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摘了葡萄藤上新结的葡萄压榨成汁,搁入地窖冷藏,等着长砚回来一起尝尝滋味。
正逢池子里的莲蓬成熟了,便剪了几个去煮粥。
下午烈日当空,我捧着煮好的粥坐在树下细细评味,味道还尚可。
按理说这个时候长砚是该回来了的,我将剩下一大碗粥慢慢温着,等着等着,等到月亮升起了。
我蓦地起身,望了望四周,心里开始萌发不妙的想法。长砚从来没有在我的面前说过什么会回不来的话,可是这次……
急急忙忙的奔了出去,到殿门口的时候却被人叫住,小仙侍气喘吁吁的问我:“钟银仙子可是要下界?”
“你怎么知道?”我扫了她一眼。
仙侍拿出一块玉牌,如是答我:“殿下早有吩咐,倘若仙子要下界,便将此交于你。”
“长砚他在哪儿?”我捏紧牌子,硬声问。
“小仙只听人说过,好像是人界孟州。”
我寻了一日一夜,将整个孟州都翻了过来,也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息。他身为龙裔,气息极为强烈,是绝不可能找不到的。
我快步在老树林穿梭着,目光四处追寻捕捉,树枝的倒刺刮进我的皮肉也顾不得什么。倘若他此时正危险,我便不能耽误分毫时间。
翻开一层又一层的荆木,我手指的触感几乎都要麻木失觉了。好在最后还是找到了些痕迹。
被法术摧毁的树木土地乌黑枯槁,空气里弥留的战斗气息还未消逝尽。我一喜,忙的跑了过去,连脚下尖利的石子也变得毫无感觉。
可在我看到他的时候,身子却像是被钉死了一般。他形同死尸般平摊在地上,鲜血与伤痕遍布全身,眼睛紧闭着,气息微弱至极。
他甚至连我蹲到他的身边他也感觉不到了,我将法力源源不断灌入他的身体,轻轻的唤了声:“长砚。”
他没有回答,半响听得他轻轻一叹,像是在自言自语:“若是你看见我这样子必定是会臭骂一顿的。”
“长砚。”
“或许等我去冥界重新投胎,再修炼成仙身时,你已经嫁做人妇了。”他浅浅的笑着。
“我喜欢你阿银,我是那般的喜欢你,阿银。”轻轻喟叹,情真意切。
我彻底骇住,他可知他方才到底说了什么?
“现在这种情况下,我的耳边竟然都是你笑着唤我的声音。”他勾了勾唇,像是自嘲一般的笑着:“可是阿银呐,为何你就是看不见我的心意。你到底是觉得我年幼,还是一直把我当做的其他人。”
我喃喃的开口,声音生涩茫然:“长砚,只要你好好的,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着的。”
“阿银,你说……”
“长砚,是我。”我脆生生答。
他蓦的睁开眼,转头看向我。灰色瞳子慢慢睁大,然后璀然一笑:“阿银。”
“我在。”
他死死的望着我,连声音都变了些:“阿银,方才我以为我要死了呢。”
“长砚,你会是六界之主,哪怕没有我,你也会是六界之主。”我轻轻道。
“一个人这般死寂的等着,仿若被遗弃的子。哪怕我挣扎着活了,又有什么意义?阿银,你在,好在有你还在这儿。”他紧紧地拉住我的手。
“长砚……”我呆呆望着他,他以前便是是一个人这么过来的?他的恐惧全部的来源是因为孤独么?
我一直源源不断的给他灌输法力续命,直到我再无体力,昏厥过去。
我在恍恍惚惚中听得这么一句,让我忍不住叹息。
“阿银,若你不离我,我必不负你。”
这日,我拿着长砚给我找的幻术书籍细细研究。想着找到出这个幻境的关键。
“阿银,你近日总看这些做什么?”长砚突的拿走我的书,神情不悦。
“长砚,你还给我。”他一就一动不动的。
我深深吐了口气,望着他的眸子认真道:“倘若我说,这只不过是个幻境怎么办?我不过是你幻境里闯入的一个意外?你信么?”
他低着眸子,半响沉沉道:“我信,我的人生中本就不会出现像阿银你这般的人。”
“长砚,等你一醒来,或许就十分不想看见我了。”我想大抵是这样子的,谁会愿意自己年少无知的时候被一个侍女看见。
“阿银,你是说我醒了后你还在我身边?”他的眸子蓦地闪了闪。
“在。”我诚实答。
“不过,你与他不一样,长砚。”我微微笑着。
“那你就不要想办法出去了,阿银,你就呆在这儿。”他忽的执起我的手,目光希冀殷切:“阿银,我娶你,我们好好的在一起不好吗?”
“长砚,我不能这么做,你醒来后会气我的。”我急忙抽了手。
“阿银,那不是我!”他认真道。
我五味扎陈的望着他,长砚的恐惧被我破坏了,那陶介又会出什么法子对他?
“长……!”胸口突地一痛,宛如被利剑穿膛而过,我紧紧揪着胸口,全身的法力渐渐散去,可胸口的疼痛越来越甚。
“阿银!”长砚惊恐的望着我,紧紧握着我的手腕。
我咧嘴一笑,鲜血猛的滚上喉咙淌了出来,我咬牙道:“长砚,我的惩罚来了。”
“什么惩罚?!阿银,我该怎么做?!”他妄图用法力止住我的疼痛。
“长砚,这只是一个梦,梦醒了你我又是好好的了。你不要怕,施幻着就是要你恐惧,长砚,我在外面等着你。”
“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阿银你去救我了,对不对?”他红着眼,眼泪的滴答滴答落在我的脸颊上,他紧紧的抱着我,声音黯哑:“阿银,我不管,我要你好好的。我要看见你好好的。”
我将额头搁在他的肩膀上,浅浅道:“长砚,你莫怕。”
我的眼前突然黑暗,再恢复视线的时候,已经是在陶介的身边,他静静看着我,道:“险些被你坏了事,还好补救及时。”
我挪了目光,小步走到长砚面前;他的眼角不停的落下泪,眉头皱着,神色极是哀伤。
可那一袭银发提醒着我,面前的人不是我在幻境里认得的长砚,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君。
我往后挪了挪步子,僵着嘴角笑了下;
那双眸子突地睁开,目光直直的落在我的脸上,恍如梦呓般:“阿银?”
蓦地站了起来,一脸笑意,仿若平常一般要拥我入怀,可却在我两步前生生止住。
他倘若明白了什么,语气生冷:“谁让你进来的。”
我的心沉了沉,语气恭敬:“小仙无意如此,不得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