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跟了一路了，出来露个脸吧。”林天诀坐到了路边一块石头上。
暗处里无声无息。
“敬酒不吃！”林天诀手中一片精光掠过，暗处那人利落地躲过所有暗器在月光下现出身来。
林天诀看着那人眼前一亮，“小狼？”
林佐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
林天诀的嘴角挑起来，冲他招了招手，“来，走近些让我瞧瞧，你是胖了瘦了？”
林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顺从地走到他面前蹲下了身子。
这个动作让他觉得安全，可以护住软绵绵的肚子，就像是猫猫狗狗只给信任的人亮出肚皮挠痒痒一样。
林天诀的手抬了起来，林佐顿觉一阵紧张，他做好了挨一拳或是一掌的准备，但最终林天诀的手只是在他头上摸了摸。
“抬起头来。”林天诀道。
林佐握紧了拳头抬起头来。
林天诀的手刚抹上他的脸，林佐就条件反射似地一个哆嗦。
林天诀叹了口气收回手，“你是不是特怕我？”
林佐未做言语，这样与他单独相处还是第一次。
“也是。”林天诀笑道，“你也该怕我，我以前打你打得蛮狠的。”
林佐看了一眼林天诀的手——那双摆在他膝盖上的手——那双总是让他害怕的手，那双手的指关节上带着瘀伤，“你和人打架了？”林佐低声问。
听到他说话林天诀像是很诧异，“啊…是。”
“因为我？”林佐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林天诀眯了眯眼睛，似在研究他问这话的意思。
林佐低垂着眼皮将他那只摆在外面的手慢慢拉向自己，林天诀不知他要做什么，但他没阻止。
林佐终于将那只手拉至自己脸前，他双手捧着那只手俯脸伸出舌头为他舔舐着伤口。
林天诀心中一震，这是狼在照顾受伤同伴的方式！他看着林佐温顺俯下的头颅，顿觉心中一阵刺痛。
林佐的动作极慢，一下一下认认真真地像是在完成什么仪式。
他的舌尖依次拂过那些伤口，林天诀可以感受得到他舌头上的温热，以及细腻柔软的皮肤。
他舔完了一只小心翼翼地帮他放回膝盖上，又拉过另一只。
林天诀直觉的喉间干涩，他艰难开口道：“不是说我叫你小狼你就是狼了，我不还给你取了名字吗？你叫林佐。”
林佐未做言语，直至他舔舐完他这只手上的伤口并放回后，才抬眼看着他，“可你从未这样叫过。”
林天诀看着他的眼睛一时竟溺了进去，待他反应过来，他已捏着林佐的下巴吻了下去，身下人显然是始料未及的，刚想挣扎，林天诀的手指便顺着本能点了他上身的几处大穴，那人立马身子一僵就要瘫软下去，林天诀一把揽住他的腰身，不容拒绝地吻了上去。
直到林天诀的舌头碰到林佐微凉的舌尖，他才兀地反应过来，急忙直起身体。这期间不知林佐是被吓傻了还是他的点穴功夫太到位，他居然没照他舌头上咬一口。
林佐眼睛瞪得溜圆，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茫然。
林天诀用大拇指在他嘴唇上摩了摩，林佐猛地往后一退，但他明显忘了他还被林天诀点着穴，所以他以一个不太优雅的姿势摔在了地上。
林天诀嗤笑一声蹲在了他面前，“你是不是挺好奇我以前为什么老打你的？”
林佐瞪着他没说话。
“其实我现在也很想揍你的。因为……”林天诀的手朝他脸上摸上来，“你长得越大越不像你娘了，不像你娘就意味着像那个男人。”他伸出手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留一双眼睛，口中喃喃着，“除了这双眼睛，你与你娘像的地方，现在就只剩这双眼睛了。”
林佐瞪着他依旧没说话。
半晌，林天诀将手从他脸上拿开了，他问他：“你跟我回去吗？”
林佐摇头，满脸的决绝，“不，我是来问你几个问题的。”
“那问完了呢？”林天诀笑道：“可想过如何全身而退？”
“你不会杀我。”林佐看着他。
“我没说杀你啊。”林天诀托着下巴一脸好笑道。
林佐闭了闭眼睛，心想着世界真奇妙，他绝对没想过这几个问题是他被人点了穴躺在青石板地上问出来的，但方式怎样又如何？他要的不过是答案。
他睁开眼，“我娘是谁？”
“唐彩衣。前任青玉堂堂主唐彩衣。”林天诀挑了下眉毛，多少有些诧异，但他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答案一致。
“那我爹呢？”
林天诀的眉头皱了起来，脸上现出杀意，“不知道。”
“我娘怎么死的？”
林天诀冷笑一声盯住他，“你真想知道？”
“你杀的。”林佐用的肯定句。
“你想如何？”林天诀的嘴角挑起来。
“我让你回答我的问题，是还是不是！”林佐一时暴怒竟冲开了穴道，林天诀一时没防备竟被他扑到地上。
“是。”林天诀看着他。
林佐气喘吁吁，死死压着他，“最后一个问题，你和我娘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杀她？”
“是她自己撞我剑上的。”林天诀看着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像是在宣布一个事不关己的事实，“因为她想让你活着。”
“为什么会那样？你和他什么关系？我问你呢！”林佐恶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林天诀曲起膝盖一顶直接将他掀翻在地，只听“咔嘣”两声脆响，林天诀双手利落地卸了他两只胳膊，在咳嗽的间隙挤出一句话，“关你屁事。”
林佐抬腿就想踹他，林天诀一伸手将他脚腕抓住了，厉声喝道：“别让我再把你脚卸了啊。”
林佐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最后悻悻地将脚放下了。
林天诀揪着他衣领将他提溜起来，“来，跟我回去。”
林佐一甩肩膀甩开他。
“哟，两条胳膊都不能动了，还宁死不屈呢！”林天诀笑道。
林佐没说话。
林天诀从怀里掏出段小细绳来给他系腰里了，在前头跟牵狗似的牵着他。林佐的两只手都不能动，那活扣就在自己眼前他却无可奈何。
“待天亮了我雇辆马车，把你捆好了扔马车里，然后就好好赶路。”林天诀在前头道。
“能耐你弄个笼子，把我一辈子关里头！”林佐在后头恶狠狠的。
“行，我回去就找人给你做一个，只能蹲着的那种，吃喝拉撒都在里头。”林天诀冷哼一声，“放心，每月月末让你出来放一个时辰的风。”
林佐赌气似的猛地站在原地。
林天诀扯他，“走。”
林佐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怎么着，耍赖皮了？”林天诀也不气，一下又一下地拽着他。
林佐咬牙切齿地，“你就不怕我哪天杀了你？”
“那最好了，求之不得呢。”林天诀笑道。
“那我就不杀你，就让你一直痛苦下去！”
“那也不错啊，我不开心就折磨你，再加上韩墨，那也挺有意思的。”
“你…”林佐瞪着他，半晌，他直接往地上一坐，“你有能耐就把我全身骨头都卸了，然后扛着我走！”
林天诀歪了歪头，“这提议倒也不错。”说着就向他走来，林佐眼看着他近了，在地上一个翻滚，断掉的胳膊在地上一个借力“咯吱”一声回了原位。林天诀暗叫一声不好，急忙去扯手中细绳，林佐眼疾手快，一把拉开活扣，脚下一蹬，便上了旁边一棵枯树，脚下挪移几步，便已窜出四五丈远，这距离，纵是林天诀轻功再好也是追不上的了。
“这小子！”林天诀冷笑一声。
他一转头，突见身后一白色人影，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看清原来是一白袍白衫的小娃娃，生得甚是清秀。
小娃娃口中剧烈喘息着，“大哥哥呢，大哥哥。”
大哥哥？林天诀眉头一皱，莫非这小娃娃是从听风阁一路跟过来的？这么说他在听风阁时小狼也在，难怪方才见他不但没呲牙还替他舔舐了伤口。
“你认识方才那个人？”林天诀看着他。
“那是我大哥哥！”小孩儿急道，“你可看见他往哪里去了？”
“你从方才就一直跟着？”林天诀看着他，“你是柳拓的人？”
那小孩儿在听到柳拓这个名字时明显一个哆嗦，急忙摇头道：“不，不是。”
“他走了，你追不上他了。”林天诀见他穿得单薄便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给他穿上了，蹲下身子看着他的脸研究他，“你多大？”
“八岁了。”小孩战战兢兢地回答。
“从刚才就一直跟着？”林天诀问他。
小孩点头，“是。”
“那你还真是厉害。”林天诀冷笑。林佐跟他，这小孩跟着林佐，俩人竟都没察觉出有这么个人存在来，这小孩儿有点儿意思。
小孩儿垂着头不敢说话。
林天诀见小孩儿脖颈上有块瘀伤，想解开领口看看，那小孩儿却是猛地瞪圆了眼，两手死死抱住自己，扭头就跑。
林天诀眉头一皱，抬手将小孩儿抓住了，将他单薄的衣物往下拉了拉，果然——
这小孩幼小的身体上皆是瘀伤，林天诀眉头紧皱，“这是谁给你弄的？”
小孩儿战战兢兢地不敢抬头看他，“客…客人…”
林天诀的拳头攥紧了，看来他今晚揍柳拓揍得还是轻了。他将小孩儿的衣物整好了，看着他问道：“你叫什么？”
那小孩儿怯怯的，“王颜卿。”
“女孩子吗？”
“才不是。”王颜卿猛地瞪大了眼睛，“男孩子！”
“好好好，我知道你是男孩子，逗你玩儿呢。”林天诀在他头上摸了摸，“你怎么认识那大哥哥的啊？”
“他给了我两件中衣，怕我冷。”小孩儿的脸上溢出笑来，“我想追上他，谢谢他，然后问他…”小孩慢慢垂下头去，“愿不愿意带我走，我听说彦哥哥就是被他带走的，现在在有钱人家做小少爷，再也不用受人欺负了。”
林天诀摸了摸他的头，“我也可以带你走，我虽然不能让你做少爷，但我能教你些打架的本事，同样也不用再受欺负。怎么着，你是想靠别人还是想靠自己？”
小孩眼睛亮晶晶的，“当然是靠…”他的眼神慢慢黯淡下去，“…自己。靠别人别人都会离开的，就像大哥哥一样。”
“那你就是愿跟我走咯？”林天诀问他。
小孩儿扑闪扑闪眼睛，“你是坏人吗？”
“我应该算不上好人。”林天诀笑眯眯的。
“那我…跟你走。”小孩儿狠狠一点头，“我要学本事，我看到大哥哥在追你，想必他跟我喜欢他一样也很喜欢你，我信大哥哥，我跟你走。你在这大哥哥总有一天会追上你，到那时我就又能看见他了！”
“希望吧。”林天诀笑笑，将那根细绳又系到小孩儿腰上了，他在前头一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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