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的马市在外城东边,长三里,宽一里,汇集了东西南北上千名的马商。
之所以把马市设在城东,是和时局有关。
大宋朝北面是辽国,西北面是西夏国,西边是吐蕃,西南是大理,而产马之地不外乎北边和西南,北边的河套马,幽燕之地的青骢马都是不可多得的好马,可惜辽国和西夏对此控制很严,几乎不可能南下,西南马倒是易得,但都是上不了战场,只能用来驼货,这时有人渡海从东北的女真族贩马南下,获得了丰厚的利润。
因此之故,大名马市在城东兴起,吸引了南来北往的爱马、好马、赏马的众多客商。
但令这些客商万万没想到的是,一场灭顶之灾正朝他们袭来。
落霞山的马匪对马有种近乎痴狂的喜好。这不,自从成百上千匹出现在眼前,原本整齐的队形突然四散开来,抢得动的一人赶了四五匹马,抢不动的,也要勉强拉上两三匹,一时间,马匪们突入热闹的马市,顿时鸡飞狗跳的,奔走呼告的,哭爹喊娘的,整个马市立马乱成了一锅粥。
看着这样的乱像,高盛很着急,因为此时他并不清楚柴遇和孙列到底得手了没有。按照柴遇的计划,袭击马市不过是其中的一环,一来可以在城外制造点混乱,将整个大名的目光吸引到这里来,二来,马市里的这些马,正好可以用来作为下一步行动的敲门砖。
高盛见这样下去,迟早会给城里的兵马逮住机会,而遭受重创,当然,落霞山的人马死活和他没有关系,但如果耽误了柴遇的计划,那可就关系大了:“曹大王,最好还是约束下你的部下,按着柴小官人的计划来,若是再这么闹下去,等城里回过味来,你们可没那么多闲功夫劫粮喽!”
曹天戈也知道抢粮才是第一要务,但他却不能马上去阻止他的手下抢马,因为这伙人就是马匪,见了马哪能一时间让他们停下来,他忍着怒气等了约莫半刻钟,这才吹了一个响哨,高喊道:“兄弟们,你们听好喽,现在赶着你们的抓到的马,一路向东,有一个拉下的,晚上甭想喝酒吃肉。”
曹天戈一马当先,带头赶着马群往大名府东边的粮仓王庄而去,他手下的弟兄们,此时也已经抢够了马,想到前面是诱惑更大的粮仓,更是一个个不甘示弱,驱赶着马群向前奔去。
大名府关押犯人的大牢内,柴遇已经进来有一段时间了。
他首先跟着领路人将手中的两个篮子的好饭好菜给押狱和牢头们送过去,大致摸清了他们的位置后,他开始一个篮子一个篮子地去各个牢房里给犯人送餐。
因为之前也不知道卢俊义和燕青具体关在哪儿,这倒成了他“查房”的绝佳机会。
牢房分甲、乙、丙三层,结果他一路从上到下送完饭,愣是没见着卢俊义和燕青。怎么会这样?难道孙列没盯住,两位首领早已被带到了其他地方?还是说,在自己出城与大家会合的短短空挡,那个押狱早早醒了过来将人转移了?
紧张和担心,后悔和懊恼,各种复杂的情绪汇聚在一块儿,令柴遇的脑门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柴遇正要赶紧回去,却听一个押狱在身后叫住自己:“等等!还有几个人,你把这份饭菜给他们送过去,断头饭,必须吃好点。”
柴遇一见那篮子,就发现正是孙列放过蒙汗药的其中一个,这家伙居然没有吃一口,怎么会这样?
“官爷,这饭菜是给您的,那些个犯人哪能给吃那么好。”柴遇试探着说道。
“我今日肚子不太舒服,有些吃不下,那边小屋里还有几个犯人,是死囚,今日要处斩的,正好给他们当断头饭了。”这押狱答道。
“好!好!我马上去,要不把这瓶酒给您留着吧,这是张叔特意交代给您准备的。”柴遇还是不放弃。
那押狱疑惑地看了一眼柴遇,不耐烦地道:“别啰嗦,快去吧!”硬是没吃柴遇那一套。
柴遇无可奈何,心想着,也罢,等过去看看,那边小屋里是不是卢俊义和燕青,若是他们,再回来收拾他不迟。
押狱唤了一个牢子去给柴遇开门,一打开牢门,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前面两人,一个身材高大,此刻却被折磨地奄奄一息,另一个,一身花样纹身,尽管身上满是鞭打的痕迹,愣是咬牙切齿地怒视着前方,可不就是河北玉麒麟卢俊义和浪子燕青么?
燕青一见柴遇出现在牢门口,正要喊话,却见柴遇在那挤眉弄眼,燕青多伶俐的一个人,哪会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
牢房送饭,历来牢子都要锁门,等对方饭菜吃完,再打开牢门。但柴遇哪会给他这样的机会,一见那牢子要锁门,他就扔掉手中的篮子,一把扣住对方的手腕,右手一个手刀将人斩晕过去。
燕青这时跳了起来,虽想扶起主人,却没有多余的气力,只能示意柴遇一起来搀扶卢俊义。
柴遇和燕青合力将卢俊义架出牢门,在灯光之下,这才发现卢俊义被折磨地有多惨,看到他身上横七竖八地几十条伤痕,柴遇顿时恨得咬牙切齿,这帮人简直混蛋,怎么说卢俊义都是他实际上的师傅,岂容这些牢子欺辱。
一把拔下腰间藏着的短刀,柴遇便要把刚刚那个牢子一刀结果了,却被燕青捏住了刀把,后者摇摇头道:“遇哥儿,事不宜迟,我们先离开再说,此人不过是小角色而已。”
柴遇闻言点点头,燕青说得对,是他刚刚见卢俊义被折磨的惨样,有点失去了理智。两人刚要回头,却听前面有人高叫道:“你们干嘛?还想劫狱?”
柴遇和燕青对视一眼,前者手上一松,燕青的胳膊上一沉,立马明白了柴遇想要干嘛,他咬着牙一个人撑起了卢俊义整个要瘫下去的身体,柴遇却像出笼的猛虎一般扑向那个押狱,也是那押狱合该倒霉,他若不叫破反倒可能没事,这一叫破柴遇便痛下杀手,对方那点微末伎俩,没两下就被柴遇干翻在地。
在押狱身上摸了几下,终于找到了打开镣铐的钥匙,柴遇赶忙跑过去给卢俊义和燕青去了镣铐,这让燕青总算有一种自由了的感觉。
三人不敢耽搁,争分夺秒地往外移动,燕青一路上很是纳闷:“这牢里的人都去哪了?怎么这么安静?”
柴遇嘿嘿一笑道:“只怕都还在睡觉吧,两大包蒙汗药的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两人跑到一层后,那些开间牢房里的犯人见有那么两个人架着一个垂死的犯人自在地往外跑,纷纷反应过来:“好汉!也放我们出去吧!求求你们了!”
燕青本待不理这些人,但柴遇转眼一想,这些人可正好是能帮自己分散注意力的绝佳人选啊。
他想到就做,在拜托燕青多坚持一会后,就跑去昏死的押狱身上找到了牢房的钥匙,呼啦一下放了上百人出来。
这些人大多犯的是小偷小摸的比较轻的罪,因此都关在第一层。一见有人放他们,也来不及道谢,就拼了命地往外冲,其中有个十来岁的小孩,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柴遇等人,也跟着大部队往牢门冲去。
柴遇这时给燕青打了一个成了的响指,忙过来一起架起卢俊义跟在大部队后面往外移动。
牢门门口一共四个守卫,在有人从牢门里大声敲门后,孙列以为是柴遇给他的信号,四个牢门守卫立马被孙列解决了,守卫身上有钥匙,一打开门的孙列,冷不防被里面冲出的人群给撞倒了。
他在地上往后退了几步,还没起身,就见柴遇伸出手来:“城外动上手了么?”
孙列啐了一口道:“咱们这次弄巧成拙了,外面攻得太猛,孙老儿吓得紧闭了四门,现在全城戒严。”
孙老儿就是大名府信任的知府,全名孙兴民。他一接到城东门外的马市遭受马匪袭击后,第一时间做出了紧闭四门,全城戒严的命令,全没想到这伙马匪最终的目标是城外大名府最大的粮仓——王庄,也没想到城内还会发生一起劫狱案。
这时的孙兴民,几乎把所有的精力全部用在了怎么防范马匪的攻城上了,因为去年宋江带兵攻打大名府的邸报给了他太深的印象,势力根深蒂固的梁中书就是因此离职的,何况自己这个没什么背景的人?
城外,此时完全是另一副景象,偷袭了马市的落霞山人马,按着柴遇先前定下的计策,驱赶着马市的马群往王庄而去,也不知怎么地,马队的最后混进了十几匹马尾巴上绑了鞭炮的马,鞭炮一响,这些马发疯似地往前跑去,后面的马又刺激了前面的马,加速了马群的奔跑速度,直接就冲散了王庄守卫的营地。
跟在马群身后的马匪因此轻松突入王庄,扬起的马刀带走了慌了神的守卫们的性命,加上马群的践踏,一千五百守卫,竟被六百多马贼不费吹灰之力弄了个全军覆没。他们手上的兵器统统被马匪们缴掉,但最让马匪们眼红的是粮仓里堆满了的白花花的大米和白面,每个马匪都几乎是发了疯似地上去猛抢,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拿下那么多东西。
若不是最后曹天戈出来约束部众,这些人还不知道要疯狂多久。落霞山只来了六百多人,他们能搬走的粮食,和王庄大营比起来,其实并不算多,更多的粮食都被这伙人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烧了。
直到这时,高盛才发现,自己的头儿怎么还没有出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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