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她们打了什么主意?”苏如绘嘻嘻一笑,吃了个果子道,“如今这第一局已经是咱们苏家胜了,换一句话说,他们已经落了下风,该担心的是他们才是,咱们只管好好过完这几天才好。”
苏如染嗤笑道:“你还想着这样吃喝玩乐到大婚呢?宫里的嬷嬷明儿就要过来给你讲规矩了,这好吃好喝的日子啊,看来只有咱们替你过了。”
“不错不错,明天起你学规矩,若是觉得委屈,咱们也可以拿了点心茶水,在旁边吃给你看!”苏如墨频频点头赞同道。
“因着太子殿下的母妃是霍贵妃,所以这回派嬷嬷也是贵妃娘娘做主,不是念心就是念梦,这两位我都熟悉着,还能为难我不成?”苏如绘悠然说道,“在宫里长大最有好处的就是这一层,就算是着了太后身边的嬷嬷过来,也不能太过为难了我去,毕竟素日里在宫里,连太后也不曾责备过我没有规矩,不过是场面上走一遭的事情,两位堂姐想在这上面幸灾乐祸可是太早了!”
苏如染恨恨道:“她就这点最让人讨厌!”
两边打闹一阵,苏如墨着紫陌等人都出去了,正色道:“不是我们要挑唆你们亲兄妹不和,但陶月之事到底还是请十三哥说明一下,别到时候好端端的骨肉倒让外人离间了去,那才叫做哭都来不及呢!”
苏如绘略一沉吟,明白她的意思,苏如峻本就不是安氏亲生,苏万海重嫡轻庶,对他从来就不怎么在意,芮氏已经死了孝都守完了,而如今名义上是苏如峻的父亲的苏万泽,至今未婚,后宅里面没有正经的女主人做主,原本的亲生父亲与嫡母却成了伯父伯母,将来苏如峻再娶了刘家九小姐,天长日久的就很难说清楚他究竟会倒向哪一边了!
何况宁国公世子,与苏如峻是微末之交……“此事父亲和兄长们心里也有数,十三哥究竟是男子,男子的事情还是叫他们男子去谈吧。”苏如绘思索良久,却摇了摇头,“如今圣旨已下,十三哥过继了出去又年长,我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与他随意见面说话。”
“这件事情其实直接牵涉到的还是我们,只是你也知道,从前十三哥只是庶子,咱们身为嫡女又不是没有嫡出的堂兄,和他也实在不熟悉,既然有四叔和如铁堂兄去说,那咱们就不多言了。”苏如墨和苏如染对望一点道。
苏如绘想了想,忽的一笑:“咱们身为女子,纵然要说清楚,是不是也该选女子呢?”
“你的意思是……”苏如染与苏如墨一怔,苏如绘狡黠一笑:“如今我在家里备嫁,不日大婚就要进宫,此后再想和姊妹们在一起想来是极不容易了,因此想请几位姐妹一起聚一聚,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苏如染眨了眨眼睛,与苏如墨对望一眼,恍然大悟道:“安木容!”
“我这个伶俐的表妹,怎能轻易忘记?”苏如绘笑道,“两位堂姐也不要走了,暂且在召南苑里住下帮着一起写帖子,明儿就派人下出去吧,就请咱们苏家的女孩子并安家表妹们过来,外人就先不请了,到时候其他人还求两位堂姐帮着应酬起来。”
“也不只我们,如媚可也不笨。”苏如墨道,苏如媚也是曜国夫人所出,苏如绘想了想,道:“有一个外人倒是可以请——顾太一师伯的女儿顾连理,我自小进宫,在帝都的闺阁好友也只这么一个,她性子单纯,来了请如媚招待她会,我问完了安家表妹就成。”
苏如墨和苏如染听得顾连理之名,面色有片刻的僵硬,沉吟良久,到底点了点头:“顾家小姐是个好的,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加一张帖子罢。”
苏如绘眯起眼,冷不防道:“两位堂姐如今还对顾师兄念念不忘么?”
苏如墨、苏如染脸色瞬间阴沉下去,双双道,“这不关你事!”
“两位堂姐在采选里尽力帮我,我也想帮一帮堂姐。”苏如绘也不生气,淡淡道,“顾师兄确实人不错,可他究竟只有一人,两位堂姐却皆是我姊妹……而且,我总觉得,顾师兄固然文才斐然,即使被顾师伯认为义子,依旧家世简单,但以两位堂姐的眼光,从多年前就一下子看中了他一直到现在,未免太过巧合了,故此想问一问……”
“这件事情,是我们两个的私怨,如绘,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你还是好好操心一下,如何坐稳太子妃之位吧!”不待苏如绘说完,苏如染蓦然开口打断了她,狠狠瞪了眼苏如墨!
苏如墨把头扭开,冷哼道:“你瞪着我做什么?当初……当初难道我就是故意的?”说着眼眶一红,苏如绘知道这个十姐一向骄傲,绝不是容易落泪之人,见状不由皱起了眉……“总之,你操心旁的事情,我们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苏如染烦躁的站起了身,“我去给婶子请安,顺便去嫂子那儿看一看。”
苏如墨跟着道:“我也去!”
紫陌进来却见十小姐并十一小姐走了个不见,将苏如绘一个人丢了下来,不由惊奇道:“两位堂小姐去哪了?怎么把小姐独自丢在这里?”
“唉,没什么,你把这里收拾一下,等一等我也去给母亲请安。”苏如绘拿帕子擦着手上果汁道。
入夜时分,苏如绘张开眼睛,看到帐外影影幢幢的轮廓,惊讶道:“你?”
甘然嗯了一声:“吓到你了?”
“你这时候来做什么?”苏如绘惊讶的问了一句,随即吃了一惊,低声道,“是不是飞兰苑那边……”
“没有。”甘然声音很低,不独是怕被外间的紫陌发现,似乎情绪也不太好,苏如绘皱着眉道:“你等一等!”她起身摸到外袍披上穿好,复道,“你进来罢,床边有坐的地方。”
甘然答应一声,挑帐入内,在绣凳上坐了,苏如绘把手边起夜用的灯罩拿开,换了一个薄纱罩子,打量着他脸色阴郁,不免软语询问,甘然在她面前一向温和平静,难得看到他如此低沉,苏如绘问了几句,自己也恼了起来:“你是不是不愿意娶我?若是如此,只管说出来,我苏家可不是一心一意指望拿女儿去光耀门楣的人家!你若不愿意,我明日一早就请了父亲去向陛下说明!必不叫你委屈!反正小沈氏、宋氏、端木氏你也都见过并相谈甚欢,圣旨都是现成的,只管把我名字换了重新抄写一遍罢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甘然原本心情极坏,此刻也不禁微微一哂,“我若不愿意,今儿心情不好还特特从宫里跑出来寻你做什么?本以为就算没有温香软玉在怀来安慰我,至少也能听几句暖人肺腑之语,想不到却是送来给你骂的。”
苏如绘沉着脸:“你就是来找骂的!”复缓和了脸色,探手拉住他袖子问,“究竟怎么了?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不关你的事。”甘然吐了口气,手下却趁机反过来握住她,郁郁道,“是为了……母妃!”
“母妃?”苏如绘差点下意识的问出贵妃娘娘怎么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佳丽的病不大好?”
甘然目光沉暗:“飞兰苑本就房屋简陋,当初倚晴斋倒塌一角的时候还倒过连排的房子,如今春日正是百病发生之际,母妃在里面苦熬了多年,身子骨多有不足,虽然太医用了最好的药,但若不能移到向阳清爽之处静养,到底会落下痼疾——如今宫里宫室紧缺,母妃又是最低的佳丽,要移出飞兰苑,总也要晋一晋位……原本,霍母妃倒是愿意让母妃先住着西福宫,但霍母妃怀着身子……”
苏如绘明白了,她飞快的思索着这位韩佳丽究竟是无心还是有心,偏偏在这时候“病”倒?这时候,甘然被册为太子已经过去了点时间,太子妃也堪堪出现,地位日见稳固,霍贵妃多年筹算,终于赢了周皇后一局,正拖着身孕盯紧了四处不容有失的时候……按照孝制,若生母丧,守丧、停娶太子妃还是小事,三年不能视事……虽然实打实的只有二十七个月,也足有两年零三个月的时间,不得参与朝议!
这是因为甘然只是太子,上面还有长泰在,他不参加朝议对大雍影响不大,无法像皇帝那样以日代月,就算不至于真的两年多不上朝在东宫里守孝,哪怕是一年,甘棠可才比甘然小一岁!就是嫡出的皇五子甘沛,也等于是争取到了一年时间成长!霍贵妃苦苦筹划多年,怎么可能允许甘然出这样的意外!
具体的经过苏如绘不知道,但她可以明白此事中韩佳丽的筹码:她死,甘然必受牵累,她活着,甘然才可以按照霍贵妃的计划,一步一步巩固太子之位,一点一点掌握朝局……问题是,韩佳丽在飞兰苑已经忍耐够久了,她不愿意继续等待下去,等到甘然继位?谁知道她还能不能活到那天?
她要离开飞兰苑,晋位,享受宫妃应有的福乐,太子生母应得的尊荣!
理由都帮贵妃找好了——太子娶妃,给予生母荣耀。
可……苦苦忍耐多年筹谋多年的霍氏,岂肯在这眼节骨上,让韩氏讹这一把?没有亲生儿子的霍氏,又怎肯叫韩氏出来分走养子的情份!
而甘然……苏如绘听出他的意思,到底是怜惜生母,甚至,心里是觉得娶了正妃都无法向生母请一回安,总是委屈的?
她没被甘然握的那只手,暗暗掐住了袖口:皇媳……还真不好做啊!