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遇自不能因此和她一般见识,他微微一笑,再看场中,情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由于张清和花荣这两个远程攻击手的淘汰,场上众人彼此又拉得较开,开始注重于赛马。
众人这时已过了五圈,早没了刚开始的谨慎,人和马都渐渐露出了疲态,这马术场地除了刚刚的“人祸”以外,地上还有诸多“福利”,锦毛虎燕顺、百胜将韩滔、井木犴郝思文和小霸王周通等人或因马足陷于低洼,或因被小拒马所阻,或因陡坡不顺,俱都退出了比试。
这时,场上九纹龙史进一马当先,身后跟着的是没遮拦穆弘和一丈青扈三娘,双枪将董平紧跟三人,大有后来居上之势。这四人身后跟着的还要镇三山黄信、天目将彭玘、圣水将单廷圭、神火将魏定国、火眼狻猊邓飞、跳涧虎陈达和白花蛇杨春等人。
柴遇细细看后,不觉大奇,朝朱武笑道:“想不到最后九华山的三位大哥尽然都还在场中。”所谓九华山的三位大哥,指的就是史进、陈达和杨春了。
朱武也有些惭愧,自家人知晓自家事,若不是张清和花荣事先打落数人,以及后来第一集团和第二集团眼花撩人的一番内斗,怎么也轮不到史大郎一骑当先。史进马术虽不错,但较林冲、董平、杨志等人还是要差不少。
到了第七圈上,董平已经追上史进,两人齐头并进,但横向相距颇远,史进虽然也想将董平弄下马,但他并不是张清和花荣,没有那样的手段,但他身负九纹龙之名,又是王进的徒弟,自然不甘心就此认输。
就在董平赶超史进的一刹那,史进出手了。
只见他左手控着缰绳,右手青龙棍一提如迅雷般往边上直刺董平,后者堪堪一个矮身避过,却见史进又是一棍扫来,险之又险,董平听到场边李绣娘嘶哑的加油声,不由热血澎湃,哪还会躲,双枪一挡,荡开了势若流星的一棍。
梁山上,若说枪法或棍法,史进虽说不能夺得魁首,但起码也能排进前五,毕竟也是教头王进教出来的高徒。一时间,史进哪里容得董平有片刻松懈,一根青龙棍竟然舞出了枪花,如繁星点点,噼里啪啦地朝董平周身打落。
董平不愧是风流双枪将,马军五虎上将之一,在如此激励地马斗中,他尚且能临危不乱,在史进一片狂风暴雨的猛攻下潇洒自若,将两把短枪舞地有如蛟龙出海,四海翻腾。
两人眼见得身后扈三娘诸人已经迎头赶上,怕被后来人捡了便宜,只得且战且走,只是刚刚史进一遭狂风暴雨般的出击,难免大耗气力,渐渐不支,被董平一马当先而去。
最后的结果是,董平拔得了头筹,扈三娘超过了史进,夺得了第二,而史进和穆弘则并列第三,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李绣娘赢了柴遇,笑得花枝乱颤,尽管中间她或多或少影响了比赛的进程,但她可不管那么多,反正柴遇输给了自己,要替自己做一件事,于是她朝柴遇嫣然一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柴小官人不可食言,需得替绣娘做一件事,具体是什么,绣娘目前还没想到,今日先告辞了!”
她轻轻地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柴遇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会是这个结果,只得微微摇头,也不知这个古灵精怪的李家小姐,会让自己做什么事。
……
当夜,宋江房内,柴进和李应正向宋江汇报着这两天来的收获。
吴用坐在下首,听着柴进和李应乐呵呵地介绍着这次“梁山大比斗”以来的各项收支,有些不信地道:“柴大官人,李庄主,仅仅这两日光景,就真赚了那么多?”
柴进点头,并拿出几张近日来的收支结算单子,念道:“其实入场费、喝茶费、瓜果费这些都是小头,不过也就收了几千贯,大头是赌金和开盘管理费,这两日算下来足足盈余了十几万两白银之多,军事请看,这是细目表。”
“土豪!”宋江再一看这几天的赌资收入,不由讶然。
几千贯也就是几千两白银,确实也相当一方小富的土豪家资了,但比起十几万两的赌资收入,却又有些小巫见大巫了。梁山每次下山劫掠,就拿祝家庄为例,也就掠了十几万两而已,这还不算各种粮食、辎重、人员的损失,因此宋江和吴用对此颇为惊讶。
宋江和吴用脸上难掩笑意,但瞬间转为苦笑。诚然,这方法赚钱,但兄弟们手头的钱财有限,迟早有花完的一天,治标不治本,而且若是因此让梁山赌风大盛,却是得不偿失。
因此,宋江只得先赞了柴进和李应几句,夸他们为梁山大业劳心劳力,接着话风一转道:“比斗兼收赌资一事,可一不可再,我梁山好汉乃是替天行道的仁义之师,若是天天赌博,这像什么话。再者,听说今日花荣兄弟、秦明兄弟和张清兄弟都坠马伤了筋骨,若是因此失我一员猛将,让宋江日后如何有颜面去天王哥哥?”
柴进和李应之所以同意柴遇这次“梁山大比斗”的提议,无非是看中了他的方案能让梁山短暂地渡过财政危机,其实他们也不太赞同这种疯狂的赌博行为,因此连连点头,并表示这绝对是最后一次,没有下次的可能。
宋江见两人这般配合,满意地点点头,将目光扫向左首下边的宋清、朱富和右首下边的曹正和李云,道:“既然今日大伙都在这里,干脆就把你们的账都清一清。后日的菊花会费用不小,兄弟们连日比试也都累了,正好明日歇一天,后日大伙轻松些,喝喝茶,赏赏菊花,聊聊过往将来,岂不快哉?”
宋清排设筵宴,朱富主管酒醋供应,曹正负责屠宰牛马猪羊牲口,李云则被委派起造修缉房舍,菊花会的顺利举办,需要这一干人等负责好台前台后的各种后勤供应,起先柴进和李应处批不出钱,这会借着这次比斗的收入,大伙都笑逐颜开,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
“时间不等人,只剩明日一天了,菊花会就拜托各位了!”宋江不愿多说了,反正钱的事情解决了,其他事情都好办。
蒋敬身为考算钱粮支出纳入的一员,这时突然想到刚刚宋江说的“兄弟们连日比试也都累了,正好明日歇一天,后日大伙轻松些”,不禁咦地一声,疑道:“公明哥哥,恕小弟无礼,听刚刚哥哥的意思,明日的蹴鞠不打算比了?”
“蹴鞠是个好项目,昔日军中教战,常以蹴鞠激励士气,锻炼兵士的冲锋和韧性。但蹴鞠也有一个坏处,太容易受伤了。今日马术,激烈不亚于攻城拔寨,数名兄弟先后坠地,若不是道全医术高明,险些坏了我几名兄弟的性命,因此,我与军师商量,明日的蹴鞠就不比了,可以日后让各位教头在军中教授,以锻我军士气。”
宋江心忧兄弟,这让底下诸人很感动。
既然头把交椅已经放出这话来了,众人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当下告个别,各自回家。
……
“遇哥儿,明日的蹴鞠你可别让着俺,尽管朝俺这边冲过来,小七一定接着。”
来人是西北水寨的主将,阮氏三雄之一的活阎罗阮小七。
柴遇早就从他哥哥柴进那里知道了蹴鞠停办的事,看到阮小七对蹴鞠向往的神情,心下有些不忍,但这个事情也瞒不了多久,不出一天,整个梁山都会知道,长痛不如短痛,告诉他也无妨,只是柴遇还想讨些“利息”
他想到阮小七等人本是随着晁盖和吴用一起上的梁山,谁知吴用暗地里亲近宋江,晁盖莫名其妙憋屈地死后,阮小七等人和宋江之间仿佛多了一道无形的墙,再也不复当年的交情了。
柴遇正是看中这点,不由挑拨道:“这蹴鞠本是柴某提出来作为我梁山比斗的压轴大戏的,谁知公明哥哥却担心兄弟们受伤,不能参加后日的菊花会,强令取消了蹴鞠比赛。小七,没事,咱们之间有的是时间玩蹴鞠!”
阮小七一时之间从天堂到地狱,梁山的生活一开始还有些新鲜,时间一长,本就枯燥无味,这几日的水戏、相扑、拔河和马上大比斗让阮小七等人过足了赌瘾和好狠斗勇的瘾,本是想着明日再好好玩玩蹴鞠,谁知宋大哥这般不近人情。
“公明哥哥怎能这般儿戏,这还是一言九鼎的公明哥哥么?”阮小七忍不住咆哮道。
柴遇忙上前劝说:“公明哥哥也是为了大伙好,怕大伙受伤,小七你可别怨恨公明哥哥。”
阮小七此时憨气上来,哪里止得住,一时大吵大嚷道:“断胳膊缺腿的,兄弟们怕谁来着?我看他是为了他的菊花会吧,你说咱们一帮粗人,看个菊花还要费这老大劲么?有个词叫什么来着,附什么乌鸦的?”
“附庸风雅……”柴遇忍不住提醒他。
“对对对!就是附庸风雅,反正我阮小七就是个粗人,平时只会踢踢蹴鞠,下水摸鱼,对狗屁菊花可没那个兴趣。”
听到阮小七左一句菊花,右一句菊花的,柴遇不禁一阵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