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念的心脏咯噔一下,漏跳了一拍,她讶异地问,“你刚刚说到死都凑不齐一个旅,是什么意思?”
听萧念刚才的话,似乎还不知道实情,看来高纬和太医并没有将他的病情传出去,这样也好,省得其他人跟着担心。高长恭忙解释道,“阿念,这是夸张。”
“你这是想吓死我呀。”萧念长舒了口气,回过头继续看风景。
高长恭向萧念这边走了过来,轻轻揽住她的肩,问她,“如果本王有天真的死了,你能不能不哭?”
“你今天怎么了,一直说死,太晦气了。”
“嗯……就当是本王的考验吧,看看你会怎么回答。”
萧念依偎在高长恭的肩膀上,想了一会儿,调皮地说,“你还没娶我呢,怎么能死。”
高长恭被逗笑了,他宠溺道,“好,那本王就娶了你再死。”
“那也不行,还没跟我天荒地老,就着急当逃兵,我不答应。”
高长恭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没有回答,转而望向了深沉的夜空。他只有三五载,许不了她天荒地老。
过了一会儿,桥底下隐隐传出了些声响。
阿秦猫着身子,扭头看桥上,累得脖子酸痛,她拍了拍一旁虎背熊腰的身影,“五殿下,咱们忙活半天,他们就这么抱抱算了,也太对不起我们了吧?”
“那你还想怎样,当场洞房?这儿也没床啊。”高延宗这次很聪明,带了把椅子坐着,不至于再次着凉,扰了高长恭和萧念的好事。
阿秦撅起嘴巴不满道,“你脑袋里都是些什么,太粗俗了!”
“嘿,我这怎么叫粗俗了,哪家成亲不洞房啊。要是你成亲,你老公不跟你洞房,你愿意吗?”
“我跟我未来的老公洞不洞房关你什么事!”阿秦脸刷的红了,恼羞成怒之下,随手推了一把高延宗。
高延宗正跟阿秦说着话,哪想到她会突然动手,身上结结实实地被拍了一掌。河边上散落了许多鹅卵石,高延宗的椅子就摆在这些滑溜溜的鹅卵石上,本就不稳当,被阿秦这一下拍上,晃了一晃,扑通,连人带椅子一起扎进了河里。
听到声音,阿秦的视线转了回来,四处找不到高延宗,她慌忙喊着,“五殿下,您去哪里了,走也叫着阿秦一起呀。”
萧念和高长恭也向着声音的来处望去,靠近岸边的水面上冒了几个水泡,水波一圈一圈漾开来。萧念指着冒泡的水面说,“阿秦,五殿下在那里。”
“哎,谢谢小姐。”阿秦谢完了,刚要过去,忽然蹭的一下跳起来,糟糕,怎么又暴露了。
高延宗从水里钻了出来,头上倒扣着一只纸船,耳朵上夹着熄灭了的蜡烛,他抹了抹脸上的水,向桥上的两人挥了挥手,尴尬地掩饰道,“四哥和萧念真是玩捉迷藏的高手,躲在水里你们都能找到。”
萧念扑哧一声笑了,随后让阿秦赶紧带高延宗回马车里,里面好像还有几件衣服,可以换下来。
马车里面的确是有几件衣服,不过,对高延宗的体型来说,都太瘦了。一炷香时间过去,高延宗一身紧绷绷的出来了,连走路都十分轻柔,他怕一不小心,把衣服撑裂了。
这时,系着孔明灯的线已经彻底燃烧完,孔明灯一下子挣脱了束缚,一盏接一盏的飞向了更远的空中。
高长恭望着天空说,“孔明灯回家了,我们也回家吧。”
“可我现在还不想回宫,宫里太压抑了。”萧念说。
高延宗迈着小步跑过来,说,“去四哥府里吧,一会儿梁王也过去。”
萧念和阿秦同时呆了一下。
萧念说,“表哥?”
阿秦说,“表少爷?”
高延宗点点头,“对啊,这次我去找他,为的就是萧念的身世,自然要带你们去见他了。”
高长恭说,“阿念,你如果不想见他,本王替你寻个借口,可以不必见。”
“不见,萧念的身世怎么能知道,不知道你们怎么能和好,不和好萧念怎么变成我四嫂?”高延宗眼睛瞪得大大的,连说了一大串。
高长恭笑着望了一眼萧念,“本王已经跟阿念和好了。”
高延宗的表情从惊讶转成平静,然后变成了气愤,他跺了跺脚,恨恨道,“你那天凶得差点吃了我,吓得我快马加鞭跑南边去找梁王萧庄,回来以后又跟买柴火一样买了半车蜡烛,为的就是让你们和好,结果忙完了,你告诉我这个!”
他们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一起看着高延宗。萧念征求意见一般地对他说,“要不,我俩现在分开,等你劝过我们之后,我们再和好?”
阿秦噗的一声笑出来,见其他人都很严肃,马上掩住口,强忍着笑意。
高延宗甩甩头,“不行,你们得跟我去见梁王,一定要听他讲完萧念的身世,要不对不起我跑瘦了的马。”
阿秦嘟起嘴巴,不悦道,“才不要见他呢。我和小姐当年就是被他卖进皇宫当宫女的,我可是一直都记着这仇。”
“萧念很快就是兰陵王妃了,难不成梁王还敢对她做什么?”
“那也不成!”阿秦掐着腰,挡在了萧念前面。
高长恭用目光征求着萧念的意见,她若是不愿意,他绝对不会勉强她。
萧念虽然对萧庄有过不满,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总归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再大的仇恨,也该消了些。萧念说,“还是见见表哥吧,他知道我在宫里,就算现在不见,以后早晚都有见的一天。”
高延宗一听,立即前面开道,过去把马车赶了过来,催促着他们三个赶紧上车。等他们都进去以后,高延宗扬起马鞭,狠狠一下抽在马背上。只听嗤啦一声,因为用力过猛,高延宗的衣服从袖子一直撕裂到腰间。
阿秦正在马车里聊得欢,忽然感觉车里好挤,回头一看,高延宗进来了。整个车厢被他塞得满满的,外面还有半个身子挤不进来。阿秦疑惑道,“你怎么进来了?”
高延宗指了指胳膊底下,白花花的肉从破洞里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看着就油腻。
阿秦哦了一声,忽然又问,“那外面谁在赶车?”
“好像没人……”高延宗支支吾吾道。
四个人的表情都凝固了,紧接着一声马嘶响起,整个车厢猛烈地摇晃起来。
一盏茶过后,半拉车厢挂在峭壁上,高延宗和阿秦四仰八叉地摞在一起,摔得龇牙咧嘴的。高长恭和萧念呢,哦,他们正站在一块空地上,一个拉住马缰绳,一个修着马车。
高延宗冲着阿秦说,“别喊了,我这么大个头摔出来,我都没喊疼。”
阿秦狠狠地瞪着高延宗,“废话,你的身板跟一座小山似的,整个都压在我身上,换了你是我,你喊不喊疼!”
“唔,那我下来。”高延宗抬起了身子,还未站稳,噗的一下又坐回去了。
阿秦嗷的一声,泪都要飚出来了,她过了半天才能说话,“我上辈子欠了你多少钱,你这么折腾我。你要不是安德王,我绝对会爆粗话。”
“不好意思,我有点头昏,一时没站稳……”
“你能先平移到地上,躺舒服了再站起来吗?”
似乎说的有道理,高延宗立即翻了个身,从阿秦身上滚了下去,平躺在地上。
阿秦刚要好好喘口气,忽的感觉身上又被压上了,阿秦几乎要被惹红了眼,“五殿下,你有完没完,一回接一回的折腾我!”
高延宗嘿嘿一笑,尴尬地说,“地上太凉。”
阿秦翻了翻白眼,无奈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上辈子我一定没欠你钱,我是欠你命了。”
那边,高长恭检查完了马车,除了车厢彻底被毁了以外,其他部分都没撞坏,仍旧可以用。几声轻咳之后,高长恭对地上的两人说,“你们怎么样了,本王可以打扰一下吗?”
高延宗哧溜一下爬了起来,飞快地跑到马车旁边,“嘿,四哥,喊我啥事?”
高长恭说道,“虽然没了顶棚,但马车的底盘还是好的,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搬上车,可以继续出发了。”
高延宗立即开始动手,把地上的箱子一个一个搬了上去,最后又将阿秦搬到了所有箱子的最上面。
马车开始走的时候,久不发话的阿秦,突然间冒了一句话,“你们有没有觉得,咱们坐着这平板车,感觉怪怪的?”
“没觉得啊。”高延宗坐在最前面赶着车,回应了一句。他身上的衣服还豁着口子,被夜风一吹,呼啦啦地飘着。
阿秦翻了个身,从箱子上探过头来,说,“再插上几支镖旗,就是运镖车了。”
高延宗哈哈大笑道,“再加上几个半路劫镖的,就更像运镖车了。”
话音刚落,他们突然发现前面多出了几条人影,挡住了去路。不会这么巧吧,刚说到劫镖的,就出来了,真的不用这么配合啊。
那几条人影对着高延宗道,“来者可是安德王殿下?”
高延宗纵身跃下马车,走到前面问,“是我怎的,你们是哪路王八羔子,速速报上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