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很快到来了,似乎只是一场熏风,一夜之间,御花园的桃花就开满了枝头,每个宫里都飘着桃花的香气。太医让皇后没事的时候,多出来转转,这样生产的时候就容易些。不知怎的,皇后就转到了御花园里,看着一树桃花,突然很想吃桃花糕,云芒立即将这活转给司膳司,没过多久,一碟热气腾腾的桃花糕就出现在了皇后的面前。
云芒在林间的石凳上铺了软垫,这才让皇后坐了下来。皇后已有五个月身孕,再过五个月,宝宝就该出生了。一想到孩子,皇后的脸上就浮现出幸福的神色。她轻轻掂起一块桃花糕,正要往口中放,被云芒拦了下来,“娘娘,桃花糕还未验过,等一会儿再用吧。”
皇后心中不悦,眉头皱了皱,一把打掉云芒的手,“验验验,都验了几个月了,什么都没查出来,还验什么!你不知道本宫最爱吃热的桃花糕吗?”
“那,娘娘还是用筷子吧。”云芒适时地将筷子递到了皇后手中。
皇后刚要扔出去,又觉得还是用吧,一会儿还想再转转,这里不方便洗手,于是侧身接过筷子夹起桃花糕,未来得及吃,竟从空中落下来一点什么东西,待到看清楚了,顿时极为恼火。皇宫里的麻雀最近怎么这么多,真是扫兴。皇后再也没了食欲,放下筷子,起身要回宫。
云芒道,“娘娘,盘里的桃花糕没有被污,还是可以吃的。”
“不吃了。”皇后气道。
“娘娘,要不,奴婢让司膳司重新做了送来?”云芒问。
“不吃了,不吃了!你到底要本宫说几遍!”皇后烦躁地说着,却发现云芒的神色不对,皇后心中诧异,让人将桃花糕端下去查验,结果一验,验出了可以让孕妇滑胎的天花粉。
有人一而再地谋害皇嗣,真是胆大包天,再不重罚,还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高纬得知此事,立即从自己身边调了两个机灵可靠的宫女过来照顾皇后的衣食起居,并将云芒抓了起来严刑拷打,就不信她不肯招出主使者是谁。
不多时,拷问的太监跑过来禀报,云芒咬舌自尽了。
高纬大为震惊,皇宫里居然有人为他人卖命,不管这个人是谁,都是一个祸患。他想着,这次应该不是穆夫人所为,穆夫人孤身一人,无权无势,没有那么大能耐让云芒誓死效忠。高纬不想打草惊蛇,表面上装作此事已了,宣布云芒是畏罪自杀,暗地里仍在留心此事。
傍晚,高纬带着一身疲惫回了自己宫里,他想起斛律光在除夕宴会上神气的样子,伏在案上沉默了半天,突然间问穆提婆说,“穆提婆,你觉得今天这事有没有蹊跷?”
“陛下的家事,奴才不敢插嘴。”穆提婆回答。
高纬道,“你跟朕一起长大,朕从没把你当外人,但说无妨。”
穆提婆左右权衡了一下,回答,“那奴才斗胆了。奴才想着,有人陷害皇后滑胎,一共两次,都堪堪地躲了过去,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再瞧瞧斛律将军,这两次,一次都没有进宫来瞧瞧皇后怎么样了,仿佛知道皇后不会出事一般。奴才就是随便一说,陛下切莫当真。”
高纬又问,“穆提婆,朕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皇后生的是皇子,等到朕百年之后,斛律光是保太子,还是保二皇子?”
穆提婆一愣,没想到高纬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不管他选谁,都会惹得高纬不痛快,他眼珠转了转,恭维道,“陛下是万岁,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呢?”
“奴才真的不敢回答。”穆提婆说。
高纬点了点头,“朕明白你的意思了。”
斛律光手握重兵,如果他真要是保皇后的孩子,恐怕朝野之上没有人敢说个不字。穆提婆越是不回答,高纬就越肯定这一点。
与此同时,清欢殿紧紧关着大殿的门,穆夫人正在和陆令萱激烈地说些什么。
穆夫人对陆令萱这次对皇后下手,颇有些怨言,“女儿知道母亲是在为恒儿除掉劲敌,但是,皇上上次来警告过我,再有人谋害皇后和皇嗣,就废掉恒儿的太子之位。”
陆令萱听着穆夫人的话,冷冷笑道,“如果皇帝只有一个儿子,就算不是太子也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穆夫人被这话惊地瘫坐在地,说不出话来。陆令萱的意思难道是要除掉其他嫔妃的儿子吗,那样的话,如果自己和恒儿不够顺从,她会不会转而扶植其他嫔妃的儿子,那恒儿的性命……
陆令萱见穆夫人已经彻底被吓住了,满意地微微一笑,上前扶起她来,佯作语重心长地说,“黄花,你是我唯一的养女,我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和恒儿好。再耐心等一段时间,我保证会让你们母子团聚的。”
穆夫人什么都没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呆呆的站在那里,像个木偶。
将穆夫人的事情处理完,陆令萱径直来到了萧念的房间,这个时间,阿秦已经回了司衣司,只有萧念一个人在房里。陆令萱直直地注视着萧念,仿佛要把她穿透一般,“萧念,你就没什么想对本官说的?”
萧念终于知道云芒是陆令萱的人。当初她还让阿秦告诉云芒小心陆令萱,现在想来,真是太可笑了。以为自己看透了一切,结果却是被人蒙起眼睛当猴子耍。事到如今,否认肯定是不可能蒙混过关了,萧念只得硬着头皮道,“已经有人毁在你手里,也有人因你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侍中大人,收手吧。”
“嗯,你说的话,跟本官预想的基本一样,像是你的本意。现在你来猜一下,本官会不会听你的话?”陆令萱原本应该大怒,此时却无比平静,但这平静却让比惊涛骇浪更让人心惊胆战。
萧念想了一会儿,垂下头去,“不会。”
陆令萱大笑道,“你也足够了解本官。那你再替本官做个决定,要如何处置你。”
“奴婢还有利用价值,估计大人暂时不会杀了奴婢,但是,也绝不会让奴婢再插手大人的事情。”萧念说。
陆令萱用力捏了捏萧念的脸,指甲在她脸上掐出几个月牙儿,陆令萱的嘴角挂着一丝邪笑,“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不用说透就能明白。你记着,以后再也不要管穆夫人和高恒两个人以外的闲事,否则,本官不会让你像云芒那么幸运的,本官会让你生不如死。”
房门重重的摔上了,陆令萱消失在门后。萧念拭去了额头上的冷汗,坐在床上,半天没缓过神来。陆令萱果真是阴险狠毒,害死别人了也毫无愧疚之心,在她面前所有的礼义廉耻,都是一堆废话,远抵不上权力在她心中的分量。还有那眼神和说话的语气,是要死多少人才能让她变成这样。
陆令萱回到了侍中府,穆提婆早早等在那里,见母亲一回来,立即将傍晚高纬与他的对话原原本本讲了一遍。陆令萱听完,嘴角微微翘起,脸上带着即将胜利的喜悦,她说,“高纬对斛律光有了戒心,我们只需要稍稍推上一把,斛律光和皇后的性命就会一起葬送在高纬的手里。看来,我们不用再想办法让皇后滑胎了,还要想办法让皇后安全地活到临盆。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就是他们的催命符。”
“娘的意思是?”穆提婆的话,说一半藏一半,不大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目光,。
陆令萱拍着穆提婆的肩膀,笑着回答,“儿子,你总算是有点长进了。”
接下来的四个多月十分平静,让萧念一度以为陆令萱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坏,只是偶尔手段有些过激罢了。但很快发生的事情,让萧念彻底断了这个幼稚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