害羞了,一直没说话,林佐又是个话少的,两人都沉默着竟也没觉得尴尬。木怜夕伏在他背上,听着四周吵吵闹闹的背景音,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的侧脸,竟觉得心中异常的安宁。
“林佐。”木怜夕唤他。
“嗯?”林佐应。
“你能不能先别离开啊?”木怜夕小心翼翼的,脸还埋在他的颈侧,声音发闷。
“啊…”林佐应了声,像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啊什么!”木怜夕有些恼,借着地理优势在他肩上给了他一拳,“到底行不行?”
林佐挨了她那一拳,竟没有说话。
木怜夕心中有些凉,果然,这个人还是留不住。
她正在暗自伤感,忽听下面传来“嘶嘶”的气声,她立马瞪大了眼睛,脑袋往下一探,果见林佐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木怜夕气不打一处来,又一拳捣在他肩上,恼怒道:“你笑什么?今天是脑子抽风了还是被人点笑穴了啊!”
林佐没说话,低着头只是笑,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是单纯地想笑,觉得笑笑就痛快,又好像是把前些年那些没有笑容的时光补回来。
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是吗?再也不用担心忧虑,有个地方的门冲他敞开了,他可以想进就进,而他若真的想走,这个地方的主人也绝不会将他拿绳索绑起来。
“别笑了,不准笑!听清楚我说话了没有啊!”木怜夕又羞又恼,身子往上一纵,一拳捣在他的肚子上!
“听…听清楚了。”这一拳捣得不轻,林佐本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这么一拳,直接让他弯下了腰。
“这才乖嘛。”木怜夕心满意足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林佐扭过头来看她,木怜夕看到了一双笑得都眯缝到一起的眼睛,衬着脸上的一口大白牙。
“我操啊,林大爷您这是没完了吗!”木怜夕震惊了,结果她这一震惊导致这嗓子吼得声音太大,一时之间附近的几个摊主都大瞪着眼睛一脸震惊地看过来。
“操!”木怜夕小声骂了一句,紧接着也不知怎么了,肯定是被林佐这个吃笑药的给传染了,她也禁不住地笑出声来。
林佐那儿本来都快收尾了,一见她笑立马又笑开了,两人二傻子似的迎着几个人的目光,在那笑了半天。
“别笑了!别笑了!”木怜夕拍着他的肩膀,决定再死皮赖脸一回,“到底行不行?留在木家,留在…我这儿。”
林佐没说话,站直身体又将她往上托了托。
“哎呀,没事的,你直接说就行,行不行给个准话,不碍事的!”木怜夕大大咧咧的,借此掩饰自己心中慢慢流出的悲伤。
两人都像是初涉世事的孩童,不懂得如何交朋友,不敢轻易许诺,因为诺言许了,就一定要遵守;不知道两人之间究竟该保持什么样的距离,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妥当就惹恼了对方,心思单纯而美好。
林佐觉得自己又一次被困住了,而这次困住他的不是冰冷的铁链和柔韧的绳索,而是这世间最柔软的东西——一个女子的感情。
他本能地觉得害怕,想挣脱那些束缚往外逃,但他又觉得,舍不得。
这东西这么柔软,不会割伤他的皮肉,还带着令人渴望的温度,这在他的世界中是头一次。
林佐喉间一滚,他觉得紧张,他张了张口,竟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来。
他清了清喉咙,眼睛看着地面,心脏开始狂跳,他不得不舒了口气。
背上的木怜夕察觉出他的情绪变化,急忙安抚他道:“没事,你不用勉强,我就是…问问。啊,对,我就随便问问,你不必要…”
“好。”林佐突然打断他的话,嗓音又干又哑。
“啊?”木怜夕一愣,“你说什么?”
林佐吞了口口水,润了润自己干涩不堪的喉咙,“…好。”他又道,声音很低,语气却很坚定。
幸福来得太突然,木怜夕一时还不敢相信,她僵着身子往前瞪着他的侧脸,“你说什么?”
“我说好!”林佐不知怎地就凶狠起来,转过脸来恶狠狠地瞪着她,“你是耳朵不好吗?听不见啊?我说好!好!好!”
木怜夕瞪着他,愣了一会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林佐有些挫败,回过头来看着地面,声音闷闷的,像是有些委屈,“你笑什么?”
“哎哟!”木怜夕笑着叹了声,手在他脖子上勾了勾,“小林佐你说你有啥不好意思的?留下就留下呗,我让你留下的,吼什么啊?”
林佐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其实木怜夕说对了,他就是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整日风里来雨里去、刀尖上舔血的营生做久了,温情的东西他从来都没有触碰过,现在要逼着他说句软话,承认自己心中的想法,对于他而言,还是让他杀个人比较简单。
“行啦,既然决定留下那就是我的人啦!”木怜夕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乐得不行。
林佐也不知突然想到什么,问:“那我要改姓吗?”
“啊?”木怜夕一愣,她现在智商不在线儿,反应了反应也没反应出林佐问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改姓干嘛?改成什么?”木怜夕笑出声来,“木木佐?”
“没。”林佐应了声,像是有点儿失望,再没说话。
前头就是马车,车夫在马车前等着,林佐直接将木怜夕背到了马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