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言被禁了静心苑,无法继续抚养太子,高纬便让穆提婆将太子送回了穆夫人身边。穆夫人欣喜若狂,原本对高纬的恨意也减少了许多。
至于安宁公主,高纬原本是打算自己照顾的,以此补偿对她母亲那方的亏欠,但是只待了一夜,就被哭闹的坚持不了了,孩子还是得需要一个母亲。高纬一贯爱子,特别是安宁,更是娇宠。陆令萱知道,安宁公主归谁抚养,基本就预示了下一个得宠嫔妃是谁,所以,她要下手争夺安宁的抚养权。
而此时,安静了许久的太后突然间发了话,她说穆夫人已经抚养了一个孩子,若是再照顾一个,恐怕太过辛苦,高纬连连称是,便听从太后的建议,将安宁送到了胡青青的长乐殿里。胡青青知书达理,贤能淑德,倒是个不错的母亲。陆令萱想的却不是这样,所有高纬宠爱的嫔妃,都是她权力路上的绊脚石。
皇后之位悬空,很快成为了嫔妃的争夺对象。其中以两方为主,一方是太后支持的胡青青,一方是陆令萱支持的穆夫人,两方势均力敌、不分上下。
就在竞争逐渐白热化的时候,太后突然间传陆令萱到自己宫里。陆令萱虽然在后宫多年,但跟太后交情并不深,突然间传召,恐怕是跟这次的后位争夺有关。想到此处,陆令萱立即修整了仪容,带了个贴身宫女,去了太后宫中。
和士开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宫里,他站在一侧,替太后揉肩捶腿,恭敬地像一个侍者。
太后见了陆令萱,并未端起主子的架子,她像是跟妯娌聊家常一般,拉着陆令萱说了半天话,直聊了两个时辰,才将话题扯到皇后之位上。太后亲自替陆令萱斟了茶,递了过去,“陆侍中觉得现在后宫之中,谁最适合做皇后?”
陆令萱知道太后这是在拉拢自己,想要让她也支持胡青青坐上皇后之位,心中明了,回答的时候,自然就好听了许多,“奴婢斗胆一论,当前后宫之中,论修养、德行、品性,都属胡昭仪最有资格。”
太后面上一松,笑中带了几分得意,“这事是后宫的大事,不过皇上已经不小了,还得他自己决定。”
“皇上向来珍爱胡昭仪,想来一定会同意的。”陆令萱顺着太后的意思说了下去,说得太后眉开眼笑。当然,陆令萱不仅仅是为了讨好太后才这么说的,她现在的确是想把皇后之位让出来。众所周知,高纬对胡青青极为宠爱,远远超出穆夫人在高纬心中的地位。既然如此,何不卖个人情给太后,暂时麻痹一下她,等到以后下黑手的时候,正好出其不备。
此后不久,皇宫里举行了盛大的封后典礼。有了高纬、太后和陆令萱三人的支持,后宫之中再也没有人敢有异议。至于穆夫人,她只想儿子在身边,安全长大就好,对谁当皇后,完全不在意了。
清欢殿这边,斛律言曾让萧念给安宁公主做的衣服,已经完工了,现在安宁在胡青青处抚养,只有将衣服送往长乐殿。萧念等了半天,阿秦还没来,看来自己只能一个人去了。她收拾好了,一并装到盒子里,提了去。
来到了长乐殿,却从宫女那里得到消息,胡青青出去了。
胡青青进了宫以后,除了长乐殿和太后宫,其他地方都未去过,她能去哪里了呢。萧念想不出来,所幸不去想了,将手里的东西一一交代给宫女,便转身离去。
刚出大殿门口,胡青青迎面而来,怀里抱着的正是安宁公主,她一见了萧念,顿觉十分亲切,牵着萧念迈进宫里,聊了起来,“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萧念行了礼,回道,“回皇后娘娘,最近宫里的事情着实太多,奴婢不便前来打扰。”
胡青青一边轻轻拍着安宁公主的背,哄她睡觉,一边轻声说,“这倒是,三三两两的事情太多了。还有这孩子,刚出生没几日就离开了亲娘,刚刚我便是带了她去静心苑看斛律夫人。斛律夫人精神很不好,想来一直被众星拱月般的捧着,从没受过那样的罪吧。”
“皇上明令禁止私自探望斛律夫人,娘娘这样做,会不会惹得皇上不高兴?”萧念小心地问。
“若是不高兴,也把我打入冷宫便是,我倒是乐得清静。”后宫里面能跟胡青青说得上话来的人没有几个,她没有把萧念当外人,直言不讳地说着。
萧念接道,“皇上也有做不了主的时候,娘娘还是得谨慎些。”
“我与斛律夫人,除了一个在大笼子里,一个在小笼子里,有什么差别?我还能为谁谨慎?”胡青青语气平淡,却夹了些许无奈。
萧念突然就懂了,为什么胡青青会专程去看斛律言,那是一种同命相连的相惜之情,胡青青从斛律言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样的无力、一样的苍白。萧念看着胡青青怀里的安宁,说,“娘娘,能不能让奴婢抱抱孩子?”
胡青青将安宁公主小心放进萧念的怀里,叮嘱道,“刚刚睡了,小心吵醒她。”
“是,娘娘。”萧念看着襁褓里露出的一张小脸,正合着眼睛甜甜的睡着,红嘟嘟的小嘴巴调皮的翘起,煞是可爱。萧念忍不住赞道,“小公主长得真好看,像极了皇上。”
“有那么像吗,让本王也来看看。”高长恭的声音自殿门外响起,众人的目光转向了他,宽阔的大门外,高长恭和高延宗的身影同时出现。
高长恭来到萧念面前,将孩子抱了起来,看着安宁的模样,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见过四殿下。”萧念和所有宫女一道行礼。
高长恭示意众人免礼,然后向胡青青道,“皇后娘娘和安宁近日可好?”
“谢四哥挂念,一切安好。”胡青青回答。
见两位王爷来了,想来一定是有事要谈,萧念觉得还是早些离开比较好,以免妨碍他们,遂告了礼,退出了大殿。
“皇后娘娘,臣有事先出去一下。”随后,高长恭将孩子递到高延宗怀里,嘱咐道,“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回来。”
高长恭跟在萧念身后出去了,直到一处僻静地方,才喊住了她。萧念怔了一下,身子板板地站在那里停下。高长恭快步赶到她面前,“阿念。”
萧念屈了屈膝,“四殿下找奴婢有何吩咐?”
“没什么,不知道怎么的,就跟着你出来了。”高长恭一时间有些局促,说道。
萧念垂下头,歉意道,“斛律将军的事情,奴婢已经尽力了。”
“本王晓得。那时,本王提醒斛律将军,要他小心。他与本王原本都以为陆令萱会派出刺客刺杀,没想到,居然会玩借刀杀人这一手,是本王太小看她了。”高长恭说着,渐渐攥起了拳头,显然心中愤愤,“他日若有机会,本王定要为斛律将军报仇。”
“恕奴婢斗胆一言。斛律将军已经不在了,四殿下是唯一能保大齐国平安之人,希望四殿下好好保重自己,这是比报仇更重要的事情。”萧念不敢说,是怕陆令萱对高长恭也下手,但是不提醒一下,自己又着实心中难安,只得间接地说了这么一句。
高长恭看着萧念发髻上还别着他送的白玉簪,还有萧念对他的关心,心中舒展了许多,淡淡笑着道,“谢谢你这么关心本王。”
萧念心中莫名一动,脸上忽的红了,她慌忙掩饰道,“奴婢关心主子是本分,四殿下太客气了。奴婢还有事,就不陪四殿下了。”说完,捂着砰砰乱跳的胸口,仓惶逃走。
高长恭看着萧念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一座宫殿后,方才转身回了长乐殿。殿里高延宗和胡青青都在,安宁公主因为睡下了,胡青青便让乳母抱了下去。高延宗一见高长恭回来,偷偷抿嘴而笑,似乎知道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高长恭正了神色,大步迈了进来。
高延宗胖乎乎的大脸终于挡不住那笑意,一边笑着一边说道,“四哥,你的年龄不小了,若是换了别人,早已经儿女满堂。四哥可有喜欢的姑娘,若是有了,趁着在皇后宫中,不妨让皇后娘娘做主纳入府中,也让做弟弟的安心些。”
高长恭支支吾吾地半晌儿,说,“应该……还……没有。”
高延宗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四哥觉得萧念做我四嫂怎么样?”
“啊,她啊……”高长恭四处打量着房间里的物品,见桌上摆了茶具,立即上前自斟了一杯茶,边喝着,边借机岔开话题,“皇后娘娘这里的茶水不错,五弟,要不你也喝点尝尝?”但显然他的方法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胡青青虽对高纬没有好感,但不至于迁怒于其他王爷。她说,“四哥喜欢的话,弟媳便去找人说说媒,也好……”
“别!”高长恭立即打断了胡青青的话,随后又觉得好像太激动了,解释说,“本王的意思是,本王现在还不能成亲,西汉时的霍去病将军曾说过,‘匈奴未灭不言家’,本王想,等到他日大齐国定,再考虑亲事不迟。”
高延宗强忍着笑意,连连称是。没有否认,看来他的四哥对这个萧念真是有了好感的,其他说什么,怕都是不好意思的借口,既然如此,就再抻几日,不信他这四哥不自己承认。当下便借避开此事,借故说起了其他话题。
再看陆令萱,她眼睁睁瞧着高纬对胡青青越来越好,不免着急。在朝廷上,自己的人又有一些倒戈投靠了太后,再不想想办法,任其发展下去,这边早晚得人走茶凉、功败垂成。于是,陆令萱开始立即日夜游说高纬,想要立穆夫人为皇后,最后高纬终于松了口。
陆令萱说道,“陛下,虽说现在的皇后娘娘品德俱佳,可到底是新到宫里没多久,就这样立为皇后,肯定让众人不服啊。”
“立后立贤,与进宫的时日并无关系。若真是觉得处事有不妥之处,提醒一下,多多磨练便是。至于资历,在宫里多呆几年,资历也就有了。”高纬显然对胡青青十分宠爱,话里话外都是偏袒。
陆令萱并未就此放弃,反而更加执着地劝说,“古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毕竟皇后膝下一无所出,有悖常伦。穆夫人之子是当朝太子,如果穆夫人身份太过低微,他日太子长大,恐怕会遭人耻笑啊。”
高纬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可是他又不想废掉胡青青,顿时左右为难,“青青并未犯错,没有理由废除。”
听着高纬的话,明显已经被说动,陆令萱强自抑制着心底的兴奋,谏言,“陛下可曾听过湘夫人的故事?舜帝时,曾同娶尧帝的两个女儿娥皇女英为妻,两人平起平坐,同为正宫,至今被后人传为美谈。陛下何不效仿之,设立两位皇后,只分左右,不分大小。”
这个办法果然两全其美,高纬听后当即允了,将胡青青改封号为右皇后,穆黄花由弘德夫人直升为左皇后。萧念和阿怀则跟着升为从四品凤仪女官,继续贴身侍奉穆黄花。清欢殿里清净了没多少日子,又忙了起来,打点着封后的事务。高纬对穆黄花并不重视,所以,封后的时候,只在后宫里简单热闹了一下,并未通知朝臣。虽说如此,陆令萱的府上还是人满为患,一个个溜须拍马的朝臣,前来恭贺陆令萱的养女穆黄花坐上皇后的宝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