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翌日一早。
地点:木府门外。
人物:木怜夕(精神抖擞)、林佐(明显没睡够)
事件:且往下看。
木怜夕一袭白色丝绸长裙,外披一白色狐皮斗篷,头上戴着与斗篷连在一起的帽子;林佐一身黑色长衫,外穿了一件兽皮外袍,怀里雷打不动、万年不变地抱着他的那把剑。
其实木怜夕特别喜欢冬天,尤其爱雪,只不过身体怕寒,温度低的地方更容易诱发她体内的冰蚕杀,所以她冬天尤其是雪后很少出门。
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是想去外头看看,也许是因为这场罕见大雪勾得她心情着实是好,也可能是昨晚坚定了无论如何也要把宋超凡拐到手的决心,所以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说刚下完了雪第一天,天气还不是多么冷,今天上午就去逛逛庙会。
那你可能就会问了,那干嘛要带着林佐?
哎——好吧,木怜夕出门自然是有生意要谈咯,林佐嘛,贴身侍卫,属于木怜夕出门他就得跟着的那种类型。
今天是小年儿,长安城里会从今天开始举行庙会,从年二十三一直到大年三十,中间歇一天,初一早晨大家互相拜年,到初二城里就会有灯会,一直举行到年十六,这其中玩儿杂耍的,卖各种小玩意儿的,还有各种吹糖人儿捏面人儿卖缠糖的数不胜数。
这几天仿佛是全城人最开心的几天了。
当然呢,第一天这里是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了,万事开头难嘛,现在就零零星星的几个小贩,越靠近年关人越多。
木怜夕之所以会在今天出来,大部分原因在于今天她要办自己今年的最后一单生意,和她谈生意的那个人呢,就是长安城的高员外,前头提到过的那个废柴高小姐的父亲。
对,就是派人往木家去偷账簿,结果那倒霉刺客还被林佐废了的那个高家小姐。
高家做丝绸生意也开粮站,木家呢有自己的绸缎庄也有自己的镖局,木家少不了去买他家的粮食,而高家呢也短不了找木家的镖局押运东西,所以说这两家一直是既竞争又合作。
高员外年纪大了,又只有高小姐这么一个独女,由前头那个八月十五的宴会我们就能看出来,这个高家大小姐的经商才能和木怜夕是不能比的。
所以说,随着高员外年老色衰…哦不,是年老体衰,他纳得妾又多,精力有限,只能将自己的精力集中放在规模较大的粮站上头,他这次叫木怜夕来就是为了和她谈谈绸缎庄里剩下的那些丝绸收购的事。
不过以往两家有什么生意来往,都是林伯与高家的管家去办,木怜夕每年都会跟着父亲去长安城里这些与木家有来往的商家大户家拜访一次,高家也在列,可像这次一样指名道姓地叫木怜夕去谈生意,还是直接去跟对方家里的老爷子谈,这是头一次。
木怜夕和那高员外约在下午,地点是一处胭脂巷里,现在时间还早,木怜夕打算带着林佐去逛逛这没几个小贩的庙会。
因为从小就被自家爹爹灌输“人怕出名猪怕壮”的思想,再加上长安城已经有好几个富商被人绑了肉票,为广大商人做了前车之鉴,所以木怜夕谈生意的时候一向很低调,穿的是那种样式一入人群就再也找不着了的衣服,出门一般也不乘轿,套个脏兮兮灰拉拉的马车就去了。这知道的知道里头是坐了个大小姐,这不知道的还以为里头是个爱装逼的中产阶级上街买菜呢。
唠唠叨叨说了这么多,总之一句话,就是现在木怜夕普普通通的一身走在大街上,头上还带着个斗篷,别人都认不出她,而这样,她就能痛痛快快地玩儿了啊。
“哎,林佐,你以前赶过庙会吗?”木怜夕回过身来看着跟在自己身后一直面无表情的林佐。
“没有。”林佐回答得一本正经。
“我跟你说啊,这个庙会啊特别好玩儿,有卖好多吃食的人!”木怜夕今日的心情着实不错,丝毫没有被林佐冷冰冰的态度影响到,她伸出手在林佐面前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有糖葫芦,有炸年糕,还有桂花糕,果脯,汆丸子,缠糖,好多好多,我都数不过来了!你吃过…”
木怜夕一边掰着指头数,一边后退着往前走,她在这报菜名儿报得开心,全然没注意自己身后,林佐突然一把将她拽到了怀里,木怜夕一惊,就在此时一个小贩推着一辆独轮车,急慌慌地擦着两人的身边儿跑过。
“…什么啊?”木怜夕在他怀里大睁着眼看着他,还是坚持将自己方才那句话说完了。
“什么?”林佐皱了眉头,往后一退放开了她,接着像是反应了过来,回道:“车。”
他以为木怜夕是问他为什么突然将她拽到怀里这件事。
“哈?”木怜夕一愣,接着就笑开了,“车?你吃过车啊?什么车?独轮车还是大马车啊?”
“什么?”林佐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哈哈哈!”木怜夕笑得不行,“我就问你吃过什么,你说…”
“小心!”林佐急忙将她往旁边一拽,又是一辆独轮车从两人身旁擦过,“车。”林佐道。
木怜夕愣了一愣,“对,你说车。”木怜夕道,接着又咯咯笑开了,“是的,你说你吃过车。”
“我是说独轮车,那个。”林佐皱着眉头,一脸无奈地指了指刚才冲过去的独轮车。
“嗯…我知道啊。”木怜夕依旧笑得不行。
“那你笑什么?”林佐皱了眉头,木怜夕这莫名其妙的一通傻笑,笑得他也跟着莫名其妙起来了。
“不知道啊…就是想笑,停…停不下来了…”木怜夕狠狠跺着脚,“怎么办,笑得肚子疼…”
“有病吧你这是。”林佐挺嫌弃地嘀咕了一句。
“是啊是啊!”木怜夕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笑还一劲儿地猛点头,“身中奇毒,至今无医。”
“你…”林佐皱了皱眉头,接着挺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别放弃治疗啊。”
“好的好的!”木怜夕整个一点头娃娃。
哎呦,这妞可真行,林佐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索性就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到前面去了。
“喂,我说你!”木怜夕捂着肚子踉跄着跟在后头喊他,“你是我侍卫好吗,你跑我前头干嘛去了?”
其实木怜夕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是莫名其妙的,什么理由都不要有的,就是想笑,就是觉得想笑,想笑就笑呗,就像林佐说的,有病吧这是,就有病了怎么着吧,你管的着啊,怎么啊,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还不让人笑了啊!
可这形象…
木怜夕笑中偷闲往两旁瞅了瞅,虽说是庙会第一天,但这人也不算少,这唐朝民风虽然开放,但一个姑娘家跟在一个男人身后哈哈大笑的,也实在太…
哎,有病吧这是。木怜夕也骂了自己一句,但抬头一看林佐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就又想…
牛啊,第一个吃车的人。
“你吃过什么啊?”
“车。”
“哈哈!”木怜夕捂住自己的嘴哆嗦着蹲下身去,她觉得自己早晨起来吃的那顿饭里绝对拌笑药了。
走在前头的林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她突然蹲下去,被吓了一跳,急忙跑过来扶起她,结果看见了她一双笑得都流泪的眼睛。
林佐挺嫌弃地“啧”了一声,但也没走开,就立在一旁看着她。
“哎,你说那车急慌慌地都去干嘛啊?”待木怜夕笑够了,她直起身来笑眯眯地问林佐。
她特地在车这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不知道。”林佐摇摇头。
“该是去占摊位吧。”木怜夕摸着下巴猜测道。
“占摊位?”林佐表示对这件事很不理解。
“对啊,就好像你们杀手杀人要挑好的埋伏地点一样,这样才更容易成功,卖菜也一样啊!”木怜夕为了增加自己话的可靠性,还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嗯。”林佐一脸严肃地点了下头,就好像木怜夕是给他布置任务的杀手头子一样。
不过木怜夕可没功夫在乎他的反应,她一年到头就是这几天有时间玩玩,此刻被长安街上的各式小玩意儿吸引得团团转。
热闹的一切对林佐来说都是非常陌生的,四周的东西虽然对他来说很新奇,但从小的习惯,他对那些对他没用的东西不感兴趣,也不敢感兴趣,他只是被动地跟着木怜夕。
前头有有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冰糖加蜂蜜做的外壳,红彤彤的果子,亮晶晶的,一串一串地插在草垛上,带着点儿亮光的红衬着道路旁皓白的雪,格外的诱惑人。
那小贩吆喝得也有趣,“糖——葫芦啊——”
音调一高两低,尾音拖得老长,木怜夕禁不住学了一嗓子。
“糖——葫芦啊——”音调一低两高,尾音拖得老长,嘿,别说,学得还挺像!
林佐将头扭过去,禁不住地挑了挑嘴角。
“哎呦,这位姑娘,来两串儿!”那小贩热情地招揽着生意。
“嗯,来两串儿!”木怜夕豪爽地一扬手。
“得嘞!”那小贩欢快地一应,从草垛上摘了两串来地给她。
木怜夕接了过来,从荷包里掏出块儿碎银子来递给他。
“哟,姑娘有钱人啊!”那小贩瞅了瞅她手里的银子,又瞅了瞅她鼓囊囊的荷包,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笑笑道:“嘿嘿,姑娘,两文钱一串儿。今儿还没开张呢,找不开,您看您有铜板儿没。”
“哦。”木怜夕在自己的荷包里抓了抓,她哪会有铜板啊,她回头问林佐,“林佐,你那有铜板吗?”
林佐摇头。
“也是啊,你的工钱还没发呢。”木怜夕嘟哝了一句,犹豫了犹豫,伸手从草垛上又拔了两串下来,“算了,不用找了!”
“哎哟,姑娘,这哪好意思啊,这够买我两垛的了!”那小贩吃了一惊,诚惶诚恐地,“要不,这一垛都给您得了!”
“不要,我也扛不动啊!你收着吧。”木怜夕冲他一扬手。
“你扛不动,这不还有你相公的吗,让他扛啊!”小贩指了指木怜夕身后的林佐,“这大男人闲着是干嘛的?”
“相公?”木怜夕瞪圆了眼,挺惊恐地往后看了一眼,正好跟林佐那种“你他妈什么眼神啊,谁是她相公”的眼神撞在一起,木怜夕突然就笑开了,转过脸来一脸认真地对那小贩说,“不行,我相公体弱多病,娇贵着呢。”
“啊?”那小贩儿一脸的不可置信。
木怜夕强忍住心底翻腾而来的巨大笑意,拽着林佐拿着四串糖葫芦就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