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萧念将皇后新衣的草图画好了,然后她找到红素,领取制作所需要的布料和丝线。红素脸色十分难看,为难地说,“库房里的红色丝线已经用完了,等地方上贡的话,估计要几个月时间。”红素甚至在说完以后,带着萧念去了库房看了一遍,证明真的是没有红线了。无奈之下,萧念只好说自己想办法。
回到房间,萧念和阿秦在衣服的胸口上本该绣红色凤凰羽毛的地方,接连试了几次其他颜色,都不合适。眼看着皇后定下的日子越来越近,萧念的眉头也越皱越紧,卷成了一个球。
阿秦提议,从不穿的旧衣物上拆下几根红线来用,这个办法被萧念否决了,旧衣服上面的线没有其他丝线的光洁度高不说,而且磨损程度不一。阿秦心里烦躁,将桌上的东西随意一拨,腾出地方,手托着腮趴在桌上,一不留神,半个袖子掉进了刚刚研好的墨里。
萧念迅速拉起了阿秦,焦急地说,“阿秦,你的衣袖被墨染了!赶紧去洗洗!”
阿秦用最快的速度将衣袖泡进水里,用了几次皂角都洗不干净,阿秦惋惜地说,“可惜了一件好衣服。”
“咦,染得好啊!”萧念突然一拍大腿,如是说。
见萧念面上带笑,阿秦一时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问,“衣服都废了,好什么啊。”
萧念把想法讲了出来,“没有红丝线,我们可以染色啊。”
茜草加明矾就可以染出红色,恰好这两样都是中药,兴许太医局里面会有。说干就干,阿秦立即动身,去往太医局。
过了一会儿,阿秦回来了,她把手里的药包打开,一块白色的石头出现在二人眼前。阿秦脸拉的老长,垂头丧气道,“太医局只有明矾石,没有茜草了。”
看着阿秦的样子,萧念安慰她说,“别灰心,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有办法的。”
就剩下一天的时间了,还能有什么办法。找人从宫外买红丝线、或者茜草的方法虽然可行,但是她们在这个皇宫里,除了兰陵王和安德王之外,谁都不认识,难道要劳烦两位王爷么。更何况,两位王爷一直疲于国事,肯为两个宫女操劳的可能性估计不大。
萧念焦急的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停了下来,说要出去转转,好好静一静。
阿秦一个人留在房间里,看着那块明矾石,越看越烦躁,索性包起来丢到了床底下。
不知不觉,萧念走到了一处从未到过的宫殿,这里罕见人烟,看上去十分清幽,却又不似冷宫的模样。萧念好奇心顿起,双脚不由自主走了进去。
大殿高宽各数丈,极其宽敞,陈设却十分简单。正北方一张供桌上的香炉里青烟袅袅,似乎是在供奉着什么,但除了几个铜鼎,看不到画像、神像之类的东西。
萧念壮了胆子走到供桌前,她往铜鼎里面一瞧,顿时喜上眉梢。
按照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摆放的铜鼎里面,依次盛满了青、红、白、黑、黄五个颜色的土壤。“人非土不立,非谷不食”,土为社,谷为稷,土又可生谷,故,供奉五色土,便是供奉社稷江山。
萧念一眼便看出,那红色土不是别的,正是常用作红色染料的赭石,这个发现当真是绝处逢生。她冲着四周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
如果将赭石带回去,一直困扰她的问题就能解决了,但是,五色土乃是皇帝所供奉,哪怕只带走一点点,也是大罪。
萧念站在供桌前犹豫不决,等了半天,直到听到殿后传来推门声,这才狠下心,抓了一把红土藏在手帕里,逃出了大殿。
殿后的房门里走出来一个长者,他看着仓皇而去的萧念,嘴角浮出一丝微笑。接着,将打满丝绸补丁的麻布衣袖挽起,用手抚平了铜鼎里抓过的痕迹。
萧念一路上慌慌张张,连遇到了许司衣,都没有多耽搁,只管往自己房间跑。
回去之后,萧念来不及喘喘粗气,立即与阿秦动手,将白色丝线染红晾干,绣好最后一处凤衣上的花纹。
完成后,萧念和阿秦将凤衣交到许司衣和红素面前,许司衣翻看了一下,脸上满是惊诧之色,她笑着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世上若有一人能做得出惊世凤衣,便一定非你萧念莫属!”语毕,许司衣吩咐红素带着她们一起去来仪宫交差。
红素两个拳头攥得紧紧紧的,几乎将掌心里的肉掐出血来。她脸色十分难看,红一阵白一阵,最后还是板着脸领命,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
斛律皇后将凤衣穿在身上,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窈窕曲线、玲珑身姿,心中十分满意,脸上自然而然带出几分笑来,她问道,“这件衣服是谁做的?本宫要赏赐于她。”
萧念刚要上前回禀,竟被红素一把扯了回去,正疑惑间,红素已然回话了,“回皇后娘娘,是奴婢不才,做的这件凤衣。”
阿秦涨红了脸,气愤不已。她跟红素接触这么久,怎么就没发现红素这么贪功,一听说皇后要赏赐,立即抢了去。正要分辩,却看到萧念对她使了个眼色,不许她开口。
红素接过一旁太监递过来的五百两赏银,满脸堆笑的退出了来仪宫。
一出宫门,阿秦再也按耐不住,上前质问,“红素,平时看你人还不错,刚刚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还一直以为我对你们不错呢。”红素的手指一个个拂过托盘里的银元宝,大笑着说,“我就瞧不惯萧念处处比我强!”红素抬起头,对着萧念怒道,“凭什么许司衣和兰陵王要对你另眼相看?凭什么要我一个承衣对你这个四等宫女言听计从?凭什么皇后这么难伺候的人要喜欢你做的衣服?实话告诉你也无妨,在司侍司考试的时候,你衣服上的血迹是我弄上去的;让你做皇后的凤衣,是我的主意;还有,你知道为什么突然后宫就没有红丝线了吗,那是因为,我让人给太后娘娘绣了一幅百寿图,把红线全都用掉了。”
“我家小姐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对她!”阿秦问。
萧念平静地说,“你想知道为什么,好,我给你答案。那是因为,做每一件事我都用了心思,而你,把心思都用在了与人争强好胜上。”
“放屁!”红素哼了一声,傲然笑道,“穆夫人先看上的是我做的牡丹锦衣,至于你的,最多不过是退而求其次,不,连其次都算不上,其次是那对粗制滥造的镶金镯子。”红素嫣然一笑,又道,“跟你说你也不会懂,像你这种连功劳被人抢了去都不敢吭声、连自己的容貌都保护不了的下等宫女,是不配与我争论的。”说罢,红素趾高气昂地从萧念和阿秦的视线里消失了。
如果刚刚当场揭穿了红素冒领功劳的事情,皇后一定会勃然大怒,恐怕两个人都没有好下场,红素她就是吃定了这一点,才会这么有恃无恐地欺负人。
萧念摸了摸额头上的伤疤,似乎真的很丑,可这又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要拿这个来攻击她呢,萧念的眼神黯淡下来。
看着红素离开后空荡荡的道路,阿秦泄了气,垂头道,“小姐,怎么办?”
“回司衣司吧,就当我们从没做过这件凤衣。”萧念走在了前面。
“小姐!”阿秦虽然不甘心,却也没有别的办法,跺了跺脚,紧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