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楼的掌柜是个胖胖的看起来很和善的老头儿,从外头进来一见屋里的这局面,没说话,先呵呵笑开了。
“哎哟,你看这是怎么说的?你们肯来啊,是给我这老头子面子,怎么还打起来了?”他踏进门来,迅速在在场的几个人脸上扫了一圈。他脸上挂着笑,眉毛却是立着的,暗藏威严,一看就是个笑面虎一样的狠角色。他的视线在与木怜夕的视线碰上时,眼里有一瞬间的惊异,但很快那惊异就被眼里的平静湮没了,视线波澜不惊地从她脸上扫过去。
这也是个高深的演技派,同类,而且认得自己。木怜夕迅速给这人定了标签。
这就好办了。
她一开始就怕这管店的是个愣头青,就跟一开始的那小管事儿的似的,而现在,显然来了个懂规矩的。木怜夕悬着的一颗心落下来。
老头呵呵笑着转过身来,“可有受伤的?”
刚才挨了林佐一胳膊肘的那个管事儿的“哎哟哎哟”地叫起来,估计这是摔得不轻,瘸着腿走到了老头儿前头,指着林佐道:“老板,就是这小子,也不知是抽什么风,进来就把这几位公子打了,还抱着孩子想跑,我拦他,也被揍了,老板,你可得给这几位公子做主啊!”
“呵,蠢东西!”木怜夕心中骂了一声。
这人估计是看木怜夕林佐两人穿着普通,定是没权没势的,所以率先替对方那几个叫冤,想着对方能给他点儿好处。
老头果然浓眉一立,厉声喝道:“那你还不赶快去替这几位公子找大夫,还站在这儿干嘛?活该找打!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那人吓得一个哆嗦,显然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儿,但老板的话又不敢不听,急忙嘴里应着“是”,一瘸一拐地跑了出去。
那老板急忙走到方才挨了打的几位那里,又是道歉又是作揖的,“对不住啊几位,都怪老头子我管理不严,经营不善才出了这种事,您们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这老头子计较啊!”说着冲围在四周拿着棒子的人又是一声暴喝:“还都站在这儿干什么?你们谁招进来的啊,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还不赶快再去开一个雅间,找几个好看的孩子,好好伺候这几位公子!”
“哦,是是是!”旁边的几人急忙应道,各个点头如捣蒜。
那三人中其中一个稍瘦点儿的站起身来,哐当一脚就把自己方才屁股底下坐的椅子给踹翻了,“老板,别啊,我们来玩的就图个痛快,现在还开什么雅间啊,连玩的心情都没了!那孩子我可是付过银子买下了,这怎么回事儿啊?你今个儿得给个说法,这小子谁?哪来的?否则啊…”他咬牙切齿地两步走到林佐面前,“哐”一声将林佐与木怜夕中间的桌子也给踹翻了,桌上杯碗茶碟洒落一地,他在这稀里哗啦的背景音里煞有其事地吼了一声,“你这店别开了!”
林佐猛地站起身,抱起小孩儿身子一旋,同时一扯木怜夕,足下一勾,将从桌上坠下的茶壶一脚踢到了那人脚背上,滚烫的茶水浇了那人一脚,得,这一下,直接连烫带砸,那人的狠话还没放完,紧接着就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木怜夕被他扯得足下一个踉跄,林佐在她腰间扶了一把让她站稳了,林佐的速度极快,他的这一套动作,看在常人眼里,就是那个哥们没什么本事却硬要耍威风,一脚踢翻了桌子,却被桌上的茶壶砸了脚。
那人抱着脚“哇哇”惨叫着,老头儿迎上前去扶住他,满脸歉意地道:“哎哟,怪我怪我,都怪我这老头子没及时收走茶壶,公子受委屈了啊!”
他冲一边使个眼色,几个小厮急忙走上前来扶住那倒霉的瘦高个,老头一脸焦急道:“快扶这位公子到雅间休息,找大夫啊,找最好的大夫!哎哟,居然在我这烫着了,我这老头子罪过哦!”
那瘦高个儿被人架着还不消停,嘴里骂骂咧咧:“我告诉你,老头儿,今儿你不给我个说法咱不算完!我们兄弟不能就这么白白受了欺负!”
“哎哟,快走啊!”老头急得只给小厮摆手,“快请大夫给这公子看看,怎么还说起胡话来了!我这老头子罪过哟!”
剩下的两个见老头这么偏袒木怜夕林佐两人,知道对方定然不是常人,也没说什么,恨恨地瞪了林佐一眼,转身跟着那两个小厮出去了。
老头这才回头看了木怜夕一眼,手往前一伸,“这位小姐,可否换个地方说话?”
“嗯。”木怜夕点头,回头看了林佐一眼,林佐冲她点点头,抱着小孩儿跟上。
“大小姐,这…”那老头儿转身看了林佐一眼。
“无事,自己人。”木怜夕回道。
老头儿没说什么,右手以掌变指冲着小孩的颈部袭过去,林佐眉间一冷,右手以掌相迎。
“林佐。”木怜夕喊了他一声,林佐反应过来,没再说什么,右手变刀,在小孩儿颈间一砍,小孩儿的身体立马软了下去,林佐将他抱了起来。
老头转过身去,领着木怜夕与林佐进了一处雅间,木怜夕刚坐下,林佐放下小孩还未在木怜夕身后站定,那老头儿噗通一声跪在了木怜夕身前,“老奴该死,不知大小姐大驾光临,还请大小姐恕罪!”
“听风阁?”木怜夕看着他,眉头皱了皱。
“是,老奴听风阁雷炎,恭迎大小姐大驾!”老头一个头磕在地上。
雷炎,听风阁风雨雷电四大长老之一,在四大长老里排行老三,所以外界又称雷老三。
听风阁的耳目遍布整个长安城,每个听风阁的成员都有着不同的公开身份,一般都是些不起眼的身份,但现在这个居然是个酒楼老板,这让木怜夕多少有些吃惊。
不过听风阁虽然属于木家,但一直都是柳拓在管,江湖中事,木怜夕懒得管这个。
“雷前辈快快请起!”木怜夕急忙扶起他,“夕儿不过一介女流,受不起您这么大的礼。”
“大小姐玩笑了。”雷炎站起身来,眼里似笑非笑地扫了林佐一眼道:“这位是…”
“哦,这是夕儿新收的侍卫,不怎么懂规矩,给雷长老添麻烦了。”木怜夕笑道。
“大小姐客气了。”雷炎又冲她行了一礼,看定林佐道:“大小姐好眼光,这位公子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武功造诣,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有他守在小姐身边,阁主也该放心了。”
他说的阁主指的是柳拓——木怜夕的亲舅舅。
木怜夕笑笑:“雷长老谬赞。”
雷炎看定那昏睡中的小孩儿,笑道:“怎么?小姐看上这孩子了?”
“嗯。”木怜夕应道,“这孩子生得秀气,和我的眼缘,正好我身边还缺个自小养起来的亲信,不知雷长老可否行个方便?”
“哎呀,这个…”雷炎叹了口气,“按理说小姐喜欢,我老头子自当双手奉上,可是…”
“雷长老有什么难处明说就好。”
雷炎面现为难之色,“只是这孩子我已许了方才那人了,卖身契都给他了,现在毁约…那人虽没什么权势,可他父亲却是朝廷命官,这…”他又考虑了考虑,面上挂着半真半假的歉意,“大小姐,您看这样行不行,我这儿秀气的孩子不少,我给您找来几个,您挑挑,看看有没有和眼缘的。”
木怜夕明白雷炎的意思,听风阁等级制度森严,一层命令一层,这样就算是哪层的人暂时出了问题,整个组织也不会乱。像四大长老这样的一般只是直接听命于柳拓,而现在若铤而走险明着帮着木怜夕与那人作对,无疑是将万花楼推到风口浪尖上,没有柳拓的命令,雷炎自是不敢这么做。
“不必了。”木怜夕站起身来。“既然这事儿雷长老不好办,自然有木家出面去办,打扰了。”说着回头看定林佐,“林佐,孩子放下,我们走。”
“小姐…”林佐眼里一犹豫。
木怜夕皱了皱眉,回头看定雷炎,“雷长老,这孩子先放在您这几天,还请您多照顾着点儿,待夕儿将外头的事儿办妥了,就来接他。”
“是。”雷炎应道。
“走吧。”木怜夕看定林佐。
“是。”林佐应了声,视线往后院看了看,终是跟她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