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呢?”林天诀一身黑衣,身上满是肃杀之气,语调毫无起伏地问跪在自己脚边的杀手。
“回二堡主话,那孩子…”那人还未说完就已被林天诀狠狠一脚踢飞出去,狼狈地跌在地上,他顾不上查看自己身上的伤势,急忙爬起来跪好,语气颤抖道:“二堡主,属…属下…啊…”
那人闷哼一声,再次被林天诀踹飞出去。
林天诀暴怒的嗓音伴着不间断踢在他身上的拳脚,“二堡主二堡主!这里哪有什么二堡主!只有堡主!堡主!说了多少遍!啊!说了多少遍!你他妈给老子记不住!”
“属…属下…。”那人蜷缩起身子试图护住内脏,可无奈林天诀的拳脚太毒,他的嘴里不断有鲜血涌出,他挣扎着继续开口,鲜血染红了一片橡木地板。
“属下…回堡主大人话…”他瑟缩着从嘴里挤出一句,林天诀顿了顿,收了拳脚,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嘴边挂了浅笑,压着嗓音像是多愉悦地在那人耳边低低道:“这才像话。”
那人无端一个战栗。
林天诀微笑着自他身边退开,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再睁眼时,眼里已是一派的平静,他开了口,“那个孩子在哪儿?”
地上的黑衣杀手挣扎着跪起来,“回…。堡主大人话,那孩子就在房间里。”
“活的吗?”林天诀冷冷问道。
“是。”杀手应了一声,似乎是怕受罚,又很快地接着道:“但是属下们已经一天一夜未曾给他进食了。”
林天决对他的这句话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只淡淡道:“开门。”
“是。”那人应了一声,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旁边的杀手见到自己老大这个样子都想上前扶一把,但碍于林天诀的淫威都选择了默默站着不敢动。
而对于躺在地上的杀手而言,他能在这种情况下捡回一条命来已经相当不错了,哪还敢再去祈求别的?
那杀手站起来,尽管尽量控制着身形但还是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开门,他的肋骨估计不止断了一根。
林天诀面无表情地走进去,杀手急忙自他身后将门关上,并守在门边儿等候。
那小孩就躺在床上,现在是六月,天气正燥,那小孩儿估计是怕热,自己将身上的襁褓都挣开了,此刻呼呼睡得正熟。
林天诀在原地顿了顿才敢走上前去,他站在床边细细端详着他,仔细听了听他的呼吸,很轻,估计是饿狠了,但很稳。
林天诀有点儿不开心,他要是现在死了自己就不用再抉择该不该杀他的问题了。
他一只手将他托起来,愣愣地看着他,就是这么个小东西,这么小这么软,却强大到毁了自己的幸福。
他的心口有些痛,他不得不拿自己的另一只手摁住自己的心口,试图缓解那种一把细丝勒进肉里般一丝一丝煎熬着的痛苦。
这是自己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生的野种。
他看着他,觉得嘴唇像极了她的。
可是…。
他的手一翻,孩子从他的手上坠落,他的双眼无神,此刻却生生地打了个哆嗦,他急忙左手一捞,将那孩子牢牢捞在了左手中,估计是用力过猛,那孩子被惊醒,紧闭着双眼,张着一张小嘴儿哇哇大哭。
临天决吓了一跳,急忙将那孩子扔到床上。
那孩子哭得更凶了,嗓音嘹亮,哭得满脸通红,一张小脸儿上可怜兮兮的都是泪珠。
林天诀站在床边愣了半天才敢走上前去,他抬起手动作迟疑地摸了摸他的脸,沾了一手的粘湿。
这小孩儿的嘴唇和她的好像啊,他的手指摸上他的小嘴儿却一不小心被他张口含住,他吓了一跳却强忍住没往回收手,他倒是想看着这连牙都没长齐的小家伙能干些什么,他要是敢咬他,他就掐死他。
可是没有,那小家伙儿含住他的手指立马不哭了,嘴里喜滋滋地允着,还将两只胖乎乎的小手都伸过来抱住了他的大手,一脸的满足。
他这一不哭林天诀才看清了他的一双眼睛乌黑乌黑的,水莹莹的亮,也像极了她的。
他的左手手指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的眼,小孩儿闭上眼皮从喉咙地发出呼呼地愉悦的笑,嘴角也翘了起来。
真好玩儿呢。
林天诀暗暗地想。
但很快他就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他神色慌张地向后一退,拇指从小孩儿嘴里抽出发出清晰的一声响,那小孩儿砸了两下嘴似乎也是明白嘴里没有什么东西可吮了,四肢一蹬,哇哇大哭起来。
林天诀神色复杂地站在床边看着他,半晌,他抬腿走了出去,没有理会床上哭得声嘶力竭的小家伙。
外头的人见到他出来急忙低下头齐声唤道:“堡主。”
他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将这孩子养起来吧。”他道。
手下的那杀手明显一惊,似乎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很快反应过来,低下头应了声是。
“韩墨呢?”林天诀又问。
“回堡主话。”那杀手战战兢兢的,“在地牢里。”
“带路。”林天诀冷冷道。
“是。”
在这地牢里七转八弯杀手终于将林天诀带到了韩墨的牢房前,一路上杀手都在暗暗地拭汗,一直后悔自己干嘛将韩墨关在这么隐秘的地方,万一林天诀耐性不足将自己一掌劈了可如何是好?
索性林天诀今日的耐性还可以,并没有半路发疯。
杀手将林天诀领至牢门前,走上前打开门,恭恭敬敬地候在了一旁,林天诀只身走进去。
刚进地牢门一股潮湿的血腥气伴着地牢里多日不见阳光的腐臭迎面扑来,林天诀眉头微皱。
地牢的墙上挂着各类刑具,地牢中心一个炭盆儿还在旺盛地烧着,里头的烙铁烧得发红,一屋子的闷热之气。
韩墨就在房间里的刑架上绑着,双脚离地,双臂分开,一身的血,头自然下垂着,看样子已经昏死过去。
林天诀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去,从炭盆里拿出烙铁直接烙在了韩墨的胸膛上,烧红的烙铁与皮肉相接立马发出了滋滋的声音,一时之间空气里都是皮肉被烧焦的焦糊之气。
房间里静寂半晌,一声低哑粗粝似乎从地狱里传来的嘶吼响彻整个房间,林天诀静静地等烙铁烙在皮肉上的滋滋声响尽,才将烙铁扔进炭盆之中,“醒了?”他道,“午安。”
韩墨颤抖着睁开眼睛,待看清眼前人时他眼里亮光一闪,但紧接着像是想到什么,那对漂亮的眸子里又是一片死寂。他嘴唇干裂,脸上的面具早就不知去向,从左侧额头到右耳根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他满脸血污,嗓音粗哑难听,他艰难地开了口,“二堡主。”
林天诀将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二堡主了。”林天诀竟没有生气,反而淡淡笑道,“从此以后只有堡主。”
韩墨的喉结动了动却未说出什么,他痛苦地闭了闭眼。
“为什么要回来呢?”林天诀的指尖在他脸上一蹭,蹭了一块半干不干的血污,他将那块血污在自己手指上捻开,眼睛却并未看他,他又道,嗓音低低的,“你为什么要回来呢?当时并没有第三个人,你若逃了,凭你的本事,林家堡要抓你也要费些功夫,而你为什么要自己回来呢?”
韩墨的眼睛低垂着,并未抬头看他,只是轻轻道:“请堡主杀了我吧。”
尾音很轻,带着淡淡的气声。
“杀了你?”林天诀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他手上也不知拿的是什么兵刃,猛地没入韩墨的胸膛,韩墨一声压抑着的嘶吼,整个身形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林天诀的手带着兵刃在韩墨胸膛里轻轻转动着,鲜血从韩墨嘴里大口大口地涌出,胸膛上的伤口处涌出近乎黑色的血水,林天诀的脸上挂着浅笑,残忍的仿若地狱里的嗜血罗刹。
“杀了你,我为什么要杀了你呢?”他低低的笑,“韩墨,你若想死早就死了,在你杀了他之后就可以。或者说,在把他的尸首送回来之后立马挥剑自尽也可以,可你没有这么做。现在却让我杀了你,为什么呢?”
他一把将插在韩墨胸膛的利刃拔出,韩墨的胸口处喷出一道鲜血,韩墨痛苦地闷哼一声却并没有晕过去。
他这才看清了林天诀手里拿的是什么,那是一把样子古怪的匕首,剑刃上带着倒钩,从他身上拔出来的时候带出了他胸膛里的两片肉。
林天诀的一只手抠进他的伤口里,韩墨颤抖着喘着粗气,脸上密密麻麻涌出的汗珠将满脸的血污晕开。
“知道吗?”林天诀的声音低低的,像极了情人间的呢喃软语,手指却在他的伤口处碾压着,“我最爱的女人死了,就在昨天,死在我手里,血流了一地。我那个整天满口仁义道德动不动就给我讲什么狗屁大道理的哥哥也死了,就在昨天,死在你手里。”林天诀低低的笑,一开始是轻轻的气声到后来是仰天大笑,直笑得满脸是泪,声音里是无尽的癫狂,可这癫狂之下是藏都藏不住的苍凉绝望,“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都他妈死了,你现在就轻巧的一句让我杀了你?”
韩墨看着他并未说话。
林天诀却疯了一样将地牢里的东西都毁了个干净,最后一脚踢翻了炭盆,他几乎是在吼,毫无平日里冷静的形象,“想死是吗,哈哈,死吧,烧死你!”他癫狂地笑,却猛地顿住,跟小孩儿发现什么好玩儿的事儿似的一脸神秘地凑到他身前来,说出的话却无比残忍:“不过我半个时辰后会来看你,你最好想办法让自己烧死。否则到时候你这条命就是我的,我让你如何你就如何。”
韩墨看着四下里渐起的火势并没有说话。
林天诀放开他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四周越来越热,越来越呛,火舌舔着他的衣衫,他眼前是一片的红。
重伤加过度失血以及这一天一夜来的各种折磨让他的感觉神经并不是多么的灵敏,如今置身火场他甚至觉得暖和,这温度像极了林天鹔在最后的时候抚摸过他的脸的温暖的手指。
天鹔……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而随着这声呼唤心口的钝痛迅速侵袭过来,心口那儿仿佛缺了一块儿,这痛苦让他想蜷缩起来,紧紧地抱住自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自己心脏上的那块创伤。
意识越来越不清晰,可心底却像有什么东西似的坚持着不肯让他放弃最后一丝清醒。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听到什么被碰倒的声音,踉跄的脚步声,“啪啪”打脸的声音,谁在他耳边大喊的声音,他循着心底里的那个意识艰难地睁开眼。
天鹔!
他心里一喜,但这喜悦迅速就消灭下去,他环视了一眼四周,这里是浓烟滚滚的火场。
那眼前的这个人…
林天诀。
他带着这个答案无比失望地闭上眼。
心里的意识强撑着,他所向往的混沌并没有来,他渐渐能听到四周火舌舔舐的噼啪声,呼呼的类似风声。
当然,这其中还有那个他想忽略都忽略不了的男人的喊叫声。
“不能死!韩墨,你不能死!”林天诀手忙脚乱地解着他身上的绳子,不顾四周的火势大小将他抱在怀里就往外冲,“你不能死韩墨!我不能一个人在这世上痛苦地活着!总得有个人陪我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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