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吃吗？”木怜夕拿出一串糖葫芦来递给他。
“不吃。”林佐摇头。
“你吃过吗？”木怜夕笑着拿那串糖葫芦逗他。
“没有。”木怜夕的语气表情让林佐相当不自在，他往后退了一步。
“那你不想尝尝？”木怜夕拿起另一串糖葫芦咬了一口，嘴里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嗓子，“呀，真甜。”
林佐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地扭过了头，他权当没听见。
不过糖浆的味道混着山楂的酸味就那样酸甜酸甜地传过来，伴着木怜夕轻微的极有代入感的咀嚼声……
林佐抿了抿嘴唇。
前文已经说过，这世上最让林佐拒绝不了的一样东西就是——吃食。所以他此刻的心情，读者请根据吃货准则自行脑补。
“你真不想尝尝？”木怜夕睥睨他。
“不想。”林佐沉声答了一句，快步走到前头去了。
“喂。”木怜夕笑着追过去，“说一句喜欢吃这么难吗。真是！给你。”她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他。
“不要。”林佐一副这东西我看不上的严肃脸。
“干嘛不要？白给还不要啊？”木怜夕故意瞪大了眼睛，“别人白给东西哎，千载难逢的好事，要我，我肯定得收着。”
“不要。”林佐转身继续器宇轩昂地往前走。
“哎，好好好！”木怜夕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那麻烦林侍卫帮我试试这串儿有毒没？好吧？麻烦你了，给试一下吧！”木怜夕大睁着眼说瞎话说得一脸虔诚。
林佐停下了，转过身来冷着脸沉声应了句，“好。”
说着就一把将木怜夕手中的糖葫芦夺了过去。
木怜夕：“……”
中间两人经过一处卖小玩意儿的小摊儿，木怜夕停下看了看，没什么好东西，都是些劣质的镯子钗子，以及些铜锁吊坠啥的。
林佐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站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皮垂着也不知是在想什么，怀里抱着他的剑，明显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木怜夕看看他的剑，回过头来在摊子上挑了挑，拿起来一个浅绿色的羊脂吊坠，那小贩立马夸赞，“姑娘真是好眼光，这是上好的羊脂玉，又是知名的工匠雕的，今儿个可终于遇上姑娘这个识货的人了！”
“这个多少钱？”木怜夕问道。
“哟，姑娘我跟您说，您在我这儿绝对买不贵东西，不多，就三十两您拿走！”
木怜夕拿手在吊坠上捻了捻，这玉的成色和她卖掉的那对羊脂玉镯自是不能比，但那玉镯还有一个值钱的地方，那是前朝公主戴过的，算是个文物。若单凭这块玉的价值，三十两银子再加上前前后后的加工费，倒是不算贵，但这小贩儿绝对从中间赚了差价。
木怜夕四下里扫了一眼，整个摊子上好像就这个东西值点儿钱了。
出来玩儿嘛，就玩儿个痛快，重在过程。这话翻译到木怜夕这里就是，买东西嘛，重在娱乐，讨价还价什么的才好玩儿。
“二十五两。”木怜夕开始砍价了。
“哎哟，姑娘，您这一砍将近给我砍了一半去，这不行不行…”小贩急忙摆手。
“什么嘛，离着一半可远着呢！”木怜夕右手一挥，颇有一人一骑、单枪匹马定乾坤的意思，“我再给你加二两，二十七两，你卖就卖，不卖我可就走了！”
“哎哟，姑娘你…”那小贩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好了，不难为你。”木怜夕放下玉坠就要往前走。
“哎哎哎，别，卖你就是了。”那小贩叹了声，“没见过你这么会砍价的。”说着将那玉坠拿块红布包了，递给她，嘴里嘟囔道：“你看我这还得搭块红布…”
“算了，不用包了。”木怜夕将银子递给他，直接拿了那玉坠，“正好给你省块布钱！”
“谢谢啊，姑娘你真是个好人。”那小贩哭丧着脸。
“不谢不谢！”木怜夕笑着摆摆手，拽着林佐就往前头去了。
“快，试试！”木怜夕碰了林佐胳膊一下。
“什么？”林佐一时没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我？”
“你什么啊！”木怜夕翻了个白眼，“你往哪挂啊，这是剑坠，挂在剑上的！”
“哦。”林佐应了一声，将自己的剑伸过去，木怜夕动作熟练地在上头打了个结将剑坠挂在了上头，得意地用手一拂，玉坠下红色的流苏来回摆动着，“怎么样，好看吗？”
“嗯。”林佐沉声应了一句。
“好看还是不好看，嗯是什么？”木怜夕抬起头来看着他。
“咳…好看。”林佐轻咳了一声，稍稍往旁边偏了偏头。
“哈，那就好。”木怜夕高兴地双手在身前一拍，不知又看到什么好玩儿的玩意儿，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前头去了。
林佐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唇角勾了勾，低下头在剑上的流苏玉坠上一拂，流苏滑过指腹，柔软酥痒的触感在他心里带了带。
他没告诉她说杀手的剑上不能挂东西，在实战中，一丁点儿的拖累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看了看那剑坠，将手拿开了，伴随着方才心底那异样的感觉一起。
“你缺这三两银子吗？”林佐快走了两步跟上她，问道。
他不懂木怜夕为什么一个大家小姐，要跟一个小贩讨价还价的，何况她刚才买糖葫芦可是将银子直接都给了那个小贩儿了。
“不缺啊…我只是…”木怜夕歪着头走路，“咦…”她惊叫了一声。
“什么？”林佐慌忙问道。
木怜夕两步跑过去将那东西捡了起来，挺欣喜地转过头来，将那东西捏在手里给林佐看，“你看，两个铜板！”
“啊？”林佐一愣，“你缺这两个铜板吗？”
林佐更不解了，他觉得像木怜夕这样的出身，两个铜板都不值得她低头的。
“缺是不缺啊。”木怜夕打开荷包高高地将那两个铜板扔进去，铜板和荷包里的银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木怜夕听着这声音笑开了，“但总不能不管它吧，刚下完雪呢，这么冷，你要不管它，它多可怜啊。”
“这样吗？”林佐看着她，语气上表示怀疑。
“是啊。”木怜夕点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转过脸来看着他，“我告诉你哦林佐，你看到钱却因为它的面值小而不捡起它，无视它，从它身上跨过去，这是对它极大的不尊重。你都不尊重钱，钱又怎么可能喜欢你，钱都不喜欢你了，你又怎么能引来钱呢？”
林佐挺愕然地张了张嘴，却未说出什么，他觉得木怜夕的这套理论简直是逻辑严密到没法反驳。
他这才想起自己原本要问的问题，“那你是缺那三两银子吗？”
“不缺啊。”木怜夕答。
“那你为什么还要…”
“放心啦，他挣着钱的啦，不赚钱他是不会卖的，只不过没挣那么多而已。”木怜夕笑嘻嘻地看着他。
“那你也不应该…你如果不这样，他也许会过得更好些。”林佐的手在空中毫无意义地翻腾了两下，他不知道这该怎么说，要说杀人他在行，可是要论和别人交流…他只能用贫瘠的言辞，尽量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木怜夕抿着嘴唇想了一会儿，才弄懂了他是想表达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说你不该还价，你看那人看起来那么穷，你这么有钱，你干嘛还给人家还价，你要是不还价人家说不定能多挣几两银子，人家的生活好能好过点儿。
“我不还别人也会还的，都一样…”木怜夕突然觉得这种事不知道怎么给林佐说，“就是…”
“可你不这样做，他就挣得多了啊。”林佐看着她。
木怜夕咬咬嘴唇，她要怎么跟他解释这个世界远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包括她在内的这些人，或有意或无意的尔虞我诈实际上都是身不由己，却也是必须为之。
“就是…林佐。”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尽量语调缓慢，“在这里，不是说因为你贫穷我富有，我就应该有这个义务对你多加帮持，对你法外开恩，资源是有限的，人却越来越多，在某个层面上人人都是平等的，我惦记你的，你惦记我的，不是说我刚才没还价那人就会惦记我的好，相反的他会觉得这人是个傻子，这么好糊弄，说多少就是多少。如果以后他有机会比我混得更好，他绝对会往上混，不会说惦记着曾经这个人买他东西没还价就不再往上爬了，依旧让我待在那个高位上。你懂我的意思吗？”
林佐：“……”摇头。
木怜夕叹了口气，“就是…”
“人人为己，弱肉强食，却又同时人人平等，各凭本事。”林佐抿抿嘴唇，“强者生存。”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以为只有我那里是这样。”
木怜夕也沉默了一会儿：“其实这个世界比你原本的那个世界更谙熟这个规律，只不过他的表达方式更隐晦，可实际上，不见得不会血腥。”
林佐没说话，垂下眼将剑上的剑穗勾了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