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夜,灿烂的星,屋里燃的檀香味混着清凉的夜风送来阵阵花香,身下是柔软的青草,身前是一片草野,身后是一处小小的房舍。
两人相并而坐,一时无话。
林天鹔抬着头看星,两只手撑在身后,从韩墨的位置看,只能看到他仰起的漂亮的下巴,带着让人想去摸一摸的性感弧度,他乌黑的发丝在夜色里轻轻摇曳着,伴着月光美好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韩墨绷直着身子,一刻也不敢放松,毕竟这种可以和他平起平坐的机会不多,韩墨一直都很渴望,现在好不容易有一次他便珍惜得有些过分。
“累了。”身旁的林天鹔带着气声轻轻叹了声,音线缥缈得像场梦,韩墨精神一凛,大脑迅速想着自己到底该如何回话,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忽觉右肩一沉,柔软的黑色发丝就飘到了他脸前来,像是挑逗似地在他脸上打着旋。
林天鹔的身形往下滑了滑,一歪,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韩墨身子一僵,大睁着眼任他靠着不敢动。
这一刻,似乎连呼吸都停止,韩墨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与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兴奋中,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胸中憋闷,才忽地惊觉自己不是似乎连呼吸都停止,而是太紧张了根本就忘了呼吸,他的心脏因为缺氧和一些别的什么原因砰砰跳得厉害,震得他自己的耳膜都疼,他尝试着一点一点地慢慢恢复呼吸,努力不让林天鹔察觉他的情绪。
林天鹔的体温较高,并未刻意掩藏自己的呼吸,就那样暖暖地洒在他的肩头,韩墨觉得自己绝对是魔障了,大夏天的,他居然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两人从鼻子里喷出的白气,就那样飘飘悠悠毫无违和感地交融在一起,又渐渐散掉了。
林天鹔的头软软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卸去了所有防备,嘴边没带着习惯性的笑,眉头微蹙着,像是真累极了睡着了似的。
韩墨觉得这样的他比平日里总是温柔笑着的更平易近人一些。
韩墨近乎膜拜地嗅着他的呼吸,拿眼角偷偷的瞄他,直到林天鹔轻轻笑出声来,他倚着他的动作未变,两人间这种慵懒放松的气氛也未变,而他用那种带着笑意的语气说出的话却是冰冷而残忍的,“韩墨,刚才这段时间我至少可以杀你十次。”
韩墨脊背一僵,脑中似有什么哄地一声炸开,他这才觉出林天鹔手里的暗器一直抵着他的动脉,他全身近乎绝望般冷了下来。
“那你会杀我吗?”韩墨干涩地开口。
“若你比我强,我自然杀不了你。”林天鹔撤了手中的暗器,直起身来,淡淡回道。
“那现在呢?”韩墨不知发的哪门子脾气,他只觉得的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愤怒,他觉得自己被人戏耍玩弄了,他大吼着,眼睛都是红的,“就现在!你会杀了我吗?”
林天鹔似乎没有料到他会这么问,眉毛一挑,相比于韩墨的愤怒他显得沉静太多,他沉默地看着他,半晌眸子突然一暗,“会。”他手里寒光一闪,兀地出了手。
韩墨猛地向后一退,身形退到了一步开外,他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他,一脸的不可置信。温热的红色液体从他脸上缓缓流下来,流过刚毅挺拔的鼻梁,流过形状美好的嘴唇,“啪嗒”一声落在碧绿色的草叶上,溅起一小串细细的血珠儿,那稍大的一颗压弯了草叶轻轻滑到地上,再一声“啪嗒”轻响,就渗入泥土里再也看不见了。
若一切的闪躲都是平日训练出的本能的话,韩墨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林天鹔的那一刀虽未伤及他的要害,可那刀片还是在他脸上划了一道,从左额头开始,中间横穿过鼻梁最后结束到右耳上,滚烫的鲜血这才复苏了般一起涌出来,糊了他满脸,他的眼神里满是震惊,混着让林天鹔心悸的冰冷。
林天鹔的眼神暗着,韩墨本以为他会像平日那样无论发生什么都戴着一副温柔的假面具谈笑风生,可那日他的语气竟是冷的,不知是要凭借这种方式向他表明他接下来说的这句话的重要性,还是他自己本身也是心痛异常以至于忘了伪装。
“韩墨,这就是你接下来要学习的东西,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除了你自己。”
“也包括你吗?”韩墨近乎孤注一掷地看着他,嘴唇颤抖着。
“…是。”林天鹔轻轻地开口,随着他这一个字出口,他看到韩墨眼里最后的一丝烛火熄灭了,那双漂亮的浅褐色眸子里漆黑一片。
他觉得心里陡地一痛。
“是,韩墨明白了。”韩墨双手抱拳冷冷回道。
林天鹔就那样看着他,心如刀绞。
对不起,韩墨,比起让你快乐,我更情愿你能在这个圈子里好好活着,哪怕会痛苦。因为一旦死了,你就连痛苦的资格都没有了。
半晌,林天鹔轻轻叹了口气,“走吧。”他对他说。
——韩墨林天鹔
林佐在众人的注视下面无表情地走进了柴房。
一进柴房门,四下里笼上来的阴冷之气让他皱了皱眉头,十七年的记忆携着外头一院子的灿烂阳光“哐”地一声砸到他面前,砸得他近乎眼冒金星,几乎喘不上气来。
又阴又冷的压抑,一根又一根的绳索,一层又一层的束缚,透入骨髓的无力感,从里到外的腐朽,尖锐的绝望,所有的他所刻意想逃开的,他所可以想忘记的,伴着长长的十七年的冷冻时光,再一次地将他拖进了那个他永远都不愿回想的漩涡。
心中一个意念在叫嚣,逃,林佐,逃!
他几乎是立刻、马上、以光速回过头,往外头看了一眼,柴房外头是棵瘦小的树,干干巴巴的几根枝子,沐在阳光中。
他觉得咯噔心中一沉,仿若几日来一直悬在河面上的一块石头此刻“咚”地一声坠了底。
这是木家,不是林家堡。
他在心中再一次地确定。
心情这猛地一起再一落,再回过头来的时候,他觉得身体都有些从骨骼深处透出的疲累,静下来时,才惊觉自己的后背已是一背的冷汗。
他冷冷地看定那刺客。
是个约么三十岁上下的汉子,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嘴巴里塞着抹布,背靠着柴堆坐着,身上穿了几件粗麻长衫,破烂不堪的,上头沾了血,看来李吾已对他用过刑了,林佐走上前去看了看他的伤口,都是些皮外伤,顶死了会断几根骨头,跟他受过的伤简直不能比。
他将他嘴上的抹布拽了下来。
“别费劲了,我是不会说的,老子被你们抓住了算老子倒霉,要杀要挂随你们便!”那汉子一脸大无畏的表情,还往他身上狠狠呸了一口。
林佐没说话,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浓痰,上前走了一步,掀起那汉子的袍摆将自己身上的污物擦干净了。
“你…”那汉子气得双眼怒瞪,却也说不出什么。
林佐垂下眼从旁边的破茶壶里倒了碗水出来,放在了那汉子身前,“喝茶吗?”他抬起脸来对着那人笑笑,盘腿在他对面坐下了,“咱哥俩儿聊聊?”
“聊什么聊!”那汉子咬牙切齿,“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嗯。”林佐应了声,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看起来很软、很好欺负、一切统统都好商量的样子,“我听见了。”
“你…”那汉子警惕地瞪着他,“你想干嘛?”
“聊天啊。”林佐笑着伸了个懒腰,“不知道兄弟听没听说,这长安城最近可是出了一档子好玩儿的事儿?”
“什…什么事儿?”那刺客身形蠕动着往后退了退。
林佐笑得更开了,他故意瞪大眼睛略显惊异地说道:“怎么,这长安城李家公子的事儿兄弟不知道?”
“你…”那刺客的眼睛瞪大了。
“哎呦,也不知是真是假,你说一个好好的汉子就这样废了,可惜喽!”林佐好像很惋惜地摇了摇头,“不过…”他话锋一转,眼珠一旋,眼睛看定那刺客,视线又意图明显地顺着那刺客的身体一直滑下来,停在了他的裆部,薄唇一挑,邪魅一笑,喃喃自语道:“今个儿倒能拿你试试真假。”说着,手便从怀里掏出一个蜜桔大的小竹笼来。
“你…你想干什么?”那刺客惊恐地大睁着眼,挣扎着就想往后躲。
“哎,试试嘛,没什么的,我就想知道个真假,我又不逼你出卖自己的主子!”林佐笑着就要去扯他的裤子,左手还将手里的竹笼摇了摇,一脸淡定,温柔地笑道:“同一品种哦,看看传言是不是真的。”
“啊——不不,别,别,不要!”那刺客惊慌地挣扎着,试图躲开林佐林佐解他裤腰带的手。
“哎哟,就试一下嘛,不会死的。”林佐右手动作没停,口里温言相劝,“顶多就废了呗!”
我操!刺客简直欲哭无泪,你说得轻巧,你怎么不拿你自己试啊!
林佐手下一用劲儿,只听刺啦一声响,那人的裤子直接被他扯了个稀烂,而随着这声响,刺客只觉裆部一凉,彻头彻尾的没了安全感。
林佐叹了口气,将那竹笼拿到了刺客身下来,一开口,语气就是一派的苦口婆心,“兄弟啊,我也不想为难你,我也是个男人,你说男人何苦为难男人呢?不过,我上头也有主子啊。”他又叹了一声,仿若做这事儿他有多为难似的,“对不住了啊。”
“你…你…”那刺客此刻话都说不利索了,只顾大瞪着眼,一脸紧张地盯着林佐手中的竹笼。
林佐将刺客裆部的衣料往旁边拨了拨,当那东西完整露出来的时候,他促狭地吹了声口哨,仰起脸对刺客一乐,接着又低下头一边打开竹笼,一边悲情叹道:“哎,可惜了!”
竹笼被打开,竹笼里的黑色蜘蛛顺着刺客的衣料,迅速爬到他的裆里去。
“我。啊,不要!”那刺客一声尖叫,竭尽全力地抖着腿,试图将那蜘蛛从身上抖下去,可蜘蛛还是迅速向着他命根子所在的地方爬过去,他惊恐地大叫,“我说!我…。啊——你把它弄开!”
“呵,是吗?”林佐盯着那在他身上迅速爬行着的蜘蛛,眼里闪得兴奋的光芒,语气又轻又缓,带着要将一切都毁灭的疯狂感,“可惜啊,我现在不想听了,我现在想看点儿更有趣的。”
“啊!”那刺客一声尖叫,眼看蜘蛛就要爬到他命根子上,他绝望又惊惧,不顾一切地扯开嗓子大喊起来,“我…啊——是高家,是高家大小姐派我来的,她要木家的账簿,我不过是个是个跑腿的!我…。我说了!拿开!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清晰地刺痛从裆部传了上来,那刺客浑身颤抖着倒在了地上,一张脸瞬间就没了血色,挣扎了两下就没了动静儿,林佐伸出手在他鼻子下探了探,还有气儿,就是疼晕过去了。
“切。”林佐冷哼了声,真没骨气,自己没本事,服软有什么用?
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都走到门口了,他听到了身后咬牙切齿的啜泣声,“我绝不会放过你。”那刺客一字一顿地恨恨道。
林佐没什么反应,抬腿踏出去了,一出柴房门,外头金灿灿的阳光瞬间将他包裹了起来,他感觉到暖,他回头看了看那阴暗压抑的柴房,暗暗舒了一口气。
不会放过我?
呵,好啊。他冷冷笑笑,这个世上,不会放过他的人太多了,他手上沾得都是那些人的血,再多一个也无妨啊。
——林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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