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遇、朱武和李绣娘三人一同来到校场,放眼望去,耳目为之一新。
不过一个中午的时间,顶天了两个时辰,上午时还在忠义堂还是拔河留下的诸般痕迹,这会儿功夫,早已被拆了不知搬往哪儿去了,眼前所见的却是一个百丈见方的巨型校场。
校场边,喽啰们早已用尖头原木竖起了栅栏,届时可用来阻隔赛场健儿和围观人众。校场内,有人用石灰粉画出了白色的环形跑道,有陡坡、有洼地、有小型拒马,有些地上还洒了一些铁蒺藜,光是要轻松纵马跑完十圈,已是不易,更别说在跑马时还要谨防周围之人的暗算,由此可见此次马术比试柴遇等人实是下了大功夫。
校场中央,是一个圆形小台,上设东南西北中央五座,中央之座较高,为主裁,东南西北四座较矮,为仲裁,每人手里都拿着编有参赛选手号码的彩色旗子,一旦举旗,则编有该号码的选手即视为淘汰。
落马、重伤和主动退出均可判为淘汰,这避免了主裁和仲裁因人情而徇私。本次马术的主裁是玉麒麟卢俊义,他位列天罡第二,本身又精通马术和阵战,做主裁最为合适。仲裁共四名,分别为催命判官李立、金毛犬段景柱、旱地忽律朱贵和鼓上蚤时迁,之所以选他们四个,却是因为这四人眼力俱佳,尤其是段景柱,还熟悉马性。
校场北侧是忠义堂,南侧是通往第二坡的大台阶,东西两侧各自搭设了观礼台,观礼台经柴遇和青眼虎李云的设计,分成了十个台阶,每个台阶起码可以坐下上千人,也就是说,光东西两个观礼台,便能盛放下将近两万人。
马术自然也不能白看,要收取一定的入场费,费用倒是不高,只一文而已,大多数喽啰吃在山上,住在山上,手里有些余钱,放着也是发霉,不如用来消遣。
北宋货币是铜本位制,也就是说主要货币是铜钱。最小为一文,即一个铜板,一千个铜板串一块合称一贯,有形容某家富有的,便称家缠万贯,原本是家财万贯,但宋人喜欢把铜钱缠腰上,因此久而久之,称人富有,便说家缠万贯。
万贯可不少了,普通人一个铜板就可以买一些东西了,在老百姓眼里,一贯就是很多钱了,一万贯那就是了不起大财主。
收取入场费之事,柴进和李应初时本不同意,因为他们觉得也受不了多少钱,但柴遇坚持要收,他们也碍于山上钱财日少,便勉强答应。柴遇心想:“若是赛后收钱收到手软,就知道这是良策了!”
这次马术比试的彩头极高,拔头筹者奖励骏马一匹,黄金十两。黄金白银兑比是一比五,也就是一两黄金兑五两白银,一两白银又等同于一贯,十两黄金相当于五十贯了,而梁山又缺马,马匹送一匹少一匹,这个彩头不轻了。
柴遇收回各种心思,再次把目光投向校场之内时,关胜、林冲、秦明、呼延灼、董平、花荣、徐宁、杨志、索超、张清、孙立、扈三娘等二十九人已经进场(朱仝不在,故少一人),众人十马一排,五虎将和八骠骑不愿占便宜,故让小彪将和扈三娘策马前排。
“董将军真美男子!”
惊呼的是李绣娘的丫鬟,李绣娘不接纳董平,不代表丫鬟不倾慕之。若说梁山上数得着的英俊倜傥之人有个八个,号称“八俊”,柴进算一个,花荣算一个,徐宁算一个,张清算一个,燕青算一个,史进算一个,吕方算一个,董平更是其中翘楚,因此董平也有“英雄双枪将,风流万户侯”的美称。
李绣娘瞪了丫鬟一眼,又抬头看了柴遇一眼,但见他白衣胜雪,身形伟岸,姿容出众,虽比不得董平、史进等人的刚健之美,却也能和徐宁、花荣等人相若,自有一股子英气逼人,心想:“此人每日见之,均有不同,较之昨日更是容光焕发。”
柴遇自然不知李绣娘内心所想,他一直关注着校场的情况,见主裁拿铜锤击一下铜鼓,便应声提醒周遭诸人:“开始了!”
李绣娘思绪被打断,怕被柴遇窥破心思,再看他时,只觉得他一双电目直盯着林冲和董平,以为是他怕输掉赌局,故而紧张,心想:“他尽然这般担心,真是有趣的紧。”
一马当先跃出的是丑郡马宣赞,宣赞马术亦佳,他面相丑陋,实则心思细腻,他心想自己若是与人缠斗,场中诸人便有十余人敌不过,不若笨鸟先飞,一骑绝尘,让大伙追不上自己,因此他瞧着卢俊义的动作,在未敲铜鼓之时,便跃马而出,打了一个时间差。
若在后世,他这就是犯规了,但这个时代没有后世那么发达的技术,因此大多人都未察觉此事。这个时间差,其实不过一瞬,但是对于奔马来说,足可以蹿出一丈多远,诸人马匹都相差不大,宣赞又在最前排,他占了先机,这一下子就领先众人两丈之远。
谁知好景不长,没跑半圈,宣赞便莫名其妙地落马了。
“噗嗤!”
柴遇看到李绣娘和她的丫鬟见状大笑,他自己也险些笑出声来。宣赞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身后还有两个神射,一个小李广,一个没羽箭。他虽然占了先机,领先众人,但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他却不知,花荣和张清见有人领先这么多,不需旁人饶舌,便祭出了自己最强的本领,一箭一石几乎同时击到了宣赞身上。
箭支没头,石子外头则包了布条,因而打在身上虽然不痛,但力道却不小,宣赞落马,早有喽啰进场将人和马拖了出来,分别去安道全和皇甫端出治伤。安道全是神医,医人,皇甫端是兽医,医马。
这马术比试,一开场便淘汰一人,更有飞石和无头箭的绝技,不可谓不精彩。
看着宣赞在喽啰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朝场外走去,柴遇不禁哑然,上次梁山攻打东昌府时,张清用手中石子连打数人,宣赞曾出马道:“你打得别人,怎近得我!”话刚说完,就被张清手起一石子正中宣赞嘴边,翻身落马。这次宣赞跃马占先,也是不多时,被张清打落马下,异曲同工。
转眼之间,场中众好汉已经跑完两圈,除了刚半圈便被打落马下的宣赞外,另有摩云金翅欧鹏和铁笛仙马麟被挤翻了马,人一落马,也做淘汰论。
到了第三圈,众人的马技开始显现出来了,五虎将和花荣、杨志、索超、张清等人后来居上,孙立和扈三娘两人紧跟其后,将史进、穆弘和其他小彪将们甩在了身后。
过了第三圈,张清和花荣两人开始各自打扫周遭,先是见张清一石击落徐宁,花荣亦不落后,跟着一箭射中了关胜,张清又是一石打中了一马当先的呼延灼后背,花荣则是回头一箭射落了病尉迟孙立。
众人眼见若这般下去,最后便是张清和花荣争夺魁首了,大伙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一起围拢上来,打算先淘汰张清和花荣。
这时,五虎将里还剩林冲、秦明和董平,八骠骑里还剩杨志、索超、史进、穆弘,小彪将还剩十二个,外加一个一丈青扈三娘。相比花荣,张清曾连续打落一十五人,而且一个箭筒不过二十支箭,一个囊里装的飞石可不少,起码五六十颗。
因此,林冲、秦明和董平三人不约而同地朝张清围了上来,杨志和索超则见机打算缠上花荣。
张清和花荣都只适合远战,不适合近战,两人也洞悉了众人的心思,慌忙间飞石箭矢乱飞,准头却是大不如前,张清打了三块石子,却至击落了秦明,花荣也仅仅射落了索超。
花荣以一敌杨志,尚能坚持数十合,张清却惨了,林冲和董平都有万夫不当之勇,若是近战他是万万敌不得的,他急中生智,飞起一石击落缠斗花荣的杨志,高呼一声:“花荣救我!”
杨志一落马,花荣便脱出身来,此事他若纵马前行,起码可以甩开张清、林冲和董平三人,但他也是磊落汉子,受了张清相助之恩,不愿独自离去,虽身子正向后仰,但犹自张弓搭箭,一弓两箭,分射林冲和董平二人。
李绣娘本不在意赌局输赢,这会却被场中激烈的打斗气氛感染,见花荣张弓搭箭,知道是要射董平,董平若是落马,她却要输给柴遇,需要给柴遇做一件事,这却太羞人了,不由高声喊道:“小心背后!”
女子声音尖细,穿透力强,董平和林冲都听得声音,俱都下意识地往后看去,林冲方位本就侧身对着花荣,这是转过身去,刚好将身子扭直,一箭正中胸口,不由应声落马。董平运气好,一转身,箭矢擦着胸前过去,却没碰到,箭矢去势甚急,直奔张清,后者以为这是花荣故意所为,愤懑之下,祭出一石打向花荣。
张清应声而落,花荣瞠目结舌之下,冷不防飞来一石,将他也打落马下。
董平见状大喜,这时校场之中五虎将只剩他一人,马术俱佳者也只剩扈三娘一人而已,虽然刚刚史进和穆弘趁着众人缠斗之时跑出半圈,但他自有自信追回,只见他双腿一夹马身,一鞭抽在马屁股上,坐下白马吃了痛,撒足狂奔。
李绣娘想不到自己一声瞎喊,会弄出这一番局面,柴遇不由揶揄道:“李家妹子好嗓子,一声高喊不仅救了自家的赌注,还喊落了一个五虎将和两个八骠骑。”
李绣娘脸上蓦地一红,索性破罐子破摔,蛮横道:“怎么着,我喊的时候董平和林教头可都是转身了,我可没偏袒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