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再兴不是一个不懂枪的人,相反,如果不论臂力,他也算一个使枪的行家里手。
身为杨家枪的唯一传人,对于柴遇刚刚使出的枪法里透露出来的那一股子劲道,他非常清楚威力有多大,但更让他吃惊的是,柴遇竟然指着那个重伤的人道:“这位就是河北玉麒麟卢俊义,如果你跟我们一起走,我可以考虑让他收你为徒哦!”
杨再兴一脸不服气,嘟哝一句:“鬼才稀罕。”但却没再提离开的事。
柴遇知道这小子是拉不下面子来跟他说“我跟你走”之类的话,便一拉他的手道:“走!我们先出去再说。”
因为卢俊义的身材太过高大,而杨再兴提供的这个破洞小得可怜,众人费了好大劲才将卢俊义弄出到城外。
“头儿!我们现在怎么办?”孙列问道。
“怎么办?当然是去双林镇,我们之前不就是这么约好的么?”柴遇遥望远方,一脸期待地道。
双林镇是他计划里的一站,不仅仅是因为这里距离大名不过几十里的路途,更是因为双林镇里有一个他希望拜访一下的人,而此人正是燕青的好友许贯忠。
眼下卢俊义身受重伤,燕青也受了不小的伤,是需要找个地方好好养养,不然根本无法赶路,而双林镇正是一个很好的地方,一来,许贯忠和燕青是私交不错的好友,而且这人文武全才,据说医术也有所涉猎,有他在,卢俊义能得到一定程度的医治。
另外,靠着燕青的引荐,自己也能和他攀一番交情,现下自己还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事业,但将来可不好说,一旦将来自己能拿下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若是要请许贯忠过来,有这一番交情在,也省力很多。
等柴遇等人赶到双林的时候,高盛已经在镇子旁边等候多时了,只是此时的他,显得有些狼狈,正儿八经的裤子没了,只能用把上身的衣服撕了,在腰间扎个结遮羞。
“老高,你这是怎么回事?”柴遇看着高盛这副样子,不由乐了。
高盛老脸一红,不由开始骂娘:“曹天戈这小子不地道,头儿你给了他这么一场大富贵,他却说既然没法羞辱你,就羞辱一下我老高,我老高一大男人,在他几百兄弟面前被剥了裤子。我擦!老高和这姓曹的不共戴天,等有一天……等有一天……”说着说着就流下了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柴遇这时才发现高盛是真得被羞辱得狠了,不然他这种汉子,是不可能流泪的,他突然觉得把高盛留下来,协助曹天戈,有点对不起他:“老高!兄弟对不住你!这个场子,兄弟一定替你找回来,一定!”
孙列这时也上来安慰高盛,但他的方法更高明些,那就是岔开话题:“头儿,咱们到双林镇了,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带大伙去拜访一位高人,顺便请这位高人救一下卢头领。”柴遇一脸神往。
“什么高人?我们大名还有我不知道的高人?”杨再兴这时跳出来好奇问道。
“前大名府前推官许贯忠,燕大哥应该听过这人吧?”柴遇故作不知地问道。
燕青听了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岂止是知道,我和这位许兄还是私交不错的好友呢!这下主人有救了。”
杨再兴撇撇嘴,露出一副又敬又怕的样子道:“是他呀!他不是辞官了么?他当推官时,老子可是吃过这家伙不少的苦头!可恨!”
柴遇瞅了一眼杨再兴,心想一个心思缜密、文武双全的推官,可不就是你这种小坏蛋的克星么?
至于许贯忠的住处,柴遇也是想了好久才想起《水浒传》里的原话,只是不知许贯忠现下有没有搬到此处,心中这般想着,嘴里却道:“我可是打听了好久才打听到这位奇人的隐居之地,听说路特别绕,大伙可跟紧了。”
众人七拐八绕,凭着柴遇的记忆,总算是来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所在。
燕青看着前面不远处遗世独立的茅草屋,突然生出一种结庐在人境的感慨,不过这却很符合许贯忠郁郁不得志,欲要遁世而去的性格!
茅草屋前还有一个院子,一扇柴木搭就的院门上,写着“东篱居”几个大字,几个字笔法不甚出奇,却透露出此间主人纠结于出世和入世的复杂心境。
众人在院子前停下,柴遇右手朝燕青一让,却是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毕竟许贯忠是燕青好友,柴遇认路到此,算是完成了他的使命,接下来就要看燕青的了。
燕青露出笑意,不逞多让,上前一步喊道:“里面可是许兄,燕青引众兄弟来访。”
不多时,一名三四十岁,身着淡青色葛衣,头上简单地扎着一根麻绳的中年男子打开院门,一脸惊讶地看着这些突然到来的访客。
“燕小乙?你怎么来了这儿?”许贯忠心下自然是无比震惊的,盖因他这个隐居的地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更何况自燕青投身梁山后,便断了音讯。
此时相见,一个已经投身事贼,一个却也辞官隐居,自是不胜唏嘘。
“许兄,还请救救我家主人!”燕青此时却再难抑制心中压抑良久的情感,他虽与许贯忠平辈相交,但为了救卢俊义,他双腿一弯,竟是要给对方下跪。
许贯忠何等眼色,又是武状元出身,怎能让燕青在他面前下跪,立马眼疾手快地拖住了燕青地身子:“小乙,你我是何等的交情,且让我看看卢员外的伤势。”
柴遇和孙列架过卢俊义,许贯忠神色一紧,探过手去把了把卢俊义的脉象,原本一脸紧绷着的脸上终于慢慢露出了笑意,他转身安慰燕青道:“小乙,卢员外身体强健,虽是屡经拷打,但却没有伤了根本,只是身体虚弱,亟需调养,你且助我先扶员外去里见躺下休息。”
众人合力,扶着卢俊义在许贯忠的床上躺下,许贯忠捻须开了几帖药,转身对宴请道:“许某的这几帖药,颇有神效,正对卢员外当下的情况,领需弄些肉食,你看我这地方,一没药,二没肉,还需找个人去镇上买来。”
柴遇扫了一眼众人,燕青、孙列和杨再兴,都是有案子在身的人,说不定双林镇上已经有了他们的海捕告示,这要去了可就暴露了形迹,只有高盛一人,他们救人时,他在城外配合曹天戈等人劫马劫粮,或没有被人记下,当下便道:“老高,我们几人都现身不得,却要劳烦你跑一趟了。”
高盛声音本是洪亮,此时却细声细气地说道:“买药和买肉都没有问题,但许大人,老高能不能麻烦您一件事?”
许贯忠这才想起还有众位好汉,他看向燕青,后者立马会意,抱歉道:“我来给许兄介绍,这位是小旋风柴进的弟弟,人称小白龙柴遇,这位是孙列兄弟,这位是高盛兄弟。”
见燕青完全忽视了自己的存在,杨再兴气道:“还有我,大名杨再兴。”
许贯忠见杨再兴也跟着一起过来,眼前一亮,自己和这人可是打过许多次交道,不过十几岁年纪,却打架斗殴,名震整个大名府,称之为惯犯亦不为过,他心下暗想:若是梁山能收了这人,倒是给大名积福了。
见过众人,许贯忠这才回过头来问高盛:“不知足下要麻烦许某什么?”
高盛脸红地挠了挠头,害羞地道:“不知许大人还有没有多余的裤子,能否暂借老高一件……”
大伙这才回过神来,对着高盛的下半身哈哈大笑。
见许贯忠也跟着一起大笑,高盛急了:“我一定还,说到做到!”
因为高盛及时买回了药材和肉食,卢俊义的病情得到了控制,这也让柴遇和燕青放下了心。
许贯忠本是一个人居住,也没有打算过要弄什么客房来招待友人,幸好他这儿还有个柴房,孙列等人合力将之腾空,算是能让大伙晚上有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这一忙活,一直到了深夜。
夜色浓重,许贯忠拉着燕青在外头,一边赏月叙旧情,一边闲聊着。
“小乙啊,我知你义气当先,想跟着卢头领和宋头领做一番事业,但目下这个情况,你也知道,很难长久的。”许贯忠劝道。
燕青知道许贯忠这是在劝他,劝他也和许贯忠一样避世,他摇摇头道:“主人和公明哥哥对小乙恩重如山,更何况公明哥哥曾说过,我梁山最后的目标是招安,等招了安,小乙未必不能为这朝廷,为这天下尽一份力。”
许贯忠于是指着天上的月亮道:“看到没,如今的大宋就像过了中秋七八天的月亮,大部分都被遮阴了,暗无天日,月亮还可以再圆,这大宋却是积重难返,难哦……”
燕青回道:“许兄,我知你在官场多年,早已心灰意冷,但我公明哥哥早已竖起替天行道的大旗,却是想着率领我们这帮兄弟,还大宋一个朗朗乾坤!小乙不才,却是想给哥哥们添把子气力。”
许贯忠突然长长叹一口气:“自古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只怕是镜花中的水月,到头来一场空。”
“难道就没有第三条路吗?一条既可以一展燕兄弟和许兄一生之志向,又能还天下一个朗朗的乾坤的路。我觉得这条路不是不存在,只是你们不敢去想。”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声疾呼,许贯忠和燕青不由得都转过头去,皎皎弯月之下,一个白衣大汉抱着双手,一副天下舍我其谁的模样,不是柴遇却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