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一琢磨就明白,和士开不能留。他这样跑出去,必定是另外去找靠山,像他那种奴才,齐国里没有人收留他,一定会投靠敌国。和士开在齐国身居要职,虽然做过的事情不多,但一直跟太后关系密切,知道的机密足够让齐国在旦夕之间消亡。
“传刘桃枝。”高纬眯起眼睛,嘴角微微地牵动了一下,那把刀秘藏了许久,现在又到了该用他的时候了。
刘桃枝从来就不会让高纬失望,这次也是一样。皓月还未升起,刘桃枝就已经带着和士开的人头回来了。高纬掀开盖在上面的白布,看了一眼后,恶狠狠道,“来人,将他的尸身拖下去,剁成肉糜喂狗。”
经过刺客和太后的事情一闹,高纬再没有心情继续太子高恒的这场生日宴了,草草收场之后,高纬将高长恭宣到御书房,他道,“四哥今日护驾有功,朕当重赏。穆提婆,比四哥现在再高一级的官职是什么?”
穆提婆凑到高纬身边,小声附耳回答,“回陛下,兰陵王此时是太尉,再高一级就是大司马了。”
大司马与大将军并称为二大,典武事,位在三公之上,是武官的最高等级。
高纬脸色变了变,以后要用到高长恭的地方还有很多,一旦将他升到大司马,就意味着没什么职位可以再封赏了,他日高长恭再立了功,难不成让他与自己平起平坐吗?刚刚说了要赏,现在又拿不出东西来,这让高纬十分尴尬,心里反复琢磨着怎么两全了这件事。
高长恭拱手行礼,启奏,“臣子保护君主是本分,不该领赏。”
高纬听到高长恭这话松了口气,嘴上却还要客套一下,“诶,这么行,朕都说过了要赏。”
“陛下如果真的要赏,可否赐给臣一样东西?”高长恭说。
“四哥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朕便是,何谈赏赐,快快说来。”高纬大喜,高长恭跟他要的东西,说明他一定有,如果这样,就可圆了自己刚刚说要赏赐于他的话。
高长恭顿了一下,说道,“臣想要一瓶番邦进贡的祛疤药膏。”
“哈哈哈,朕以为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过是一瓶药膏。”高纬转头对穆提婆道,“穆提婆,马上派人去取,即刻送到此地。”
太阳高悬于空,那日里下的雪映着日光,白的刺眼。墙角的几枝梅花开的正艳,在皑皑雪中独一抹耀眼的红。偶尔的朔风吹在身上还有些冷,萧念裹了裹衣领,对身旁的人说,“四殿下找奴婢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高长恭踌躇了半天,才从怀里摸出一个釉了青花的小瓷瓶,放到萧念手中,“本王来,是送你这样东西。”
萧念拿起瓶子前后看了看,上面没有贴标签,打开塞子嗅嗅,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气味,萧念问,“这是什么?”
“祛疤痕的药膏,皇上前几日赐于本王的。本打算早些送来给你,只是一直没抽出空来。”高长恭似乎不太好意思,低头回答说。
萧念摇了摇头,将药瓶递回高长恭面前,“这是皇上赐给四殿下的,奴婢不能收下。”
高长恭急道,“这就是本王专门为你求来的,你不收,岂不是辜负了本王一番心意。”
“专门为奴婢求的?”萧念不敢相信地问了一句。
“是。”
萧念刚刚要高兴起来,马上又沉下脸去,高长恭看着她脸上变来变去,心里越发没底了,难道这药膏还送错了吗。
“原来,四殿下真的觉得奴婢额上的疤痕很丑啊。”萧念失落地说。
“不是这样。阿念,不管你的额头上有没有疤痕,在本王眼里,你一直都是最美的。”高长恭情急之下,不自觉地说了出来,说完了才记起,这话不是高延宗教他的么,随即愣愣的呆站了半天。
阿秦正躲在不远处的假山后面,偷听着他们两人的谈话,听完高长恭这句,不由轻声感叹,“没想到像兰陵王这么沉稳寡言的人,也能说出这样动听的话来。”
“别人教的呗。”有人在阿秦身后接过了话茬儿。
阿秦还没反应过身后多了个人,她接口道,“谁教的啊?”
那人回答,“我啊。”
“你是谁?”阿秦问完才觉出不对劲儿,谁在跟她聊天?记得自己明明一个人出来的,没人跟在她身后啊,她忍不住抖了一下,转头一看,看到高延宗那张圆乎乎的肉脸,顿时舒了口气,“五殿下,这是要吓死奴婢啊。您怎么来这里了?”
“你怎么来这里的,我就是怎么来这里的。”高延宗嘿嘿笑道。
阿秦揉了揉快要冻僵的鼻子,心中暗笑,原来高延宗也是悄悄跟着来偷看的。
那边,高长恭有些失落地说道,“本王听说你很在意,所以才送来药膏,你若是觉得不痛快,将此物丢了便是。”
萧念脸一红,将青花药瓶紧握在掌中,“不,奴婢收下了。”
高长恭心头一喜,趁着这个机会,鼓足勇气问,“本王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四殿下要问什么,但问无妨。”萧念回。
高长恭问,“阿念,你有没有想过出宫?”
“当然想。”萧念脱口而出,说完觉得反应太过强烈,似乎不妥,遂又说,“奴婢自然是想的,但大赦天下这样的事情实在难得,也不知道奴婢什么时候能遇上。”
高长恭徐徐道,“如果你愿意,本王可以帮你。”
萧念抬起头来,看着高长恭那张好看的脸,惊喜地问,“真的吗?奴婢能不能带阿秦一起走?”
高长恭缓缓地点点头,说,“本王可以跟皇上一起要了你们,等到大婚后来个金蝉脱壳,你们就是自由身了。”
假山后面,阿秦脸上的肉抽搐了一下,干笑一声,“这是在求婚吗?”随后转头向高延宗说,“五殿下,你们皇族中人都是这么……求婚的?”
高延宗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两眼望天,无奈道,“我终于明白四哥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家室了。”
阿秦继续观察着那边的情况,只见萧念面色微冷,带着几分失落,原来阿秦说的兰陵王要娶她是这样的啊,难怪他不会介意她额上的伤疤,是她想得太多了。萧念想了想回答说,“四殿下曾经说过,此生只娶一人。奴婢只是一个下人,不过蝼蚁之命,不能让自己毁了四殿下守了这么多年的誓言。”
“阿念,兜了这么大圈子,难道你还不明白吗?”高长恭的目光里充满了炽热的温度,落在萧念的脸上,仿佛能将她融化。
萧念转了个方向,别开脸,回答说,“奴婢不明白四殿下的意思。”
高长恭握住萧念的肩头,让她面对着自己,“本王来告诉你:多年前,与本王有婚约的人,就是萧开的独生女儿,她的名字叫萧念,你现在明白了吗?”
虽然萧念已经听阿秦说过这些,但是突然从高长恭口中说出来,还是让她心慌意乱,她掩饰地笑了笑,“四殿下,您别开玩笑了,奴婢先回去忙了。”
萧念转身要走,被高长恭拉住了手,稍稍一用力,重新将她带了回来,“只要你愿意,你就是本王的王妃。你若不愿意……”高长恭轻轻松开了萧念的手,“本王也绝不勉强,仍然会帮你离开皇宫。”
萧念的确是萧开的独生女儿不假,但是她实在是想不起小时候跟高长恭有过什么交集。看着高长恭期冀的目光,萧念迟疑了一会儿,搅着手半天,支支吾吾道,“奴婢觉得……”
躲在假山后面的阿秦着急得不得了,恨不得自己跑过去替萧念答应下来。坐在雪地上的高延宗被冷风一吹,鼻子痒痒的,当他发现这种感觉的时候就觉得不好,连忙捂住嘴巴,但是仍旧晚了一步,一个喷嚏迫不及待地打了出来,在这个冬季空旷的御花园里简直就是一个炸雷。
阿秦知道这回又暴露了,还是自己乖乖站出来得了,她僵硬的直起身子,扯了扯高延宗,将他从假山后面拉了出来。阿秦对着萧念和高长恭傻笑了几声,“四殿下、小姐,嗨,好巧,在这里也能遇到你们啊。”
萧念和高长恭之间的距离拉开了老远,几乎是瞬间便恢复了以往的生疏模样。高长恭向高延宗道,“五弟,你是不是着凉了,本王陪你去太医局看看。”
“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们继续。”高延宗扭了身子就要逃,被高长恭喊了回来。高长恭淡淡一笑,“还是本王陪你罢。”
阿秦望着他们二人渐渐远去,恼道,“都是那个安德王,没事打什么喷嚏,好好的事情让他给搅和了!”
萧念平静地说,“我们回去吧。”说罢,走在了前面。
“小姐!”阿秦用最快的速度跟了上去,缠着萧念一个劲儿追问,“要是安德王没有捣乱,你会怎么回答兰陵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